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只双腿,连腰部都被固定住,以防醒来后乱动的人,睁眼后的瞬间却打出了让他差点没接住的一拳。
且没有一点停顿,炙热的火焰就向他席卷了过来,要将他当场火葬。
但火焰碰到他前,被水拦下了。
“马丁,杀他就过了。”
负责人看着这句话一出,火焰消散,但床上那人看他的眼神,还是冷然到要将他凌迟,转头却又柔情似水,委屈巴巴的。
得了,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负责人歪目一瞥,然后悄悄出去了。
“你的腿……”女生坐到床边的椅子,“他说不动的话,两三个月会好,苏总和安现在在准备打石膏要用的东西。”她刚刚看到了X光片,朋友断的那真是非常利落。
但不可能一点后遗症都不留下的。
女生心里深叹,要是只有她受伤,这事就好办多了。
她回目,看见马丁颤目欲泣,而被她一看,马丁眼泪直接掉了出来,眼泪里的湿润却越来越多。
虽然之前马丁也哭了,但这次女生才完整无遗的看清了,她心情非常的复杂,心疼也觉得不适应,她以为马丁是不会哭的性子。
但她也觉得安不是会哭的性子,苏总不是会哭的性子……奇了怪了,她明明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会让在乎的人哭?
难道这就是丧尸末世的不由己?
“马丁。”水异能从女生的右手延伸,变成光滑柔软的触手,轻柔的吸收掉马丁眼泪,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女生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开的中转站在哪里?”
“!”马丁怔愣住了,有种一腔情感,却无处可洒的憋闷感,“你变混蛋了。”他脱口谴责道。
而女生耸耸肩,“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你,但现在不是可以什么都不做的时候。”
“直升机的声音让城市里的人向医院赶来,它们需要一个地方安置下来,我们这边也有一堆人需要安置,还有中转站那边的人,越早知道你的消息越好。”
“但别担心,我不会忘记这件事,我可是非常记仇的,只是这丧尸末世,要紧事太多了。”
“不过你要是需要安慰,或者其它什么,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说着说着,觉得自己的话冷漠的女生连忙补充道。
“……”这就是她了,马丁抬手,擦去眼睛里的湿润,他问,清朗的声音,冷静的语调,“你的毒解了吗?”
“解了,伤口也处理了,所以中转站在哪里?”
马丁十分无语且死鱼眼的看了女生一眼,他就差直接说女生是个混蛋了。
女生鼓鼓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薄荷酸奶糖,她放到马丁伸手能拿到的地方,再问了一遍,这次用上了她那玻璃墨珠子,从妹妹那里她知道了一件事,只要她认真看着,就很容易让对方心软。
“马丁,我真的需要知道中转站在哪里。”
“……你真的是完全有当一个混蛋的能力。”马丁闭目,“F省T市丽水县里的火葬场。”
“那我们没出省,T市,看地图坐直升飞机应该半天都不用,不过现在人多了,直升机又吵又耗油,但得带走……去找货车吧。”
“马丁你休息吧,安等下过来照顾你,你们两个……”女生眉目纠结,左思右想也说不出合适的话,最后卡出一句:“谈谈吧。”
“不用担心,我跟她打不起来。”要是打得起来,他的腿就不会断了。
“……”
“马丁,你想和我建立什么样的关系?”很突然的,女生想起了第二版里的马丁,那个马丁知道那个她是在赌后,变得非常冷漠。
但那冷漠一戳就破,然后那个马丁哭得比她这个还要厉害。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忽略了什么,是不是我遗漏了什么,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才导致你变成丧尸。
我知道你没有选择,你必须赌。
但你有想过告诉我一句话,留下一个提醒吗?
你没有,你直接就选择了,因为你在乎的人里最不在乎的就是我,换成另一个你都不会残忍到它才刚安慰完你!你就选择假死!
你还不觉得你做了什么,觉得自己只要活过来了,那么一切都没事了,呵,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啊?!
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遇到比你还混蛋的!你告诉我!这怎么会没事?!
带着泣音的声音如此鲜明,女生的脚步仿佛停滞了,她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马丁。
“?”但马丁很疑惑,反问一长句:“难道你因为我抱了你一下,觉得我有可能想跟你发展恋爱关系,要跟我绝交?”
