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教授工作间内主人离开,黑暗透过窗帘渗入,四周归于宁静。
然后,宁静中传来一声鱼类的叹息。
纽约是一条只会吐泡泡的咸鱼,从鱼侧卧在水缸中,如同暴毙一般的姿态就可以看出来纽约不简单。
——但是,钟离先生别这样讨厌海鲜啊!
翻车鱼不可爱吗?翻车鱼不有趣吗?如果岩龙不喜欢翻车鱼……其实鱼可以改!
按照日常时间表,纽约白天睡觉,黄昏翻身,夜里做梦,这套严苛的日程安排被翻车鱼坚决执行了无数的光阴。但现在经过猫头鹰蹲在岩龙怀里的无情嘲讽,纽约脆弱的心灵终于碎成渣,开始考虑一些有关于物种进化的问题。
城市意志把耳朵扔到纽约大学课堂里面,正好听到教授在讲台上面念PPT,讲什么史前混沌时期,据说大地与水域未曾分离,地球上滋养了无数奇异的生物。
而鱼类,受到气候变化和生存环境的双重挑战,被迫寻找新的栖息之所。它们逆流而上,游进溪流的源头,沿着湿润的河岸迁徙,顺着斜坡滑进岸边淤泥中,开始了新生命的探索。
鱼缸里面的翻车鱼眼睛疯狂抽搐,觉得自己在进化的海洋中逆流直上,浑身充满了力量。
接着伟大的鱼类逐渐演变鱼鳍,肌肉变得更加有力,以此支撑它们在粘稠的泥潭中摸索前行。鱼嘴演化成能够摄取大气中氧气的器官,鳃腔变小,肺腔渐渐形成,发出凶猛的四脚兽咆哮声,开始探索未知的陆地世界。
纽约:……啊!咸鱼突刺!!!
翻车鱼短小的尾鳍豪情万丈,在水中摆动了一厘米。
纽约觉得自己已然使出了洪荒之力,水面震动出片刻涟漪,几秒后翻车鱼力量耗尽,“呱”的一噎,口吐泡沫昏死在了自己鱼类上岸的美梦里……
——横扫饥饿,做回尸体!
鱼正好错过有人悄咪咪打开教授工作间的电子门。
或者说纽约知道外面有学生蹑手蹑脚的进入工作间,但翻车鱼只是懒得在乎对方的来意……
密大纽约分校地广人稀,每位教师都分配有单独的工作室。十几平米的房间从中央划开,后面是一间小休息室,前面则是教师工作、面会学生的地方。
听说钟离先生要前往密大访学,往生堂北美分部的仪官赶在客卿到达前,便已经将工作间帮他们的钟离先生装修好了。
工作间四周摆满了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魔法书籍和卷轴,装饰着精致的秘银沙漏做摆件。
除此之外,在书架间的缝隙处,仪官们无法处理的黑巫术道具静静地放置在架子上。例如来自阿尔巴尼亚的恶灵占卜骨骰,或是海地伏都教的巫毒娃娃躲藏在阴暗的角落内。这些诅咒道具并没有上封印,里面的意志却在惊恐的瑟瑟发抖状态,都是被岩龙自带的威压给吓傻了。
“钟离先生……教授?”
“您在工作吗?”
工作间里没有人回应,房门被年轻的男孩迫不及待地推开。
进来的少年不过十六岁年纪,个头瘦瘦高高,穿着蓝色体恤衫,露出的手臂展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男孩推门进来时的姿势非常灵活,健康的笑容挂在面颊上,手上抱着一沓论文,看起来是个性格活泼的年轻人。
迪克·格雷森,也就是哥谭的罗宾先生,被蝙蝠侠送到纽约打着进大学听课的旗号,试图找机会了解往生堂客卿,想看看坑了小丑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至于迪克的老家哥谭市,那是一座充满了哥特建筑和发疯高学历技术人才的城市,一个连猫女都得带上GPS定位器才能在夜晚不迷路的扭曲城市。
在哥谭,当地的警报声比鸟儿的歌唱更为常见,居民们把“阿卡姆又暴动了”当作打招呼的日常。天上飞的蝙蝠不是用来吃虫的,是晚上冒出来打击犯罪的,而且比市长还忙。
作为蝙蝠侠的得力助手,迪克精通开锁潜行技巧,他刚刚从一名密大研究生那里骗来一沓毕业论文,正想打着给教授送论文的借口,趁着工作间的主人钟离先生外出,悄悄来查看一番往生堂客卿的魔法工作室。
这不比去环球影城的拐角巷刺激?
