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醒不在，沈澈的生活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吃饭，看书，看电影，每天在电脑前坐一会儿，没有灵感就发呆。
只是他的精力明显下降了许多，吃饭没什么胃口，不怎么愿意动脑子，做事也懒懒散散提不起劲儿，总像没睡醒似的。
这种状态在沈澈的生活里经常出现，尤其是在一段时间的积极生活或者高涨情绪过后。
就像是这段时间花光了他所有的精力和正向情绪，他的身体和大脑没有能力再维持这种正常运转了，就会进入待机状态。
但是这次的待机明显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迟醒。
之前每天都在一起时还不觉得，现在迟醒突然走了，沈澈竟然做什么都不太自在，总是下意识想开口说话，意识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后又默默闭嘴。
沈澈开始慢慢倒带，回忆他和迟醒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他现在对迟醒到底有多少喜欢，要不要放任这种喜欢继续发展下去。
沈澈一直写不好感情线并不代表他是个迟钝的感情白痴。
他只是没有真的心动过，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真实感受和反应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但他对于别人对他的态度以及他对别人的感觉一向非常清楚。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当然，能让他喜欢的人非常少，大部分都是讨厌的，还有一部分不喜欢也不讨厌。
钱兆文当初就是不喜欢也不讨厌的那部分，但是沈澈和他在一起后就开始讨厌他了。
讨厌他在自己耳边说话，讨厌他伸过来的手，讨厌他语气里的熟稔，更讨厌他明明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却又表现得好像很了解一样。
和迟醒在一起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虽然迟醒一开始也很讨厌，但沈澈讨厌的并不是他，更多的是讨厌自己好像总是轻易被迟醒看穿的感觉。
但是迟醒的看穿又并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不屑和高高在上的审视。
迟醒总像是在逗他玩，又把握着分寸不会把他完全惹毛，像一只总是伸出爪子却不会亮指甲的猫。
沈澈在迟醒面前甚至比在向小可面前还要放松，这是迟醒的能力，并不是因为沈澈喜欢他或者讨厌他而懒得伪装。
不过他能喜欢上迟醒似乎也并不是这个原因。
迟醒虽然经常会说出一些沈澈不爱听的话，但他很少会做出沈澈不喜欢的事，这点是非常重要的，主要归功于迟醒平静淡然无所谓的性格。
沈澈讨厌潮湿的浴室和拖鞋，迟醒知道后都是让他先洗澡，或者在自己洗完之后把地拖干净再叫他。
沈澈睡觉时必须开着床头的小夜灯，迟醒估计不太喜欢，但是从来没有让他关掉过，只是习惯性把脸埋在他颈间。
沈澈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脾气会变得暴躁不稳定，迟醒从来不在这种时候和他争论对错，还总是能逗得他笑出来。
比起外卖，迟醒更喜欢吃沈澈做的饭菜，但如果沈澈说今天不想下厨他也不会有任何抱怨。
而且迟醒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沈澈的劳动成果，他会帮忙洗菜择菜，收拾碗筷，虽然这样总是会拖慢沈澈的进度。
沈澈在某些方面还很洁癖，比如回到家一定要马上洗手换衣服，外面买回来的东西都有特定的堆放位置，不能直接放在桌子上，打扫卫生时一定要按照他的要求来，不能乱用工具。
迟醒虽然说他事儿多但都会遵守，也不会在沈澈看不见的时候就乱来。
以前没有过感情经历的时候，沈澈总以为两个人相处时，喜欢应该是最重要的，现在才知道不讨厌和喜欢同样重要。
因为喜欢的基础之上总是在挑剔地做减分，而他和迟醒没有喜欢的基础，从陌生到熟悉，迟醒从来没有过让沈澈觉得厌恶的行为，所以迟醒一直在轻松地做加分。
沈澈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就偷偷地把分加到这么高，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开始喜欢迟醒了。
喜欢一个人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坏事，但喜欢迟醒这样随性自由漂浮不定的人比喜欢一般人的风险高太多了。
沈澈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他不喜欢做自己无法掌控的高风险行为，但也不喜欢那种安逸到无聊的平静生活，那太不刺激了。
沈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更倾向于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心动里，不问后果，不计得失。
但他不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儿，他没有白天和向小可那样给予爱接受爱的能力，也达不到迟醒那样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境界。
一旦爱上迟醒他就没有任何退路了，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真正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会很痴迷吗？会很疯狂吗？
也许吧，他也不知道。
现在的他对于迟醒并没抱什么期望，因为迟醒看起来好像不会爱上任何人，爱对于迟醒来说太沉重了，不像是他会有的感情。
但是沈澈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爱上了迟醒，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坦然地接受这件事。
他是个自私冷血的人，爱上一个人很大概率会索取而不是奉献。
算了，管他呢，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迟醒不会爱上别人，难道他就一定会吗？说不定他也不会爱上迟醒。
沈澈放下根本没有翻页的书，仰起头给自己滴眼药水，不出意外地没滴进去。
他擦掉从眼皮上滑下来的水珠，面无表情地继续尝试，一次，两次，三次。
沈澈耐心告罄，手背抹了把脸，很烦躁地把眼药水扔到一边。
都怪迟醒。
他本来不经常滴眼药水，即使滴也是很糊弄的一天一次，因为他总是滴不进去，太麻烦了。
是迟醒主动在他滴眼药水的时候凑过来笑他：“呦，这是干嘛，洗脸呢？”
沈澈手一抖，好不容易滴进眼睛里的一滴还滴偏了，瞬间从眼角流了出来。
沈澈气得要命，推了他一把：“你不说话会死？”
迟醒曲起手指，替他擦掉眼角滑出来的那滴：“给我吧，我来。”
沈澈没好气地扔掉眼药水：“不滴了，别人给我滴也滴不进去，我害怕。”
迟醒把眼药水重新拿起来，漫不经心地在手里转了一圈：“谁滴的，钱兆文吗？我手法比他好，肯定能滴进去。”
沈澈十分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别明知故问，向小可。”
迟醒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抬了抬他的下巴说：“来，抬头。”
沈澈不情不愿地把头仰起来，迟醒弯下腰凑近，拇指和食指轻轻撑开他的眼皮。
沈澈说话都不太敢张嘴：“这样是不是很丑啊。”
迟醒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还行，不丑。”
回答的同时他把眼药水对准沈澈的眼睛快速捏了一下，但沈澈马上闭上眼躲开了：“不行，离我太近了……”
迟醒把他的脸扭回来：“那你别看我，往右边看，最右边。”
沈澈往右边看了一下又马上看回来，依然顾忌自己的形象：“那不是更吓人了吗？”
迟醒啧了一声：“又吓不到我，还怕吓到你自己啊。”
沈澈忍不住想笑，迟醒撑住他的眼皮，又让他抬手挡住自己另一只眼睛：“看吧，再不看我亲你了。”
沈澈用力向右看：“这样你也亲得下去嘴……”
他话还没说完，眼睛突然一凉，眼药水已经顺利地滴了进来。
沈澈愣了一下，眼珠慢慢转回来看向迟醒，迟醒低头亲他一下，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别眨眼啊。”
此刻沈澈盯着被自己扔到一边的眼药水看了一会儿，忽然拍了一张照发给迟醒：［又洗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