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泉独自在别墅的院子里坐了许久。
如果,他现在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是不是哥哥会更容易接受一点。
恰好手机铃声响起。
钟泉接通了。
“按计划进行。”
挂断电话,钟泉才听到有脚步声渐进,转头看去,不由浑身一凛。
是,噩梦来了……
三年前。
钟泉跟着前面的中年男人穿过浓密的树林,往林深处走去。
“爸爸,我们要去哪?”钟泉两个大拇指来回翻搅着,内心十分忐忑。
是还在气自己没有转专业吗?
可是,哥买了蛋糕道歉后,自己就已经老老实实在那张转专业同意书上签字了呀。
不然,是因为看到桌上的蛋糕和咖啡生气了?
妈妈去世前,爸爸一直不准钟泉吃三餐以外的东西,说是不健康,对身体不好。
但却会逼着钟泉吃各种颜色古怪的药物,钟泉若是哭闹着不吃,就会当着他的面剪碎他心爱的玩偶娃娃。
虽然,妈妈去世后,爸爸对他友好了许多。
但,看到自己乱吃东西,还是会生气的吧。
前面的男人感觉到了钟泉语气中的局促不安,脚步顿了顿,转头朝着钟泉慈爱地笑了笑。
“爸爸带你去过生日啊。”
钟泉瞳孔瞬间放大,感觉整个世界都跟着他明亮起来。
可一瞬间,那明媚的眼神又倏然黯淡下来。
“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
钟世忠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笑道,“不是吗?哈哈,爸爸当然知道今天不是泉泉的生日。今年泉泉的生日爸爸有事耽搁了,现在来弥补泉泉,泉泉不开心吗?”
钟泉高兴地咧开嘴,露出一颗小虎牙。
“开心。”
钟世忠朝钟泉伸出手,邀请他继续往前走。
钟泉丝毫没有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
却不知道,邀请他的,不是乐园。
而是,地狱。
昏暗的实验室。
钟泉被关在透明玻璃箱里。
玻璃箱的外面,有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似在围观,又似在观察。
钟泉轻轻敲了敲玻璃,不安地问道,“爸爸,这里是哪里?”
钟世忠站在那群白衣人身后不远处,冷眼看着玻璃箱里的钟泉,像机器一样冷冰冰地开口下达指令。
“开始。”
钟泉乖乖站在玻璃箱里眼巴巴看着玻璃外不远处的爸爸。
猝不及防一阵电流打进玻璃箱内,剧烈的疼痛袭来,钟泉惨叫了一声,被电流击得拧成了一团躺在地上。
钟泉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冷汗顺着脸颊涔涔落下,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挣扎着抬起头,十分可怜地拍打着玻璃向外面求助,
“爸爸……好疼……求你……我好疼……啊——”
钟泉的求饶声被惨叫声打断。
蚀骨的疼痛,仿佛千万根钢针,一股股刺向钟泉的每一寸皮肉。
玻璃箱外的白衣人冷眼旁观着一切。
钟世忠透过人群,冷漠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没关系的,泉泉啊,爸爸让他们动作快一点,很快你就不难受了。”
钟世忠一边安慰着,一边对一旁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问道,“小甄,数据怎么样了?”