“……我真的是深深的伤害了你啊,但不是绝交,我想知道你想跟我成为什么样的关系,朋友是有很多种的。”
“一起吃喝玩乐,探讨人生道理,互帮互助,坦诚相待的好朋友。”马丁没有思索的回道,遇见女生后,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前两点近两年很难,因为有太多事了,但后两点,你要不要把你的中转站从一个火葬场变成一个县?还有虽然有点远,但小岛监狱是不错的合作伙伴,遇上一些麻烦的垃圾就送过去关起来,不用承担杀罪,也不用担心它出来。”
莫名有种榜上大腿的感觉,马丁觉得还挺有趣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回道:“听起来不错,我能再有那群追杀我的人当下属吗?”
“能,这事安能做到,你需要的话我就跟安说。”
不是感觉,他真的榜上大腿了,马丁翘唇,轻悦又有些恶意,“我来跟她说吧,正好我也要跟她谈谈。”
“那你们谈。”看着马丁的状态明显好了一些,女生松了一口气,这下才放心离开了。
她离开后,门外的朋友进来,马丁正在数女生给的糖,听到开门声,抬目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你要向我道歉?”
“不。”朋友否认,“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我也是,所以谁都别道歉,但你得照顾我。”马丁把数好的糖放到桌子上,顺然的对朋友下令:“去给我倒水,我要刷牙洗脸,还有我饿了。”
“知道了,之后要帮你洗澡吗?”朋友温和的道,“你有火异能,洗澡水很快就好。”
“……”马丁莫名有些慌。
“对了,你现在想上厕所吗?”朋友从床底下拿出尿壶,伸手向马丁的裤子,马丁瞬间像应激了一样往旁边一躲,双手抓紧自己的裤子。
“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是吗?我模仿马丁你的。”朋友不咸不淡的平平道,“但我觉得我还不如你贴心。”
“对不起,安。”马丁马上道歉了,“我不该命令你,但看在我腿的份上,这次原谅我吧。”
“.就这次。”朋友放下尿壶,留下一句嘱托:“我很快回来,你不要乱动了。”
马丁乖巧的点头,摆回自己的身体,板板正正的躺着。
朋友有些无奈,但突然的,窗外传来熟悉的水流破空声,朋友转目望去,却只看到水流的末尾,她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马丁”
“别说了,赶紧去吧。”马丁打断朋友的话,而朋友一个点目,转身就往门外跑去,就像那天那样。
朋友一走,病床里变得格外的安静,马丁看着自己的腿,扯唇,苦笑。
他跟她是多不和?一遇见就出事,每次还都是大事。
……
此时负责人正在给逃到医院的人们里一个说自己感冒了,但手控制不住的抖,显然是神经出问题的年轻人拍X光。
他看着脑部的X光片,眯眼,凑近看,看了许久,他说出一句,“小兄弟,你脑子好像有点海绵化啊。”
“!这是什么意思?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年轻人焦急的询问,激动的模样让负责人打算先打个哈哈,但女生直接推门而入,脱口道:
“你得了库鲁病,也就是朊病毒,俗称吃人病。”
年轻人瞬间五雷轰顶,低着头,仿佛世界末日降临到了他身上,他喃喃自语,饱含着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幸的困惑和不甘:“怎么会?这种病不是很少出现在男的身上吗?”
“的确是这样。”
女生上前,声音平淡。
“但这是因为那个时候男的打猎时不是吃完就是吃最好的部分,为了补充蛋白质,女的和小孩就吃人的尸体。”
“为了报复,她们偷偷吃,不给男的吃人肉,所以你才会觉得这种病很少出现在男的身上。”
“但其实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男的比女的更能抵抗这种病。”
“你要真想骄傲你的男性性别也可以,因为被你吃的那个女的得了性病,而你没有。”
“!”瞳孔瞬间张大,年轻人抬目,没等他看清,他就被抓着头发往旁边墙上一砸,墙面直接开裂。
(嘭!!!)
