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没了身体还可以继续蠕动,将玛菲娅的脖颈缓缓咀嚼下肚,嚼碎的肉沫又从喉管里掉了下来如此循环,竟也不觉得违和。

  玛菲娅眼中的希冀终于涣散,她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明明才摆脱了妹妹的束缚明明还差一步就重获自由了

  明明……可以重新开始的。

  岚栖看不下去了一刀扎进了忠叔的太阳穴里,把头颅自上而下地劈开,里面的场景终于呈现在眼前。

  一只红色的虫子蜷缩在他的大脑里,表面已经跟脑浆融合在了一起,丝丝缠绕宛如蛛网一般不分彼此红虫很痛苦奋力挣扎着却摆脱不了身上的浆液它得不到充足的养分,只能慢慢萎缩。

  谈蕾蕾苍白着脸道:“好恶心……”

  即便是岚栖看到这番场景也感到强烈的不适。

  属于人的躯体里 血液、大脑、浑身上下都被密密麻麻的虫子霸占当做温床培育后代,自我繁殖那这样的人还能算人吗?

  “快走。”岚栖催促道。

  玛菲娅已经干扰了一段时间若再不离开等村民们返回就走不了了。

  待出了贺库村再回头看那座庞大的山村,烟雾缭绕的同时又散发出一股诡异阴森的可怖气息,草房上尚未修复的一个个漏洞,仿佛示意着他们就是被玩弄破损了的玩偶,一旦修复不了,随意便丢弃了。

  谈蕾蕾双腿发软,轻颤地问:“岚栖大人,那些村民最后会怎么样?”

  岚栖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裴玖峥原本应该是监管村民的人,而玛妮娜负责提供资源供给,一个不管不顾逃之夭夭,另一个又被自己的姐姐夺去了性命,贺库村便像无人照看、满身疾病的孩童,本身就没有独立行走的能力,又没了依仗,可能要不了多久,便会灭亡。

  “你怎么看?”

  岚栖侧脸问郁宸。

  郁宸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自己,顺势挽住岚栖的胳膊,打了个哈欠,兴致阑珊道:“大概率跟村长老头差不多吧……不是都说了是失败品嘛……”

  贺库村贫穷偏僻,可能丁罗看待他们,如同看待焦土一样,灭亡就灭亡了,根本没当做“人”来看待吧。

  “五冥大陆都是这样的吗?”

  岚栖的眼底闪过忧虑:“强者生存,弱者只能当强者的玩物。”

  是哦,大多数异徒和巫者都是冷漠自大残忍的利己主义,怎么会像阿岚一样,心软又天真,见一个救一个。

  思及此,便阴沉沉地看了身后的拖油瓶一眼。

  谈蕾蕾接受到冰冷且略带敌意的视线,浑身一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如果还想活着,凭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行,必须依靠岚栖,至少在抵达下一个可以生活的部族前,需要仰仗岚栖大人。

  岚栖突然问道:“巫冥城的城主,也和丁罗一样吗?”

  “不会的。”

  郁宸立即收回冰冷的眸光,软糯糯地回答:“城主一直对我们很好。”

  岚栖想了想,又问:“你们巫者,会不会很排斥异徒?”

  可以看出这朵漂亮的小花对前往一个崭新的地方抱着十分忐忑的心态,郁宸晃了晃岚栖的胳膊,柔柔弱弱安慰道:“不会呀,巫者大多比较热情友善。”

  并不是。

  大多数巫者天生性格阴郁,对非我族类抱有极大的恶意,不过对药草却带着与生俱来的亲近,所以也不算说谎,加上有他在,到时候哭着笑,也要对阿岚热情四溢地笑出来。

  闻言,岚栖便放心了。

  小时候也听唐边雅说过五冥大陆的事,都是残暴的、血腥的、食肉抢夺的,岚栖听在耳朵里,也记在心里,当时觉得反正他又不去,待在迷林谷挺好的,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郁宸知道了他的真身,又帮他度过了发情期,还在花瓣里留下了种子,他们是不能分开的,所以去五冥大陆也是必然的情况。

  但他的心总有些空落落的。

  可能也是一种不确定的未知带来的彷徨吧。

  ……

  出村时已经过了晌午,深秋的黑夜总是早早的到来,行了不到半日的路太阳便落下了山头,暮色降临。

  岚栖估计在天黑之前出不了山,便寻了个山洞落脚。

  山洞倒是干净宽敞,蜿蜿蜒蜒地往里延伸,似乎很深,黑漆漆地看不清楚。

  “先在洞口将就一晚吧。”

  说完,又怕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岚栖道:“我来守夜。”

  “阿岚要守夜吗?”

  郁宸撅起嘴:“可是我看蕾蕾妹妹特别想守夜……”

  岚栖愣了愣,问谈蕾蕾:“你想守夜?”

  就知道这个混蛋不会让她好过!

