趁着他们路过的时候,占卜师挥手招停他们:“客人客人!您等一等,别急着走,在我这儿占卜能解决您心中的烦恼!”

  索恩脚步一顿:“什么东西?”

  占卜师开心地推销:“是运势与姻缘哦,看看与您未来紧密相连的人到底是谁!绝对很准确哦,不准不收您魔矿!”

  那颗白蒙蒙的水晶球被举到他的面前。他从中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正是他想碰运气找找看的蓝眼黑发的血族。

  砰——桌子被他一把推开,占卜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桌子砸到,疼得她手肘抵着桌子,弯腰疼得直喘息。

  前面索恩面色不善,咄咄逼人:“你的意思是,我的运势全与他相关?”

  管家连忙拉住他劝道:“哎呀,您不要大动肝火,跟这么个小姑娘生气,不至于!占卜这种东西说来就是好玩儿,当真就没必要了。”

  索恩冷冷道:“我看她倒是挺认真的,不是号称很准吗?”

  占卜师咬牙,语气缓了很多:“您不用生气,我的水晶球绝对准。”

  又是一声闷响,桌子彻底被掀翻。小占卜师仓惶跌倒在地,水晶球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沾染了些尘土。索恩将水晶球拿了起来,望着里面的背影多了几分兴味:“有意思。”

  水晶球在他宽大的手掌中间像一个小巧的玩具,随着他动作而动,看得人心惊胆战。

  占卜师本来在害怕,但一想到自己全身家当都押在水晶球上登时强撑着站起来:“殿下,它材质很脆弱您小心划伤手,不如还给我吧……”

  索恩晃了晃水晶球瞥了她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真弱。”

  占卜师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索恩接着说:“虽然弱了点,但占卜术还挺有意思的,带走吧。”

  管家连忙点头:“是!”

  另一边旅店里。

  这一间旅店人少了很多,街上行人骤减,大概人人自危吧。

  从外面回来的小维带回来一箱药放在江屿白面前:“你的伤太多了。”

  “没事。”

  江屿白自然知道,但他更知道那些药膏对他的伤势而言杯水车薪,要是他能有一些补充魔力的东西,比如索恩帽子上那块生命之石,比如维达尔的血……

  他头痛欲裂,连小维说的话都没听清几句便躺下来。

  不知为何,他又开始频繁入梦。

  大概是累的,周围一片黑沉沉,他几乎看不到半点光,连抬手的动作都艰难。如同置身于一片死海之中,不知在那无尽的寂静中漂泊多久,他才勉强看到一点陆地的轮廓,边缘狰狞崎岖,像一只丑陋的怪物。

  耳边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沉闷的,如同陈旧的岩石:“你太鲁莽了,血族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身边。”

  江屿白坐了起来,才发现真是岩石在说话,是他身下的这一块暗蓝色的石头,在长久的风化腐蚀中光秃秃的,坐上去没有半点不适。

  “你不明白。”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大概是又梦到始祖的记忆,几乎都快让他错乱。

  石块说:“既然你是血族,就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你与人类是敌人,敌人就应该斗个你死我活。”

  始祖没接他的话,转身向岛屿深处走去。

  石头似乎是个沉闷的性格,江屿白再没听过他说话。面前的场景缓慢变换,渐渐消融成零星碎片。

  岛上的日子平凡无聊,始祖守着光秃秃的山林极少出来,偶尔有路过的人也从来不会发现他的踪迹,没人发现这儿有块会说话的石头。于是意外找到这片安宁土地的人高兴地将人类带进来,打算将这里作为安居乐业新的起点。

  后面的事不用多说,他能看到逐渐被打破的宁静,战火还是侵占了这片岛屿,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类与血族相互厮杀,无数人的鲜血染红这片干净的土壤。战争几十年,愈演愈烈。

  “你应该出去。”短短几年,石头声音愈发苍老,态度也改变了很多,“你应该像其他领主那样掌控属于自己的权利,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与他们夺权。”

  始祖问:“夺权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平。”

  没有和平。

  画面一转,江屿白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你知道的,外面太乱了。”魔法师望着这个消失已久又突然出现的故人,一时之间有些感慨,“按我说你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的,南方的血族太过凶残,绝对不会容忍像你这样强大又没有权势的血族存在于世,他们会清剿你,直到你没有任何反抗余地,选择投靠他或者自立为王。”

  始祖眼里有杀意:“那我就打得他没精力管我。”

  魔法师一开始愕然,随后问道:“你的意思是?”

