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陆笙阔去北京,慎南行才终于从床上下来。
航班很早,冬日的天也亮得晚,慎南行就着刺眼的灯光看他穿衣服,黑色高领羊绒毛衣很衬身材。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山的信号器不时闪烁着红色的亮光,陆笙阔俯身从额头亲吻到慎南行的脸颊。
他没有力气送人到机场去,按着陆笙阔的后脑勺拍了拍:“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不用太赶,注意休息,注意安全。”
陆笙阔帮他掖好被角:“嗯,到时候给你发航班信息。”
慎南行在被子里点头:“好,快走吧,让我歇一歇腰。”
陆笙阔把手伸进被子:“慎哥等我回来给你捏腰。”
慎哥扭身躲开:“受不住受不住,陆技师太敬业了,你别误了飞机。”
陆技师闷着笑,在他唇上咬了一下才往外走,帮他把门关上,也把空调的时间定好。
下午——准确的说是傍晚,慎南行拎上小满到了工作室,他穿的是灰色高领毛衣,临出门前在浴室的玻璃前给陆笙阔照了张肩膀到脖子的牙印照,并表示强烈谴责。
谁想被谴责对象回了一张桌面截屏,很不要脸的把牙印做成了桌面。
在工作室上班的员工纷纷报之以惊讶的目光,他都觉得是自己哪里露了端倪,左右有点不自在。
靳祁手里拿着把大剪子,正在处理一处裙边,好像有点费劲,看见他了眉头都没舒展:“老大,我以为你年前都不会来了。”
小满一落地就跑,瞬间窜上桌子玩毛线球,慎南行多少有点心虚,咳了一声:“不来我去哪?”
“和陆大明星共度二人世界啊,”靳祁接得又快又顺,“这段休息时光不得好好……啊?”
他看着靳祁挑眉那一下太过猥琐,实在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忙你的裙边。”
靳祁这才垮起个脸:“老大快救我,这个褶皱我怎么弄怎么别扭。”
慎南行嘴角一挑:“自己慢慢搞吧。”
“别啊,”靳祁跟着他撵进办公室,“老大我想过个很早很早的年,这是年前最后一件衣服了!”
慎南行充耳不闻,兀自拿出稿纸准备干活了:“我事情还多呢,看你休息了心里会不平衡,嘿嘿。”
自此,心腹靳祁失去宠爱,老板再也不做好人的传闻不胫而走。
第二天早上,北鸥官方发布了慎南行成为陆笙阔设计师的消息,不仅是内部人员转发点赞,还有和陆笙阔以前拍过戏或者合作过的圈内人员都道了“恭喜”和“合作顺利”。
场面瞬间又热闹起来,底下说什么的都有,慎南行看不过来,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不会看消息了。
陆笙阔转发得有点晚,下了飞机出机场的时候敲下“以后请多指教”,又@当事人后,抬头就看见了慎南行站在离粉丝们两个大柱子的距离。
他不多停留,抄过慎南行往外走:“你以前有站在那里面等过我吗?”
风有点大,两人都紧了紧围巾,慎南行把围巾扯到鼻尖上:“你再说我灭口了!”
陆笙阔勾着嘴角耸耸肩,身上是有点倦意的,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在车里眼睛瞪得贼大,瞪不了多久就垂眼皮。
慎南行受不了,等红绿灯的时候按他的眼皮:“累就睡会,我做了蹄花汤和烤鳕鱼。”
还有十几天过年,路上的路灯都挂上了红灯笼和中国结,商场橱窗上也贴上了新一年的属相和祝福的吉祥话,大年的气氛越来越重。
他有点忙,设计稿被自己推翻过一次,他一根线条都没留。这么做有个坏处,就是交稿日迫在眉睫,而他只有两张草稿。
吃完晚饭他接着在书房构思,拎了两个木质模特放着,做了一套金色的裙子,总觉得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差东西。
陆笙阔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慎哥你帮我把行李箱里的剃须刀拿来一下,我忘了。”
慎南行边想边拿着东西推开门,被热气蒸了一脸。
水汽之下,陆笙阔只在腰间围了浴巾,低垂着眼眸靠在洗手池边涂泡沫,在夏季被晒成小麦色的手臂和背部肌肤还有差别,他有点懒散,湿哒哒的头发被梳得倒趴着,配着硬朗的肌肉线条,像是刻出来的一幅工笔画。
慎南行有一瞬间的出神,眼神有点直。
陆笙阔叫他了他几声才回神,在模糊的空间里一下子清醒了,眼眸颤动。
“宝贝,”慎南行先抱着陆笙阔亲了一口,“我爱死你了!”
那些细细密密的灵感就像是升起来的水汽,热烫又湿润,让他心潮澎湃,困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倏然解开,抓着剃须刀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没给陆笙阔,回去又亲了他一口。
陆笙阔有点蒙,但被亲得也内心澎湃:“怎么了?”
慎南行往楼上去:“灵感来了!”