事情发生得如此快,负责人猛地站起身要阻止女生,但他被苏总直接捂嘴带离了房间,同时的,朋友进去,关上了门,她没有出声,站在角落里观察着女生的状态。
女生感觉自己的状态好透了,她再一次感觉到了杀人不会后悔的感觉,没想到她竟然还有点怀念。
女生右手用力,抓着头发将头破血流,凄惨可怜的年轻人从墙里抓出,看着他眼里的恐惧和含糊不清的求饶,她扯唇。
“我能理解你吃人,真的,因为你食物少,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但□□,我理解不了。”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理解这个。”
女生右手一个后冲助力,然后重重的、凶狠的又砸了下去,将年轻人镶进了墙里。
(嘭!!!)
“……”
女生沉默的松手,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再看看不知死活但没有动弹的家伙,女生转目,她发自内心的笑了。
“安,我要杀丧尸了。”
“好,但为什么?”朋友上前,她拿出纸巾,女生乖巧的伸出右手让她擦血。
“因为我以为我北上,帮助国家就是发挥最大作用,我不杀丧尸,想等灵丹妙药,但现在我知道我有多愚蠢。”
“五个月啊,整整五个月。”女生眼里浮现偏执,“如果我从第一天开始我就杀丧尸,那么她也许就能从城市里逃出去,而不是落到那样的结局。”
“你知道吗?安,我走进去,她明明死了没多久,身体却很冷,腿和手都坑坑洼洼的,房间里一股恶心的味道,死前她还在磨绳子。”
“她还在磨绳子,这会成为我的阴影的,安,会跟那个她的眼神一样,成为我的阴影。”
女生惨笑,每次这种时候,她都觉得,她注定是快乐不起来的。
“所以我要开始行动了。”
“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还有更多的她。”
“我知道我帮忙建造基地,直接和间接帮了很多女的。”
“但安,已经赶到了基地的女的是自己救了自己,我应该做的,是去救那些自己救不了自己的女的,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朋友打断女生的喃喃自语,她张手,上前,将女生拥入怀中。
“如果是五个月前,你会不知道该告诉她们去哪里,但现在可以了。”
“我们来开辟一条从南方前往北方,前往国家基地的路,从城市区一路过去到H河,然后先去国家基地,如果N自治区不需要我们,我们再开辟到第一基地的路。”
“但不要杀丧尸,弄到丧尸只能张嘴就行了,一下出现大量的腐烂尸体同样会造成巨大的危害,还可能引起丧尸潮。”
“……安。”女生低目,靠在朋友肩上,她问:“苏总怎么办?”
“他不同意,我们就偷跑,所以他会同意的。”
“儿女都是债,没想到这句话我竟然能用上。”女生浅笑一下,然后陷入沉默,朋友也没有说话,安静的抱着她。
不只是温暖,还有陪伴感,安也许不能在性别上给她人事给她的认同感,但只有她能给她陪伴感,而且她已经给过很多次了。
“安。”
“我在。”朋友的声音温和又顺然,让女生有些心涩。
“有没有可能,你会跟我吵架?觉得我太注重性别,以至于忽略了你们的痛苦。”
“如果我五岁的话,也许会,但我十五岁了,**,再过两个月就十六岁了。”
“说起这个,我再过一个月也到生日了……em?”女生恍然,从朋友的怀抱里走开,“安,我比你大一个月耶。”
“所以?”朋友歪目。
“所以。”女生重复一遍,调笑道:“来,叫我姐姐。”
“……**,你妹妹知道你这样得气疯。”
……
但苏总先气疯了。
听完朋友说的计划,他像是脱力了一样,直接坐到了椅子上,头低垂,双手挡住眼睛。
“?苏总你又要哭了吗?”女生好奇的从朋友身后凑上去,而苏总抬目,眼角发红,但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你除了气我还会做什么?”
“……我还爱你呀。”女生高举双手,在头顶汇合,比了个大大的心,“爱你,苏总,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苏总叹气,疲惫不已,“你不能这样,真的,这样是不行的。”
“那这样吧,我承诺,如果我死了,我会变成鬼回来找苏总你。”
“……没有任何可能让你跟我回去是吗?”
