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汀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连自己两只手被钟泉压在头顶都忘记了挣扎。
沉默了许久，顾泠汀缓缓开口，
“那么，以后这些事就都不要做了。”
“不要！”
钟泉大吼了一声。
顾泠汀不打算吵架，于是尽量保持平静，可是很快，顾泠汀就平静不下来了。
钟泉眉毛皱紧，紧紧咬着下嘴唇，看向顾泠汀的那双眼逐渐变得悲伤。
顾泠汀哪受得了小鬼的这种表情，正在寻找措辞打算安慰一下，钟泉突然低下头，将脸埋进了顾泠汀的颈窝。
顾泠汀以为这小鬼又要咬自己的脖子，开口要让他放开，却忽然感觉，有冰凉的水珠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心里一紧。
“小泉？你哭了？”
钟泉一直低着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趴在顾泠汀身上。
但源源不断落在顾泠汀身上的水滴，却在告诉顾泠汀，钟泉正在哭，且哭得很伤心。
很快，顾泠汀的半边肩膀连同枕头都被打湿了。
顾泠汀想摸摸钟泉的头哄一哄孩子，但手被牢牢压着，根本挣脱不开。
“小泉……”
“哥哥……太过分了……”
钟泉一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一下子把顾泠汀的话堵了回去。
“……当初放任我做这些的时候，哥哥为什么没有拒绝我……”
……
顾泠汀沉默了。
确实。
也许，在第一次答应让钟泉给自己的身体上留下标记时，事情就已经不可控了。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给了我希望，又要亲手打碎它！”
钟泉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泪水还在汩汩往下流，看起来好不可怜。
“哥哥你明明知道的吧，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仅限于家人吧？”
顾泠汀一怔，对上钟泉认真而坚定的眸子。
不知怎么，忽然有点不敢对视了。
顾泠汀偏过头移开了视线。
钟泉拿另一只手扶着顾泠汀的下巴，强迫顾泠汀把头转了回来。
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对视，竟然让顾泠汀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他不敢听钟泉说下去。
可钟泉偏要说下去。
“哥哥那么聪明，哥哥一定是知道的吧。我喜欢你，哥哥。不只是家人，我想要的，是哥哥的全部！”
顾泠汀闭上了眼睛，头好疼，感觉大脑在嗡鸣。
一只鬼，怎么能喜欢上人类呢？
但好像，也没有理由不能喜欢。
眼前有阴影笼罩下来，顾泠汀倏地睁开眼睛，对着慢慢逼近的钟泉冷声道，“不行。”
钟泉身子一僵，垂下头，压低声呜咽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这么对我。”
“哥哥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残忍？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我，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太多的期待！那样至少，现在不会这么难过。”
“哥哥，我心口好疼……”
顾泠汀感觉心脏被揪紧了，揪得生疼。
但钟泉给他出的这道题太难了，一时半会，顾泠汀解答不出来，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并没有出声安慰。
那一晚，钟泉趴在顾泠汀的身上哭了很久，顾泠汀沉默着，任由他哭。
到最后，钟泉不哭了，顾泠汀也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顾泠汀只觉得两只胳膊又酸又痛，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还被小鬼死死按在头顶呢。
钟泉侧躺在顾泠汀身边，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一大早被这么盯着看，顾泠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手。”顾泠汀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疼。”
钟泉总算松开了顾泠汀的手腕，坐起身帮他按摩手臂。
“好一点了吗？”
钟泉用的力气不大不小，非常舒适。
顾泠汀点了点头。
两个人恢复了平常的相处方式，但又总觉得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直到顾泠汀走到玄关处正要出门，钟泉在他身后突然开口。
“哥哥，喜欢你。”
顾泠汀一怔，心脏抽搐了一下，却是头也没回地开门走远了。
像逃跑一样。
钟泉看着被重重合上的门，眼睛眯了眯。
你已经逃不掉了，哥哥。
狄家的掌权人是狄家长子狄文潼和狄家唯一的女儿狄湫湫。
巧合的是，与两人熟悉后顾泠汀才知道，原来狄湫湫与他是同校同级的大学校友。
顾泠汀与狄家两位掌权人一起吃过晚饭后，换到了京城最大的KTV包厢。