  始祖说:“我要挑战他,挑战所有阻拦我的血族。”

  江屿白能看出来始祖和魔法师比之前成长了许多,时光流逝,始祖逐渐变得成熟可靠起来,永生的血族那令人嫉妒的驻颜术让岁月没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仍旧丰神俊朗。

  即便是现在他也意气风发,身上那股冲劲好像怎么也挥之不散。

  只是他觉得有些遗憾,两人每次见面终究不欢而散,这一次仍旧如此。魔法师觉得他的想法太过激进,担心他被本性与执掌杀戮的权柄迷昏头脑,担忧的同时又难免劝阻,着实让始祖生了好大一阵气。

  他不自觉又想起老石头说的话,人类与血族本就是死敌。更何况他们两者若是没有阴差阳错的缔结契约,恐怕早就你死我活。

  吵完架后始祖转身就走,一头扎进密林里,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密林深处有什么魔兽和怪物,一连走出十几里地才后知后觉不对劲,从他进入密林后就把他定为目标,十几条饿狼围着他,眼睛都看绿了。

  这大片树林都是亡灵,像他这样的活物太少了。更何况体内魔力贮藏越多,口感越好,尽管始祖不是人类,也仍旧吸引魔兽的目光。

  魔兽本就行动迅速,围攻之下始祖身上很快见血,虽然不至于受太重的伤,但血液可是很好地刺激了这群饿狼,始祖瞬间觉得攻势更加猛烈,本来想趁乱离开,现在几乎让他寸步难行。

  他正思索着离开的对策,没想到身后突然暴起一阵强光,随后滚滚烟雾涌了进来,周围的魔兽瞬间被烟雾裹杂,视线受阻,始祖就被人猛地一拉,带着冲出包围圈准备离开密林。

  从树叶缝隙中落下的光斑照在始祖脸上,斑驳而明亮,他眯了眯眼,看着突然跑出来的魔法师。之前吵架吵得那么凶,还是会偷偷跟出来,魔法师不会看不出来那些魔兽要不了他的命,只是不想他身上再添几道伤口而已。

  跑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群魔兽的气息时,两人才停下来。

  始祖扶着树干,眼里略带嘲讽:“跑的倒挺快。”

  “再不跑快点儿某个家伙就要被喂狼了,我能不着急吗?”魔法师满眼戏谑,“刚才你走得这么着急,我还以为你有急事,没想到是顺路关心了下小动物,真是生怕它们饿死啊大善人。”

  始祖扭头冷哼一声心里懊悔,这样狼狈的一面居然被他看到了,谁都好,偏偏是他。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里应外合,外面没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只要你成功夺权,再和我打配合一定能把制造战乱的家伙通通抓起来灭掉,休战之路也就扫清了些障碍。”

  始祖抱着胳膊:“你既然也这么觉得,为什么要惹我生气?”

  魔法师笑眯眯地说:“看到某人生气的样子觉得稀奇,所以就逗一逗呗。”

  “你!”始祖气得磨牙,“难不成我之前很少生气?”

  魔法师惊讶:“你可真没自知之明,我身边的人就你一点就炸,还非得炸得轰轰烈烈,炸得人尽皆知。”

  “……你给我滚啊!”

  魔法师兀自笑了会儿,注视着他:“你很忙吗?”

  始祖不自觉皱了下眉:“你想说什么。”

  魔法师摸了下他的脑袋,手背立刻被拍了下。他轻笑了下开口:“在我得知你静修的地点以后,给你送过很多信,你看了吗?”

  始祖转身背对着他。

  魔法师叹气:“我承认寄过去大部分信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不至于发十封回一封吧。”

  始祖闷声闷气的:“那种小事我有什么好回的,我还能回什么?”

  “当然能回,你能回的可太多了,比如今天天气如何,岛上有没有下雨,有没有出现陌生人,你和他们相处的怎么样。”魔法师拍拍他脑袋,“而不是简短的不能再简短,像是绝交信一样的冷漠回复。你像这样气我,我当然要气回去。”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特意找我的茬跟我吵这么久?”始祖大为不解,“就因为我没在回信里用那样亲热的语气,跟你聊无聊的小事?”

  魔法师耐心纠正:“那不是无聊的小事,你一离开就是好几年,不然就是十来年,我要跟你保持联系不容易。”

  始祖哼了一声,傲娇地转过头去:“看在你这么坚持的份上,勉为其难吧。”

  魔法师补充道:“毕竟你要是哪天被哪个血族端了窝,我还得给你收拾乱摊子。”

  始祖皱眉:“我怎么可能这么弱?你跟我缔结契约是你走大运了,我告诉你,以后就等着我带你享福吧。”

  魔法师语气仍旧不正经:“快过来吧,手臂上的伤口再不处理就要愈合了。”

  始祖又瞪了他一眼,就见魔法师嘴里一开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东西。

  “——”

  江屿白没能听清他念出的那个名字,意识如潮水般退去,他浑身湿漉漉的,睡意朦胧间伸手胡乱一抓,突然碰到个温热的东西,吓得他猛地睁眼。

  昏暗环境之中,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影子坐在床边,替他包扎伤口的手法那样娴熟。

  面面相觑片刻,小维轻轻开口:“我睡不着,起来喝水时就看到你抓到了伤口,所以才替你包扎一下。”

  江屿白头痛地揉了揉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