“极大概率上,是的。你让我不去N自治区,我就不去,但这个,没有存在可以让我不去。”
苏总看向女生,他知道女生注重性别,但到底是怎样的注重,他是不清楚的,女生不跟他聊这些,她会在他面前说关于一些事情的想法,但更深的,没有了。
他之前觉得这样就行,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告诉我吧,为什么没有存在可以让你不去?”
“……”已经是本能的,女生听到时就觉得排斥,但看着苏总发红的眼角,她沉默一会,缓缓的道:
“我初三的时候,要杀一个觉得自己被抓都是因为受害者的垃圾男,我向那个受害者承诺,我会杀了他,结束她的噩梦。”
“但我失信了。”
“事情发生后,她附近都在风言风语,有些嘴烂的婆子还说她穿的就是要遭坏事的,而那个垃圾也说会报复她。”
“于是她搬家,换名字,只与亲人保持联系,一年半后还是被找上,被救了也毫无感激,而是问他这次是不是一年半都没有就会出来。”
“她那时的眼神,成为了我的阴影。”
“而今天,我又遇见了一个垃圾,割肉吃的同时发泄□□,知道自己得了吃人病后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很不幸,说这种病不是很少出现在男的身上吗。”
“而她死前还在磨绳子,这又成为了我的阴影。”
“这些不是一个垃圾,一件恶心事,不是处理了我就能过去,我只会想到还有更多,还有更糟。”
“我难以区分开来,我也客观不了,只要有一点相关,我就会恶心,然后我就必须做出反应,我无法忍受我不做出反应。”
“而且那不是正常,那不是人性,那不是偶然,那就只是垃圾,至少我得表达这点。”
女生第一次向苏总表达出自己的厌恶,看着她的眼神和马上偏过的动作,苏总一下就明白了女生当时说的踩在厌男这条线上的意思。
“我知道了。”但苏总平静异常,“等你们开辟出一条路后,你们先去国家基地是吗?”
“……是的。”虽然不明白苏总怎么了,但诚实回答总是没错的。
“然后你们会去N自治区?”
“如果需要我们。”
“会需要的,所以就这样了,等这边的事结束你们去开路,我回第一基地。”
“是这样没错,但”女生摸摸头,“苏总你这样让我怪愧疚的。”
“你就应该这样。”苏总瞪了女生一眼,眼睛更红了,“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安心,就不要再受伤,向我证明你强到这样。”
“好的!”女生握拳,“下次再见面,我会证明给苏总你看的。”
“…你最好是,苏**。”苏总颇有些咬牙切齿,“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虽然我也不知道,但苏总你还是会做符合老父亲做的事的。”
“……我不是。”苏总垂目,腿上的手握紧,“如果我是,我就会陪你去。”
“哒咩!苏总你这是自己pua了自己,这是绝对不行的。”女生上前一步,拍了拍苏总的肩,安慰道:“苏总你只要是苏总,就是最好的父亲了。”
“而且苏总你开心点嘛,这下不用两年后了,而是两年后丧尸可能就没了,那时苏总你作为一个父亲,会想让我做什么?”
“.上学。”苏总看向朋友,“你也是,还有林萧,两个班长,雷电,你们都得去上学。”
“好啊。”女生应和道,“但林萧可能会天天逃学,九班长和十班长会直接考试跳级,雷电则直接不去,说上学不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作用,而我和安,如果没有事找我们,我们倒是会乖乖上学,但前提是没有事找我们。”
“还有要提醒苏总你一句,我高一的时候在校会上把话筒砸到了校长脸上,而我现在还是会这样做,所以苏总你到时可能要经常被老师叫过去。”
“…操心这些总比现在好。”虽说如此,但苏总的表情可不像是在说好,疲惫与无奈相辅相成,相互促进,此时风又吹来,吹动他的额间发丝,将那双眼衬托得更为萧瑟。
但女生只觉得有趣,看着苏总,她就想说:我可怜的老父亲啊—
这说出来苏总得生气,所以女生自己心里偷偷开心一把后,把手搭在了苏总肩上,腰背挺直,承诺道:“那我会努力让苏总你早日操心那些的。”
“好,一切努力吧。”苏总轻笑,温雅又明柔,但他其实非常的心累,同时他也越发的理解和同情林医生了。
毕竟女生再怎么样,也不会混蛋到对自己开枪来警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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