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和裴修渊在会议室待了半小时, 最后顾淮看着“离职申请确认”和“权限已关闭”的提醒，吐了口气：“我自己去和裴呈璟解释，这次不会不辞而别。”
裴修渊的表情有点为难,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 你们好好说。”
顾淮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古怪, 不等细究，裴修渊继续说：“小璟现在这样, 我们做家长的也有责任, 你和他要是说不通，脾气按不下去不要正面冲突, 联系我。”
顾淮：“……”感觉像是要打仗一样。
他扯了一下嘴角：“我尽量不麻烦你们。”
他觉得现在已经够麻烦了, 招惹太多, 甚至波及到了景兴股东们的业务构成。
后续有一堆事要处理，裴修渊却不着急, 在顾淮开会议室门前说：“这么多天, 你不是在矿洞里就是在医院, 也没怎么好好休息，会议记录报告不着急，明天再来写都行。”
他收拾东西, 还准备和顾淮一块下楼。
顾淮以为裴修渊还有什么要说的，但一块坐电梯到楼下, 这位裴董也没再说话。
半小时里已经说了很多了。
夏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半段，耽误这一会, 天色沉了不少，顾淮看见王玔把车发动, 往景兴楼下的通道靠。
正要告别，他看到一辆黑色的夏利突然从花坛边冲过来, 还是逆行。
裴修渊站在柱子边联系司机，顾淮没靠近，往后折了一大步，眼看着夏利的车头微微偏移，也看见车上的沈方泽。
沈少爷的目标很清楚，眼神里全是仇视。
顾淮听到裴修渊的声音：“顾淮快躲开！”
正在躲，但车速很快，他感觉身体能被夏利惊起的风拉扯。
刺耳的碰撞声比撞击身体的疼痛来得快，顾淮没忍住往后倒退，差点扑地上，胳膊被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东西撞了一下。
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高洁的面容，当时的她面对的也是这种场景吗……
顾淮觉得心脏突然被搅着，后背出了冷汗。
裴呈璟开着辆雅致，正紧紧的抓住方向盘，车胎碾压地面，声音尖锐刺耳。
顾淮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趴到车窗边：“裴呈璟！”
裴呈璟没动，死死的看着沈方泽的车。
夏利转了好几圈，副驾驶的车门扭曲，雅致岿然不动，像是还要继续发起攻击的野兽。
裴修渊从惊惧中反应过来，看清楚雅致是自己家的车，也走到车边，看到自己儿子发红的双眼——他从没见裴呈璟这样过。叫人：“裴呈璟你疯了！”
裴呈璟依旧没理会，眼睛里只有沈方泽。
被撞得厉害，沈方泽在车里甩了甩脑袋，还没等再起步，王玔的车直接横在他俩之间，王警官赶紧下车，敲沈少爷的车窗：“我已经报警了。”
沈方泽眼底的憎恶不减，更多的是不甘心。
顾淮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刚要说话，看见后座还有两个人，都惊魂未定，刘畅死死抱住身边的人。
他看顾淮像看见救星：“再也不坐裴总开的车了我的天呐！”
顾淮怕裴呈璟再动脚，让他俩赶紧下车，拽住少爷的胳膊：“我没事我没事，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裴呈璟才稍微正常点，但依旧没说话，扭头看向顾淮的脸，再到身上。
顾淮赶紧撩起袖子，也撩开衣服：“都好好的，要我全脱了吗？”
裴少爷才拽住顾淮的手，浑身发抖。
“你胆子又不大，还敢开车撞人，”顾淮勾住他的脖子，“裴呈璟我是不是忍你太多了？一而再再而三做这些危险的事，跟谁学的？”
良久，警车已经到达景兴楼下，裴呈璟身上稍微不抖了，声音发哑，把下巴靠在顾淮的脖子边，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话：“你。”
顾淮以为他要说什么，偏了偏脑袋：“嗯？”
裴呈璟的眸子晃动，吸气：“跟你，都是跟你学的。”
顾淮：“……”
*
现场实在是不好看，警察处理了会，沈方泽的爸爸赶了过来。
没有把人送进局子里坐会，王玔觉得十分可惜，看着离开的车散发怨气：“光天化日的，他敢直接开车撞人！这都拿他没办法。”
裴修渊最终还是拿了根烟出来抽，围观的员工们全都散不开，地上的黑印清晰，他叫人来打扫。
王玔建议：“裴董，留着沈方泽，后面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
沈方泽被接走，裴修渊看向雅致又转过头，眉心皱着：“我来处理。”
他走到车前，先看自己儿子：“你出来干什么？”
裴呈璟已经恢复了理智，也在副驾驶休息好了，摇下车窗把刘畅叫到身边。
刘畅赶紧从包里拿出东西，是一个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
“跑车零件，我全都模拟出来了，”却是刘畅身边的人说话，也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零件，“和这里面的匹配，而且是那辆车的原零件。”