  她刚刚看见了!这个混蛋、这个混蛋一直盯着岚栖大人的嘴唇看,眼神都快黏到岚栖大人的嘴唇上了,他一定想对岚栖大人图谋不轨……只是自己在不好下手,恼羞成怒才找她的麻烦!

  谈蕾蕾困极了,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已经缩着身子把存在感将到最低,没想到还是被郁宸点了名,她迎着岚栖诧异的目光,特别想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可紧接着又被警告的视线逼迫着,强忍着困意道:“我……我想守夜。”

  “不用。”岚栖从行囊里拿出一条兽皮毯子扔给她:“你睡觉。”

  谈蕾蕾顶不住郁宸阴沉沉地注视,急道:“我……我不睡,我一点都不困,岚栖大人,你……你就让我守夜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跟着您了!”

  岚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蹙眉:“你不是累赘。”

  谈蕾蕾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满头大汗地解释:“我……我要是不付出什么,自己才觉得亏欠呢。”

  岚栖拗不过她。

  小女孩太过懂事反而让他心生怜悯,于是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吧,要是撑不住了就直接跟我说。”

  谈蕾蕾快哭了,掌心落在头顶的一瞬间感到通体一片冰冷,她含着泪道:“好的,谢谢岚栖大人。”

  岚栖确实有些累了。

  最近不知怎么地,变得尤其嗜睡,后脑勺一沾上软绵绵的东西,一下便进入了睡眠,换做从前遇到陌生的环境,即便睡觉也会保持警醒才对,可是最近莫名地无法做到……

  夜一深,天气一片寒凉。

  山洞里虽烤着木柴,但覆盖的范围不大,谈蕾蕾冷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郁宸抬眸,嫌弃道:“离阿岚远点。”

  谈蕾蕾只好又往洞口挪了挪,冷风一股一股地涌进来,顿时觉着更冷了。

  她看到郁宸侧着身,托着额头,伸出手指,饶有兴致地,一根一根地数着岚栖大人的睫毛,挨得也太近了,以前阿爹就是这样挨着阿娘的,可是这个混蛋跟岚栖大人又不是阿爹阿娘那样的关系……

  岚栖大人要被玷污了。

  她很早就有这样的感觉,在丁兰娅带领别族冲进焦土的那一天,郁宸用危险又雀跃地语气舔着嘴唇,描述岚栖大人的时候,岚栖大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的话,怎么还会处处护他周全。

  郁宸这种人,别说一个贺库村,十个贺库村都能全身而退。

  谈蕾蕾内心肺腑着,突然见他若无其事地将手臂滑进了宽大的粗布麻衣里,头皮一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他他他他在干什么——

  许是视线太过明显,郁宸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有些不悦:“把眼睛闭起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我要告诉岚栖大人!

  谈蕾蕾特别想指责他,但巨大的压迫感迫使她的喉咙被某种东西堵住了似的,根本无法将剩余的话说出口,她憋了半天,最终认命地捂住了眼睛。

  她实在太困了。

  一旦眼睛陷入黑暗,大脑立即变得昏昏沉沉,即便耳畔旁传来摩挲的声音,也只为岚栖大人悲痛了一霎,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

  谈蕾蕾是被冻醒的。

  入夜的冷风如刀子般,四面八方地朝身体里灌去。

  她只有一条薄薄的毯子,根本抵御不住深秋的寒冷,于是在做了无数个短小的噩梦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看到不远处的郁宸也已经睡着了。

  乌木般漆黑浓郁的长发散开,几缕贴在纤细苍白的脖颈处,营造了一种脆弱病态的美。

  都是假象,谈蕾蕾唾弃道。

  他这种紧紧包裹着岚栖大人睡觉的姿势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她年纪小,虽不太懂,但是隐约也意识得到,不要脸,明明岚栖大人清醒的时候,什么也不敢做。

  想着想着,谈蕾蕾感到一阵腹胀。

  她有些扭捏和不好意思,过了半晌,才下定决心。

  到底是女孩子,跟两个男人同行有着诸多的不便,想方便又不能就地解决,于是披着兽皮毯,持起火把,就着一束光,战战兢兢地往洞窟深处走去,洞窟阴冷潮湿,谈蕾蕾没走多久便害怕了,她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她看见前方有一个横着的长条包袱。

  包袱在火光的照耀下,轻微动了动。

  起先,谈蕾蕾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刚揉完,睁开双眼,那长条包袱再次动了一动。

  什么东西?

  谈蕾蕾眉心一跳,心脏也跟着颤动两分。

  她战栗着往前凑近,才看清楚了前方的玩意根本不是什么长条包袱,而是一具横躺着的尸体,尸体全身都烂了,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只有一张脸还算完整,当她看到脸时,手中的木棍掉落在地上。

  那张脸,竟长着跟裴玖峥一模一样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