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轶的威胁非常有效果，婴灵的哭声戛然而止。
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亡灵，早就没有了婴孩时红润可爱的外表，双颊深陷，眼球浑浊外突，大哭的动作已经不会让人产生怜惜，周身无一不散发着诡异、恐怖。
赵玲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被炼制成这样一个怪物。
精神恍惚的看着婴灵，喃喃着往后退：“不是的，我不是你妈妈。”若不是闻轶抓住了她的胳膊，恐怕她已经跑走了。
“不要激怒它。”闻轶害怕婴灵再次情绪崩溃，连忙提醒赵玲闭嘴。
第三层灵域已经承受不住婴灵外泄的灵力，地板不住晃动，而唯一能加固这一层灵域的尚倩此时被波及摔倒在地上，面前是她喷出的一滩浑血。
闻轶警觉：“有东西过来了。”门外传来灵力的波动，速度之快犹如破空利刃。
“你们不会想要它过来的。”尚倩看向闻轶，脸上难得出现慌乱，旋即她指尖沾了些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快速画符。
符咒成型，外面的东西也正好卡在了门外那扇门，“咚咚咚”的剧烈撞击不住响起，却因为符咒的加持而无法越过这道门。
画完符咒的尚倩像是被抽走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软在地上。
“师伯，她已经没有能力反抗了，天伦教作恶多端，残害幼儿，应该受到审判！”高至佑乘机想要将尚倩捉住。
“你们最好放了我。”明明局势已经十分明了，但尚倩并不慌张，语气笃定道：
“规范一、二层的规则一直是由我来支撑，一旦我受伤或者被擒，灵域规则对它们的束缚消失，一、二层的灵体就会涌上这里，只需片刻就能把我们全部杀死。”
她这句话一出来，确实让张乘风两人犹豫了，毕竟一、二层的灵体能力有多恐怖，他们都有切身体会。
不过闻轶并不被她的话吓到，一直以来和善的脸冷冷笑了下：“比起杀死我们，那些灵体貌似对你最感兴趣，毕竟你可是榨取他们灵力却又反向将他们囚禁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到时候他们会如何对待你呢？”闻轶的语气带着无限的遐想，轻飘飘的尾音伴着‘咚咚咚’的敲击音，反倒衬托出一种惊悚的气息。
尚倩额角冒汗，精致的妆容在血色褪去后更显苍白，她抿着唇，似乎是想象到了落入灵体的后果，再开口语气带着商量：
“我带你们离开灵域，但你们要放了我。我可以保证以后金盆洗手，与天伦教彻底划清界限。”
“放了你？”闻轶像是听到了个笑话，眼中泛起冷意：“你没算过自己的命数吗？后半生早已与这里的残念捆绑，当你没有抑制它们的能力时，他们就会侵入你的身体、精神……与你共生。”
随着第三层灵域的衰弱，早已陷入虚弱的尚倩身上应声伸出几只青白的小手，残缺扭曲的手指死死扒住她的衣服，触感又黏又湿，弄得人极不舒服。
尚倩很快感知到这一异样，立刻咬伤舌尖喷出舌尖血压制它们，这一招很灵，至少身上的婴灵立即缩回了手，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反噬她。
只是她在灵域里霸道惯了，何时受过被几个小鬼压制的屈辱。
她睚眦欲裂，眼神中带着噬人的恨意：
“既然你们不愿放过我，那只能同归于尽了！”
她不知从哪里带出一把弯月小刀，速度快到闻轶来不及阻止，尖锐的刀尖就从胳膊一直划到手腕，血液从伤口处不断涌出来，落在地上成了一道阵法。
眼见四周风起涌动，那被创造出来的婴孩被桎梏在阵法中，庞大的身躯因为灵力被尚倩吸取而不断缩小。
另一边的尚倩精神气却在不断上涨，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甚至不用动用术法就将身上附着的小鬼全部驱散掉。
张乘风顿感不妙，越看越觉得这个阵法熟悉，随后他拍着大腿忙道：
“灵力置换。她在用禁书将自己转变成非鬼非人的存在。”
闻轶皱眉：“还有人愿意把自己搞成那种玩意儿？”他以前的道学课本上提及到几次运用这种术法的案例，但都是缺心眼的半吊子道士为了满足富人们‘长生不老’的妄想，而不得已使用的一种邪门术法。
