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医院时,天色微沉,何露站在路边的车旁,撑着伞隔绝了天空中漂泊的大雪,看见沈杉珩出来后她连忙上前,将伞举在老板的头顶。

  “这么点路,我用帽子就行了。”走在后面的闻轶拒绝了何露递来的伞,笑嘻嘻将羽绒服自带的大兜帽扣在头上,几个大跨步就走到车旁。

  他虽年纪小,身材却长得高大,宾利车在他身旁显得都矮小了些。

  这时薄暮的夜风呼呼地吹着,许是雪花扎进了眼中,被冰了一下,闻轶闭紧眼眯了几下,而后迷惘地抬头望了眼头顶的‘罪魁祸首’,那张被兜帽遮住一半的脸落了些光线,恰到好处地分割出漂亮的下颚弧线。

  此时此景一只橘猫突然从脚边窜了出来,像火箭一样冲进车内,期间在低奢的真皮座椅上印了好几个梅花印。

  闻轶瞥了一眼02系统造成的惨状,猛地钻进去抱住想要挠座椅的小神灵。

  【小神灵,我们是客人,你得安分点。】闻轶抱紧着02系统,用纸巾将座椅的印子擦干净,对着后面上车的沈杉珩一个尴尬的笑容。

  被抓住后勃颈的02系统奋力挣扎了几下,最后泄气地窝在闻轶怀中:【我也想。但是我控制不住这具身体的本能!】

  在猫身体里呆的越久,就越容易被它的生物本能影响,而且短时间内不能进行第二次意识挪动也就是不能离开这具身体,因此系统们一般不会在位面世界拥有实体。

  车内的温度恰到好处,密闭的空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闻起来不腻人,跟沈杉珩身上的香水味很相似。

  闻轶靠在椅座上,柔软的垫子让他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彻底吐出一整天的负能量。

  “我们到目的地大概需要1小时,累了可以闭上眼躺着休息下。”沈杉珩给闻轶递了条毯子,贴心地提醒道。

  “嗯。”闻轶抱着毯子,几个哈欠下来就耷拉下了眼皮。

  几分钟过后呼吸节奏平缓,慢慢熟睡了过去。

  沈杉珩看了闻轶几眼,确定他睡着了,心里感叹着年轻人易睡的好体质,随后被传染了困意,手肘撑着车沿闭眼揉着鼻根也开始小憩。

  静默的车内,暖风呼呼地吹,时不时伴着闻轶膝上猫的鼾声,寒冷的冬季夜晚从此景中悄然流逝着时光。

  宾利车驶出了高速口,窗外划过一排排过去象征着夜生活的霓虹灯牌,大楼上的巨幕里播放着俊男美女的广告,他们在屏幕中又唱又跳,呈现出时尚、夺人眼球的画面,让人想要停下来驻足。

  虽然车窗隔音效果不错,但活蹦乱跳的音乐节奏还是蹦进了闻轶耳中,他的意识猛地随着音节跳跃而醒来。

  再睁眼时窗外正驶过一排落着雪的观赏树,周边人群嘈杂的商业街仿佛到了头,渐渐离他们远去。

  闻轶这时候发觉自己的头早已偏向了另一边,枕在了沈杉珩的肩膀上。

  沈杉珩看上去人很清瘦,但闻轶感觉自己脸颊下的触感挺结实的。

  “睡得很沉嘛。”沈杉珩在闻轶起身后,上下扭动着有些发麻的肩膀。

  “嗯。”闻轶下意识应了声,随后意识到现下的状况,连忙主动上前帮忙揉捏。

  “我很重吧。哥,应该是把我推开的。”

  ……

  “好了。”沈杉珩突然轻拍了下闻轶的手,看向窗外时脸上柔和的表情也变了样。

  “老板……”何露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似乎在等沈杉珩做决定,本来应该驶入别墅停车区的宾利停在了大门口。

  闻轶感受到了此时紧绷的气氛,一双猫儿眼看了眼何露,又看了看沈杉珩,不敢开腔说话。

  最终,沈杉珩眼眸微垂,情绪上带了些不明的复杂道:“先停在这里。”他说着,打开门下了车。

  从车窗玻璃往外看,闻轶看见让沈杉珩情绪大变的人的模样。

  是一位年级稍大的女士。

  仪态很出众,即便远远看过去都能瞧出她长得肯定不差。那位女士颈脖上围着柔软蓬松的羊毛围巾,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玉簪挽在脑后,即便穿着厚重的大衣也能看出身材高挑,在看见沈杉珩的时候,她手捂着脸像是在哭。

  沈杉珩就站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背影僵在原地,似乎在他想走上前时,一个男人突然跑来,他与女士年纪差不多大,脾气却火大。