狄湫湫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唱歌，狄文潼和顾泠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顾总，你最近风头正盛啊，现在京城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你。”
顾泠汀笑了笑，跟狄文潼碰了碰杯。
这段时间，顾氏集团的大米卖的火爆，京城分公司的业务也势头强盛。
再加上顾泠汀样貌出众，新闻媒体闻着风赶来，对顾泠汀大肆报道了一番。
由于公众社交媒体上并没有顾泠汀的个人账号，因此顾氏集团的企业号反而短时间内涌入了一大批粉丝。
“说起来，当年在学校的时候，顾总也是个风云人物，只可惜我和他并非一个专业的，不然当年就问他要联系方式了。”
狄湫湫一首歌唱完了，一边拿皮筋把头发绑成了高马尾，一边跟着补充。
狄文潼哼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亲妹妹，“你可拉倒吧，你大学那会儿满心满眼都是柳家那小子，谁劝都不听，还能问别人要联系方式？”
狄湫湫绑完了头发，送给自己哥哥一记大白眼，转身去洗手间了。
近几年越来越崇尚恋爱自由，家族联姻少了很多。早些年，尤其是顾泠汀祖父那一辈，家世显赫的家族子嗣恋爱结婚，必须要求门当户对，“钟柳狄祝”作为四大家族，更是不例外。
据张秘书调查显示，钟泉的祖父是钟家人，祖母是柳家人，当年就是属于长辈强迫的家族联姻。
“听狄总的意思，好像并不支持湫小姐与柳家联姻？”
顾泠汀有些意外。
柳家与狄家不是正好门当户对吗？
“不是，是湫湫喜欢的那个小子整日装神弄鬼的，比小洲还不靠谱。”
装神弄鬼？
顾泠汀大脑宕机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遗漏了什么信息。
正想再继续问一问，狄湫湫风风火火开门进来了。
一进门就坐在了狄文潼的旁边，趴在他耳边悄声道，“哥，你猜我在隔壁看到谁了？”
狄文潼很少见到狄湫湫搞得这么神秘的样子，不自觉把耳朵凑了过去，问，“谁啊？”
狄湫湫回道，“安琳！就是钟嘉那个后妈。”
狄文潼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看样子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顾泠汀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正愁没有机会认识，这怎么还送上门儿来了。
于是顾泠汀摇了摇高脚杯，状似不经意地搭话，“隔壁？是206号房间吗，”
狄湫湫看到狄文潼不感兴趣，“嘁”了一声，翻着大白眼又坐回了属于她的专属主唱位置。
听到询问，冲着顾泠汀甜甜笑了笑，回答，“不是，是拐角那边的215房间。”
顾泠汀点了点头，狄湫湫便继续投入地唱起了歌。
心不在焉地同狄文潼又聊了一会儿，顾泠汀借口去洗手间。
出门后，很快顾泠汀就在拐角处找到了215号房间。
透过磨砂玻璃，隐隐约约看到房间里面有一个女人和四个年轻貌美的男人，男人们穿着KTV的工作服，两人一组分别站在女人两侧候着。
顾泠汀这下能理解狄湫湫刚刚为什么那么激动的要分享八卦了。
只有内部高级vip会员才知道，这家KTV有许多隐藏业务。就比如，牛郎业务。
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的吗？
这个安琳胆子可真够大的。
这种情况下，看来是不太方便进去交朋友了。
顾泠汀兀自在215房间对面站了小半会儿，有个服务生走过来问，“客人，您是哪个房间的？不进去吗？”
顾泠汀“哦”了一声，“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服务生伸手指了一下，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上面的三个大字。
顾泠汀点头道谢，作势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走去。
服务生看着顾泠汀走远了，才一脸莫名其妙地离开。
顾泠汀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思考怎么自然地进到215房间与安琳打招呼。
不然，偷偷换成服务生？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好像背后有双眼睛再盯着自己。
顾泠汀回头看了看，走廊空无一人。
再转回头，看到自己右手边的空房间开了个门缝，一双眼睛正透过门缝死死地盯着顾泠汀，已经不知道盯了多久了。
顾泠汀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一大步。
那双眼睛的高度大概到顾泠汀的膝盖。
顾泠汀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小孩子。
再定睛一看，眼睛圆圆大大的，虽然灯光昏暗，但那双眼和那张脸都很熟悉。
这不是钟珩吗？
安琳连儿子也一起带过来了？
顾泠汀走过去，蹲在钟珩面前，柔声道，“是你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钟珩小手扒着门框，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顾泠汀，怯生生回道，“叔……叔叔好。我，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