虽然理论上确实能够达到长生，但因为是在人体里注入灵力，人体外观也会发生变化，例如人体五官、四肢逐渐趋向于畸形，害怕日光等等，反正就是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过这种怪物也并非一直长生不老，还需要灵体的怨念做养料来保持身体里人类、灵体两者的平衡，所以若是让尚倩逃出去，就相当于放出去一个会不间断作案的连环杀手。
“这次不能让她再跑了。”闻轶咬紧牙关。
于此同时，因为阵法的扰乱，之前加固的符咒被瞬间粉碎，门口的撞击声骤然变大，然后随着‘砰’一声，大门打开，一股强烈的风带着黑暗迷雾席卷进来。
一二层的灵体闯进来了。
“哥，待在这个圈子里不要离开。”闻轶死死将沈衫珩护在身后，为了巩固脚底下的防御阵法不停将身上所有的符咒都用以加固阵法上。
“不必担心我。”沈衫珩一直很安静，明明见着前三十几年都没见过的诡谲场面，但他没有一点慌张的情绪，眼眸静静地挪开前方混乱的战场，用很轻、很柔的话让闻轶专心前方。
闻轶的心像是被一缕清风拂过，本来有些慌乱的心也稳了不少。
迷雾散去，一层灵体瘦弱的身体就显露出来，他看上去比之前更强壮些了，周身笼罩的雾气也愈加浓郁，有几只残破的，被强行带来的二层灵体颤颤巍巍缩在一旁，比起参与战斗，它们更像是会作为一层灵体受伤的养料而存在。
一层灵体与尚倩很自然就对峙起来了，它们并没有开启叙旧模式，大概率也是一层灵体不能说话的原因。
黑雾迅速从地面蔓延，很快就侵入了尚倩的阵法领域，他吃掉了二层灵体，再加上有八音盒音乐的加持，攻击的形式不再单单是声波，他用黑雾化作丝线进行捆绑和穿刺，招招狠厉，直逼心脏。
尚倩狼狈躲开，她没有将婴灵的灵力全部吸收完，而是将实力大幅度下降的婴灵推至前方抵挡住大部分攻击。
两方的斗争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尚倩被击溃，整个人重重砸向墙上，激烈的战局才从烟雾迷绕中窥得胜负。
“我死了，你们也逃不过。”尚倩捂着被刺穿的胸膛，看向闻轶这边带着一丝解脱：“反正我已经受够像阴沟里的老鼠般四处躲藏的生活了，在死前能拖几个正派道人垫背，也不亏。”
闻轶右眼一跳，一股不详涌上心头，果然下一秒就见尚倩故意将攻击引向他们这边。
防御阵法无法挡住作为人类的尚倩，几个翻滚躲避，尚倩很轻松就踏进了闻轶的防御地界。
这时候一层灵体已经杀疯了，刚成型的人形身上带着被婴灵咬出来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不过却丝毫没影响他发挥，甚至他还有空隙抓取一、两个二层灵体，像咀嚼小零食般吃掉他们。
反观失去了大半灵力的婴灵，在一层灵体高强度攻击下，缺胳膊少腿，让本就丑陋可怖的身体更加难以入目。
眼见雾气即将劈开婴灵的脑袋。
“不要！”赵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闻轶，单薄的身体像断开线的纸鸢飞到婴灵身前，抵挡住雾气的攻击。
经过这一击，赵玲的灵体在空中散去不少，但她依旧死死抱住婴灵，缩小后的婴灵年纪正好停留在2岁，是她孩子失踪时的年龄。
“宝宝，别怕，妈妈陪你。”赵玲本就已经濒临魂飞魄散，再受这一击就算是闻轶将所有法宝献祭都已经无济于事，不过此时她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直以来第一个没有牵绊的微笑：
“就这样死了也好。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让我留恋的东西了。”
她双手蓄着灵力，流着血泪的眼眸最后看了眼闻轶：“很抱歉，之前出于私心隐瞒这里的危险将你们带到这里，希望你们能平安出去。”
也许是感知到赵玲要做的事，婴灵瘪着嘴即便想哭，也做出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窝在母亲的怀里。
它早已不是单纯的一个灵体，也许赵玲的孩子只是组成身体的一部分——也许是手，也许是腿，也许什么也没有。
赵玲狠下心在消散的前一刻，将蓄力的最后一击朝婴孩打去。
闻轶难过地撇过头，不愿看到事情的发生。
尚倩并没有同理心，见着这一幕只觉得讽刺：“我之前真是蠢。居然会认为用孩童灵体就能造出毁天灭地的怪物。真是可笑，这些死掉了都还想要‘找妈妈’的灵体……”
高至佑在她身边听到这套说辞，额角青筋突突，忍了半天，还是破了‘不打女人’的规矩，抬脚踹了尚倩一脚。
“把嘴闭上吧，跟吃了shi一样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