  他指着沈杉珩怒斥着什么,闻轶隔得远,只听到“烂透了”三个骂人的字。

  闻轶见沈杉珩只站在那里默默承受着怒骂,一时心急,虽然并不了解情况,但还是选择了立刻下车。

  跑过去时,那个男人正揽着女士的肩膀低声安慰着。没有了雪幕的阻挡,闻轶看清那对男女的年龄大概在50岁左右。

  脚踩在冻土上咯吱脆的声音让沈杉珩回了头,见到小年轻走了过来,他摇头轻声示意道:“回去。”

  闻轶乖乖停住了,意识到这可能是沈杉珩的家事,他心下懊恼自己的莽撞,正要回去,就听见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夹带着不可思议和怒意道:

  “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喜欢男人就算了,你他妈真给我出去乱搞!”又男人指着自己,继续输出道:“这么年轻你也下得去手。真是恶心,我真是后悔生了你这样的……”

  “沈文博!”梅祯突然提高声气打断丈夫的话,她挣扎掉丈夫揽住自己的胳膊,发红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阿珩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将他赶出家门,在事业上打压他,我都可以不管,但你没资格说后悔生他这句话。”

  ?

  闻轶触不及防听到关于沈杉珩的信息,内容太过隐私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哥的过去听起来好惨。

  闻轶看向沈杉珩,后者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不知为何能感受到到他周身难过的情绪。

  雪花落在头顶、肩膀,遇到热度化了水,那股子冰冷立刻渗进人体感知,沈杉珩早已习惯这样的冷意,抬了下镜框,若无其事道:

  “今天你们到这里不会只是单纯来骂我吧,有什么事?”他的语气很陌生。

  至少闻轶觉得沈杉珩从未这般冷漠过,仿佛含着冰渣子一样。

  “啧。”沈文博看着面前异常冷静和疏离的儿子,心里那点被妻子骂后升起的父爱立马被抛到脑后,果然这白眼儿狼根本就养不熟。

  但他经历了刚才梅祯的怒火,只是哼哼没再出声,不过他看向闻轶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探究。

  似乎在说,这么年轻怎么就能堕落了。

  没有丈夫拉后腿,梅祯这时候才能仔细看看自己很久没见的大儿子。

  “阿珩。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玩。但是你外祖父很想你,他80岁的寿辰你会回来吧?”

  沈杉珩的态度并不被母亲短暂的暖意所软化,他抬眸直直看向梅祯,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再说吧,最近我很忙。”

  他的拒绝让沈文博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梅祯不赞同地拉住阻止了,她转头对沈杉珩温和道:

  “只是来看一眼也行。你外祖父……很想你。”

  沈杉珩抿了抿唇,他并不想在这样期盼、祈求的眼神中再待下去,他伸出手拉住了旁边努力充当背景板的闻轶转身就要走。

  但是闻轶这段时间一直偷偷瞧着沈杉珩的父母亲,在被拉走前,捏了捏沈杉珩的手,示意想留一下。

  沈杉珩不明所以地看向闻轶,就见小年轻语重心长地对沈文博道:

  “叔叔。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一种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果然沈杉珩听见闻轶又说道:“我看你们印堂有些发黑,最近可能要遇小人,轻则伤财,重则伤身。”

  沈文博皱着眉,听着眼前小孩儿一通胡说八道,偏偏他说的时候还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作为商人,虽然平日里自己也信一些玄学风水的事,但沈文博根本瞧不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况且对方还是儿子的情人。这样的人怎么比得上那些仙风道骨、颇有名气的大师,故而他不仅不信,而且还很生气,认为闻轶是在戏耍他。

  沈杉珩叹了口气,在闻轶想要继续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输出:

  “乖点。我们回去了。”

  闻轶这时才发现在场的人算上他就四个人,除了他自己剩下三个人根本对自己说的事毫不在意。

  “哥。我说的是真的。”闻轶斩钉截铁道。

  他不知道每肯定一次刚才的算测,沈文博的脸就黑一度。毕竟没人愿意听对自己不好的事,即便对方是在乱说。

  “我信,不过剩下的事我们回家再说。”沈杉珩毫不顾忌父亲的脸黑,拉着闻轶就离开了这里。

  梅祯已经传达完自己要说的事,便不再挽留沈杉珩。后面被闻轶这么一打岔,她擦掉了眼角残余的眼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瞧了瞧丈夫的。

  “我平日都有注重美白,怎么可能会有地方显黑呢。”妇女的爱美之心果然强大,即便在伤心的时候都会突兀地出现。

  沈文博:“……”

  “放心,你还是很白很美。”他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心里到底被闻轶说的话留了心,像一根刺似的扎在心中。

  要不,花点钱去请大师看看家里和公司里的风水。

  但旋即他又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气糊涂了,一个小屁孩的胡话怎么就能信?真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