进入工作间后,少年难掩面上的激动神色,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是在呼吸东方法师家神奇的空气。
蝙蝠侠并没有要求罗宾私下调查,可这是迪克·格雷森第一次离开哥谭,来外地体验大学的旁听生生活。
没有蝙蝠在身边当控制狂,眨眼的功夫,迪克便如在陌生的城市中小鸟筑巢一般,开始自由行动了。
而且,他这是帮一名绝望的博士生小姐送毕业论文。
不把毕业论文交给钟离先生等通过,那位可怜的毕业生小姐恐怕今晚就要异化成怪物了。
迪克告诉自己,他这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行动的,所以悄悄开锁,赶在死线前把论文放到书桌上不算他冒犯。
想通之后,少年转身参观起十几平米的教授工作间。
一进门,迪克就看见一张巨大的桃木案台放在两侧书柜中央。
珍贵的卷轴整齐的横卷竖放,随手可取,其中不乏描绘地府鬼怪、极乐世界的卷宗。墙角处,还立有一柄黄玉打磨成的长枪,比起武器,更像是礼器,反正迪克无法想象那位温和的教授举枪追着人杀的模样。
他相信钟离先生是一名法师。
迪克转移视线,又瞥见书桌旁摆着刻有天罡地煞的黄铜地球仪。地球仪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符文,嵌有玉石。
玉石左右升腾出缥缈的雾气,雾中产生幻象。迪克凑近观察,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想,自己好似看见了全球不同的地区在打雷下雨,或者发生了轻微的地震。总之迪克看不懂种花家的古老文字,但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碰法师收藏的东西。
少年悄悄举起手机,于黑暗中对房间内的古怪东西进行拍照取样。
他在心里对离开的钟离先生认真道歉,发誓如有冒犯,他会给照片PS美颜,再上传蝙蝠电脑的。
终于,摄像头转移到房间的角落处。
迪克敏锐抬头,他好像听到了划水的声音,摄像头对准的金色石珀材质鱼缸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好耶,我来作死了!
少年凑到鱼缸前面,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仔细观察鱼缸,迪克只能看见里面灌满了海水。
他伸出手,手指戳了戳石珀建成的水晶壁,指尖触碰到石珀细腻冷润的表面,犹如触摸到了冰凉的秋水,一滴水珠随之滑动,迪克站起身打算掀水箱的盖子。
也就在迪克刚站起来时,一道冷风吹来,另一个少年从迪克背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他的动作迅速而沉默。
在迪克感知到身后异动之前,魈已经伸出手,猛地抓住了迪克的手腕。
“不敬仙师!”
“What?”
“泥可以缩嘤文吗?窝滴种文不系很耗。”
迪克额前浮出一片薄薄的冷汗,和蝙蝠侠一起当义警锻炼出来的急智随机而来,他开始用精湛的演技表演国际友人。
魈:“……”
和璞鸢几乎以及戳在陌生入侵者的喉咙上。
魈刚刚巡夜完毕,驱赶走密大森林中潜伏的恶魔,便发现居然有人溜进了钟离先生的工作间内,还游客参观一样到处拍照。
——这简直是大不敬好吗!
他要将此人戳进水泥地里。
比突然出现的少年高出一头的迪克:“……”
视线突然就被欧美青少年挡住的魈:“……”
两只小鸟沉默着注视着彼此,直到小绿鸟发出凶狠的鸣叫声。
“我发誓,我就是来交论文的!”迪克鸟随之惊恐的扑腾起翅膀,证明他是无辜的,同时快速报出那名委托他帮忙提交论文的毕业生的学号,“况且你也进来了啊!”
“还有棕精灵、地精、漂浮的鬼影也进来了啊!”
迪克空手接白刃,握住朝着他面上劈来的和璞鸢,叫魈转身看后面——一众棕精灵在书桌上又蹦又跳,拿着小抹布帮忙打扫钟离先生的工作间。
两人甚至能听到那些野生精灵们在唱歌。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棕精灵,他们勤劳又聪明,他们乖巧又机灵,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聪明又灵敏……”
冷峻的小绿鸟抿唇看着罗宾鸟,金瞳锐利,俊美逼人,黑暗中恍若种花国传说里的巡夜夜叉。
正所谓护法夜叉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仙人,罗宾鸟急忙看向天花板。
又基于鸟类语言并不完全相通,且钟离先生家养的魈鸟比蝙蝠家养的罗宾鸟要凶残的多。
“凡人肉眼,眼见未必为实,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迪克只听到少年冷冷说了声:“出去。”
迪克耳畔吹过狂风,突然发觉身下一空,他再次睁开眼后,便发现自己被挂在密大校园的柏树上,而树下那名叫他帮忙送论文的毕业生一脸痴呆的望着他。
“朋友,你是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毕业生把迪克从树上救下来。
迪克回忆了一番:“不知道,但我在教授工作间里面发现了一口鱼缸,里面没有鱼。”
密大全校师生都知道钟离先生对海鲜敬而远之,于是毕业生低下头,深沉的思考了一番。
“您觉得这代表着什么吗?”迪克虚心请教。
“应该不是用来盛我论文里面水的意思……”
毕业生小姐瑟瑟发抖,突然一脸惊恐的抱住了她自己。
打着哆嗦说完蛋,看来今年不得不延毕了,问迪克她去赶哥谭反派人才市场校招还来得及吗?