顾淮脸上的惊讶更多，只看到纸上的图稿，又看向那个袋子。
里面的东西他很熟悉，扭头。
裴呈璟打开车门：“是之前，从沈方泽摩托车上拽下来的东西，我当时觉得这些和那辆车一点都不配，还怪，就拿了。”
温暖被快速注入身体和心口，顾淮觉得自己的眼睛泛热，忍不住伸手。
裴呈璟的脑袋砸进顾淮胸口时，他满眼惊讶，不敢相信顾淮会主动抱他，更何况现，裴修渊在场。
他听见顾淮的声音发抖，说：“谢谢。”
少爷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
裴修渊没时间责备自己的儿子，简单看了一下文件，叫来自己的助理，要去沈家，让司机送裴呈璟回家：“你别乱跑了。”
少爷在车里坐着，眼看着顾淮去车外和王玔说话。
王警官恨不得立马把顾淮拉回家：“这里真不能待，这还是我们都在的情况呢，就敢当街撞人，要只有你一个人还得了！裴呈璟有自己爹撑腰，我们可没有。”
顾淮扭头看裴呈璟，看见那少爷的眼珠快速往边上转，装看公司大门，就是不让司机开车。
他回头看王玔：“我今晚有点事要问裴呈璟。”
王玔：“……”
王警官开车走时，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有点阴阳怪气：“有什么事啊？什么东西都明明白白的，还要多说什么？情话么？”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挥手打开情绪：“算了，都是你自己的感情。”
看着车开远，顾淮摸了摸怀里的文件袋，转头看到凑过来的刘畅：“顾特助，刚才情况混乱，我给你介绍一下。”
顾淮眨了眨眼。
“这个就是我的师父，”刘畅把身边的人拉过来，“舒望。”
事发突然，紧接着又是零件的事，顾淮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舒望的样子，他看起来年龄不大，而是刚出头的样子，头发染过，黑发长出来修剪，发尾留了点白色。
舒望身上有股网瘾少年和少爷混合的气质，伸手：“顾特助你好。”
顾淮道谢，舒望摇头：“对你们有帮助就好，经过这次，我感觉自己又进步了。”
刘畅满眼崇拜：“我师父最厉害了！”
顾淮：“……”
舒望这次就想看一眼顾淮，顺便吱会一声：“以后有这种事，记得还叫我。”
顾淮点头，嘴里却拒绝：“我尽量再也不发生这种事。”
言语有失，舒望赶紧按住嘴巴：“是，祝你和裴少爷生活平静。”
刚说完，一辆白色轿跑停下来，他拽着刘畅过去：“那我们，有缘再见了。”
顾淮招手，这一路上，好像遇到了各种新朋友，但每一个又道别，却都在说“再见”。
他看着轿跑彻底消失，裴呈璟的车依旧没有挪动。
“怎么还不走？”顾淮到车窗边问。
裴呈璟反问：“你现在怎么回去？”
顾淮：“腿着回去。”
说着他走了两步，裴呈璟看向司机，雅致缓慢开起来，跟在顾淮的屁股后面。
顾淮看了眼车上，被撞出来的痕迹明显，“啧”了一声：“这么贵的车，你也是真舍得。”
车突然停下来，顾淮：“？？？”
裴少爷下车，上前拉住顾淮：“上车。”
两人没有回裴家，饭点已过，但对少爷完全不影响，裴呈璟也没有去游商雲那，找了家餐厅。
顾淮看着菜单，被沈方泽吓了一下，饥饿感减少很多，把单子给少爷：“随便什么吧。”
裴呈璟看了他一眼，避开一切过敏的东西，也不剩几个选项了。
等菜的间隙，顾淮在犹豫，要不要把离职的事说出来，又想到少爷开车的样子，抿了抿唇线，问：“你明天上班吗？”
裴呈璟：“该上班了，合作构成改变，我也要自己处理，魏敏嘉和莫梓铭还要到公司开会。”
顾淮点头：“可以把新业务的所有培训交给我。”
少爷看他一眼，眸子实在太黑，像是要把顾淮吸进眼珠子里，顾淮挑了一下餐巾纸，下意识捏了一下角。
等菜上来，少爷虽然骨子里有餐桌礼仪，但还是能看出这人在家发脾气搞过绝食。
顾淮倒了杯水：“你慢点。”
桌上只剩下咀嚼的声音，顾淮真怕他噎着，碰了一下裴呈璟的脑袋：“我没有权限了。”
少爷手腕一顿，仰起头，顾淮嘴角勾起：“我让你爸收回去的，还是不能处理太多的事。”
他发现裴呈璟就算有千万个不同意，也不会太逆着自己。
少爷的呼吸只是乱了乱，把口腔里的食物咽下去：“事情也处理完了，收就收吧。”
裴呈璟紧着说：“后续还有很多事。”
顾淮点头：“我能做的都会做好。”
裴呈璟攥着筷子，有些小时候的犟模样：“你是我的特助，公司的所有事情，你都要做好。”
顾淮按着杯子，还是点头。
餐厅的环境静谧，舒缓的钢琴曲在厅里弥漫，顾淮吃得少，吃完起身：“回家。”
裴呈璟看了他一眼。
顾淮：“？？？”
突然变得别扭起来。
一起坐电梯到餐厅外，雅致还在临时停车处放着，但上面已经没有司机的身影。
现在变成顾淮看裴少爷。
裴呈璟想回谁的“家”，了然，顾淮靠在车门要张嘴。
少爷把手机屏幕拿出来，上面赫然是他和宋晚冬的对话。
裴呈璟：36栋806，密码779103。
宋晚冬：明白，今天下班我就滚过去。
顾淮：“……”
裴呈璟收好手机上车，把后座的门锁起来。
顾淮叹气，临上车给宋晚冬发了个消息：滚过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宋晚冬居然还能秒回：我也想不回，这个屋子接近两百平！我简直能在里面托马斯回旋式睡觉。
顾淮大力暗灭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