独处一隅的喧嚣,无论是独处一隅,还是喧闹之地,慎南行所见之人,都有一层淡淡的膜,它们伏在人的头顶、裸露的肌肤,甚至衣料上,被称为光。
无论是自然的阳光还是各色的灯光,每一个人,都在或明或暗的光里。
他要为自己的这套设计披上光。
陆笙阔上楼来,慎南行手里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不止一次看慎南行坐在书房椅子上专注的样子,在工作室在剧组,有时在某个行为的间隙,只要他有了某个灵感,当即就能掏出手里的工具画上一画,或者敲下零散字句记下对衣服改动的想法。
有好几次,陆笙阔内心都会宁静下来,十分享受,会安静地看着守着。
就像现在,他拆了买了很久的乐高,打算放在正对着书房的角落,是和小满长得一模一样的猫咪。
当慎南行一口气画好九张稿,才看见陆笙阔盘腿坐在一堆乐高前,那些小方块散落在他身边。
先前没打开包装,只觉得有点重,盒子又多,现在看见里面的包装,赫然写着25万块。
“嘶,”慎南行在他身边坐下,“你这是打发时间?”
陆笙阔摇头:“我赶在过年把这个拼好,这里太空了。”
何止是这里,整栋别墅都很空旷,简约风格,看起来很利落,但加了慎南行的东西,某块区域会很拥挤和杂乱,像是素纸上的几个墨团。
不过陆笙阔不在乎,反而觉得很舒服。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第二天的时刻已经很近了:“你忙完了吗?”
有灵感的时间总是过得如光飞逝,慎南行按着图纸累了一层,点头:“暂时就这样吧,明天再起来改,我去洗澡。”
洗了澡出来,陆笙阔也没鼓捣乐高了,而是给了他一份时间计划表。
“广告和访谈的衣服要求都在这了,”陆笙阔把牛奶递给他,“广告稍微将就一点,访谈的衣服可以很随意。”
那个汽车广告慎南行去了解过,因为主打商务车型,国内代言人都走的精英定制风格,这次陆笙阔的也是,还需要正式的西装。
“我都看过了,”他把iPad打开,一套深色藏蓝西装映入眼帘,隐式条纹十分保守低调,“你看看这个可不可以。”
这颜色比纯黑显得有生气,高端但不呆板严肃,又不会张扬,为了搭配车型和颜色,领带都是跟着配的,此外还有金色的袖扣、黑色的领针,各种颜色的手帕也备了。
“你什么时候做的?”慎南行感觉陆笙阔要是有猫耳朵的话,此时已经竖起来了。
忍不住穿过他的发丛撸了一把:“得知你有广告的时候,围着他们以前的代言人看了一圈就开始构思了。”
他总会下意识地去靠近陆笙阔相关的,看着iPad屏幕笑了一下:“还没做,你要是觉得没什么要改动的,明天就联系料子。”
陆笙阔翻身压住他,问:“你这样多久了?”
慎南行一愣,短短的六个字,他看了一下自己周身的情况,还很正常,缩了一下脖子:“哪样?”
陆笙阔摆正他的脑袋,眼珠子如黑色深渊:“像这样,悄无声息的看着我。”
慎南行看见自己的眼珠在陆笙阔的瞳孔里缩了一下。
“我从出道到现在的东西,你自己画的书签,还有以前没有五官的……”
“小阔。”话语被慎南行打断,陆笙阔看见了一点点星光。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银幕里正受苦难却倔强着的小男孩开始吧?有人说所谓伴侣,就是在寻找内心缺失的那部分,或许慎南行是在那个时刻体会到了直接缺少的情感,就不自觉地靠近。
陆笙阔突然吸了一口气:“所以当时,我的剧,你都看过?”
慎南行闭了闭眼,点头。
温热的呼吸扫过面庞,慎南行被吻住,脸颊上擦过一丝湿热。
“怎么了?”慎南行撩开他趴下来的乱发,陆笙阔的眼眶红了,“你咋还哭了。”
夜晚里感性可不太妙。
有点颤抖的声音传进耳膜:“我不知道你在我身后跟了这么久。”
对于陆笙阔来说,这一路没甚值得特殊纪念的,别人在为他的爆剧欢呼,他只觉得这是劳动所得,只有慎南行这一路默默的陪伴,是意外之喜。
同时他又有些惶恐,可能是寂静的夜让人心思不宁,他突然有些不好的想法,并且承受不了:“那要是我们没有发生那件事,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这样?”
如果没有那次的事,慎南行依旧还会是一声不响收集他所有相关的粉丝,他也不会在莽莽人海里看到他。
或许在某一日,慎南行喜欢他的心思会消散。
没有人能一直站在辉煌的顶点,同时也不能去怪别人无法持久的喜欢。
慎南行抱住他:“不会,我会忍不住去找你,慢慢贴近你。”
这段路对于慎南行来讲,追随崇拜之人时或许带着迷茫和未知,多少有种飞蛾扑火般的,既有甜蜜也有痛苦。但剥开外界表象,真正了解自己偶像,他不完美,甚至官司缠身,慎南行从无法近身的旁观者变成具体的陪伴者,甚至有能力解决一些事,倒看明白了许多。
他的爱意在每一次的注视里,甚至一个未来的决定里。
慎南行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小阔,让我实现梦想。”
我短短二十几载的岁月里,别无所长,能够让你喜欢,以这种方式陪伴在你身边,把梦想变现。因为不确定你的真实喜好,所以让自己成为全能的设计师,这样你的任何要求,都能达到。
以前那个想站在陆笙阔面前称自己为他设计了衣服的“小粉丝”其实很不知足,他想要的是更多的东西。
例如大明星的一句“我只想穿你做的衣服”。
“慎哥,做个约定吧,”陆笙阔按了一下他的眼尾,“从今天起,你每天都爱我少一点,我要每天,比你爱我的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