正义的罗宾并不想让一名高智商人才误入歧途。
“我觉得不行,我们哥谭的反派至少要掏出来一个博士学位。”哥谭人迪克诚恳的道。
“呜,该死的,怎么到处都是学历歧视!”毕业生啜泣了一声,说她还是去百慕大投奔自己被鱼人关起来的怨种原博导吧。
迪克:“……”
等等,毕业论文而已,有那么恐怖的吗?
**
……
常言道:肉眼凡胎,所见未必为实。
将迪克扔出去后,魈眯起金眸,瞥了眼书桌上打扫桌面的棕精灵。
原本穿着整洁,样貌还算能看的苏格兰棕精灵们突然消失,黑雾散去后,几只巫蛊娃娃颤巍巍的将书桌上的论文摆放整齐,又化作黑雾躲进了书柜的阴影深处。
如果刚才魈不进入工作间,迪克很有可能被这几只为往生堂客卿看家的巫蛊娃娃袭击。
只不过,迪克没有猜错,水缸中的确有不正常的东西存在。
钟离先生叫魈多来见他……
所以,魈现在来了。
——小绿鸟放轻松想,太好了,钟离先生不在。
随后魈俯下身,面对着金色的鱼缸,沉默着凝视着鱼缸里面的海水。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从水中看见了一条漂浮的翻车鱼的幻影。
不知钟离先生有什么深意……
魈想不明白,便在风中消失,回去复习期末知识点了。
“噗噜噜……”
纽约翻车鱼从梦中惊醒。
好似被强大的同类隔空盯上一样,翻车鱼愣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突然打了个细思极恐的哆嗦。
救、救命!有一只大鸟在他头上盘旋!
**
……
又话说全美超模大赛。
钟离和哥谭外出巡夜,检查幻影企业的幕后交易,顺着翻车鱼提供的部分证据搜查到了纽约的地狱厨房。
当朝阳上升,钟离的手机接收到某个节目组群发来的讯息通知时,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申鹤那孩子潜入的综艺节目第一集,再过两个工作日便开播了。
申鹤小姐是海选第一名,节目组特地开了直播间,请海选赛前五名在节目开始前直播半天的日常生活,用来炒热超模比赛在网络上的话题度。
这般操作后,超模大赛立刻就成了最近的热门话题,前五名选手也成了网络谈论的焦点。
不远处上学的高中生正在刷推特,当发现参赛选手中有斯塔克的机甲和亚马逊血统的超能者后,两个高中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居然允许超能者参加比赛,他们说不是变种人就不是变种人了,节目组简直是疯了!”
“就说机器人怎么参加模特比赛的我不理解,机器人是分女生选手还是男选手啊,他们怎么敢假定机器人的性别!”
钟离:“……”
没有听到申鹤的名字,不知为何,钟离先生松了一口气。
哥谭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落在钟离肩头咕咕怪笑起来,引得不少早起上班的路人瞩目。
猫头鹰接受钟离提供的能量,离开四维世界幻化出实体,向不远处有些晦暗的街区鸣叫了一段“海德薇变奏曲”。
“前面就是地狱厨房了。”哥谭快乐的道:“是纽约最混乱的地方,义警和恶棍争夺地盘的热门打卡地,我知道那这条街区由律师马修·默多克当家,他白天在法庭上讨论法律,晚上则在街头暴力执法,当地人叫他夜魔侠。”
“虽然我很遗憾他不搞全员死刑,但那里温馨的就如同我家一样。”
猫头鹰朝钟离先生眨了眨卡姿兰大眼,随后落在天桥栏杆前,打量一番俊美清雅的大学教授先生,突然认真建议道:“用这身行头进入地狱厨房可不行。”
“所以,我们可以带上武器,假扮成坏蛋恶霸咕?”
哥谭期待的问道。
钟离笑叹了一声,左右看看,目光落在路口的意大利道具店橱窗前。
“好吧,我去买一根合适手杖,就选黑檀木的如何,黑檀质地坚硬,表面光滑亮丽,美观耐用,不如我们进店去看看?”
“您应当选择嵌有黄宝石的黑檀木。”哥谭捧着鸟脸推荐道:“我们鸟类喜欢亮亮的颜色,那些宝石同您的眼睛一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