钟泉依靠朦胧的双眼,勉强认出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份。
是他的化学老师甄司洛。
“老板,实验体自主意识比较强,恐怕难以与肉体剥离,建议先处理。”
钟世忠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玻璃箱里的电流瞬间消失。
钟泉瘫倒在地上,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咳咳……”
剧烈咳嗽后,钟泉闭上眼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起来乖乖的,像是睡着了。
钟世忠走近玻璃箱,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玻璃门打开,钟世忠走了进去。
钟世忠走到钟泉面前蹲下身,温柔地替他擦掉嘴角的血。
钟泉满脸都是因疼痛流出的生理性泪水,感受到有人在抚摸他,钟泉睁开眼,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钟世忠的衣角哭着求助,
“爸爸,救救我……我好疼啊呜呜……”
钟世忠细心地帮钟泉擦拭血渍,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泉泉乖,很快就不疼了。”
下一秒,那只温柔拭去血渍的手一下子卡住了钟泉白皙脆弱的脖颈。
“啧啧,不行。”还没有用力,钟世忠便松开了手,从旁边拿起一个抱枕用力压在了钟泉的头上。
钟泉的眼前一下子变得漆黑,窒息感袭来,求生欲迫使他剧烈挣扎起来,但很快就有人按住了他的双腿和双手。
连肩膀也被人死死压住。
钟世忠用抱枕死死捂着钟泉的口鼻,笑着大声道,“泉泉安心,爸爸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哈哈哈……”
钟世忠似乎已经想到了美好的未来,笑得狰狞,笑得疯魔,笑得可怖。
钟泉很快就不挣扎了。
按着钟泉的白衣人退下。
钟世忠止了笑,丢掉抱枕,从衣兜里掏出手帕,象征性地擦了擦手,看着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虽然嘴角含笑,但语气却格外冰冷无情,
“小甄,测数据。”
甄司洛应了一声,惶恐不安地上前在钟泉头上插了几个导管,而后回到实验桌旁,噼里啪啦地摆弄着电脑。
“钟……钟先生,尸体还有意识。”
钟世忠嘴角的笑意散去,皱着眉道,“不可能!心跳……测心跳!快,看看还有没有心跳?”
甄司洛噼里啪啦操控着电脑,另一边,有一位白衣人带着听诊器,已经在测钟泉的心跳了。
很快,甄司洛和那位白衣人几乎异口同声,
“确认已经死亡。”
钟世忠一下子掀翻了身旁的实验桌。
甄司洛吓得眉毛一抖,内心却在心疼那些被摔坏的实验用品。
这个老疯子。
“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的意识给我逼出来!”
录像带记录着箱体实验的完整过程。
顾泠汀在看到钟泉一脸茫然无措看着玻璃箱外面的人时,就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
看到钟泉满头冷汗地在玻璃箱里打滚,顾泠汀眉心皱得厉害,心像是被针扎破,再被刀尖狠狠刺穿,跟着屏幕里的那个小家伙一起,疼得厉害。
后面的实验,钟世忠没有再参与过。
但那些实验人员,依照钟世忠的指示,在钟泉的尸体上使用了各种各样残忍的方式。
残忍的实验持续了将近一年,最后因为实验室巨大爆炸而停止。
钟泉的身体死亡了,但意识还在。
那场残忍的实验过程中,好多次,顾泠汀都仿佛听到了屏幕里,来自那个少年的惨叫和求饶声。
顾泠汀紧咬着后槽牙,手指握紧成拳,甚至因为握得太用力,在掌心硌出了一排深深的指痕。
原来,钟泉怕黑是真的,怕疼也是真的。
经历过地狱般的世界,又怎么还能继续保持阳光?
顾泠汀的心早已软成了一滩。
孩子死去的那一年,过得那么苦,那么痛,那么可怕。
利用一下自己又能怎样呢?
自己生气,气他骗自己他忘记了。
但这些痛苦的事情,还不如忘了比较好。
想起最后离开前,钟泉颓然跪坐在地上的可怜模样。
顾泠汀不由心脏一阵抽痛。
钟泉好不容易从地狱挣扎逃出,因为曾经的一面之缘,让他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抱着最后的期望来找自己。
自己给了他温暖,却又因为受不了欺骗而抛弃了他。
站在钟泉的角度,怎么不算残忍呢?
顾泠汀好像抱一抱钟泉,即便被他欺骗。
于是,顾泠汀收好录像带,开着拿包通海身份证租来的车,往钟泉的别墅开去。
然而,等顾泠汀回到别墅,却是人去楼空。
坐在副驾驶的包通海跟着顾泠汀下车,边打哈欠边道,“我看,这只鬼应该是去你家找你了吧。”
顾泠汀摇摇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兔子玩偶,沉声道,
“不,他是被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