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了饭果然继续上街转。

  今日不是集市的日子, 所以街上少了许多来庐州城采买的人,摆小摊儿买山货的也少了许多。

  街上远没有昨天那样拥挤。

  两人并排走着,就发现街上多了许多乞丐和江湖人。

  这些人神色匆匆, 显然是有目的而来,而不是路过。

  宫九道:“看来,我的胜算要大一些了。”

  顾青衣却是摇头:“只怕他不见得愿意搭上自己的身份,所以今日必定会先做准备。”

  宫九却道:“他若是不想暴露自己,又为何要亲身前来?这本就自相矛盾, 所以他大概是不怕暴露的, 他很可能想着直接杀人灭口, 也就无所谓我们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顾青衣点头肯定:“九公子说的也有道理,看来这次是你赢的可能比较大。”

  宫九听着他喊自己九公子,很不高兴。

  平日里两人甚少称呼对方, 他居然也没注意到顾青衣一直称呼他为九公子。

  而顾青衣居然也从没有问过他真名叫什么。

  偏偏他又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情就发作。

  宫九想着,闷不坑声的生气。

  “怎么了?突然不高兴?”顾青衣凑近两分看他, 那张脸就放大在眼前, 宫九抬眼就能看到他眼中的情意。

  他直接就问:“你为何不问我的名字?你可是对我的过去从不在意?你……”

  莫非你只是玩玩而已吗?

  可宫九问不出口。

  似乎爱情让他变得格外的患得患失。

  顾青衣懂了。

  他哭笑不得的解释:“我只以为你不想自己和太平王府有任何的牵扯, 所以我才从不问你的名字。”

  “更何况, 不管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都是你吗?”

  “只要你是你,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宫九垂眸,还是不肯展颜。

  他有心想问既然如此,顾青衣又为什么不同意他晚上一起睡。

  可他又问不出口。

  这种话问出口就是在邀宠一般,好似他多么饥渴似的。

  “你若是愿意说, 可否告诉我,你的姓名。”

  宫九垂眸说道:“我名朱厚熙, 从母姓宫名九,你……可以称呼我……”

  “阿九。”

  顾青衣不必他开口,就主动上道的改了口。

  他甚至体贴的说道:“你可知先生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宫九摇头。

  顾青衣眼中含笑:“在我们那儿,夫妻之间也可称丈夫为先生。”

  所以,或许他从一开始就见色起意,才允许了宫九那么多得寸进尺不短了靠近的机会吧。

  只是顾青衣也没有想到,宫九居然会是朱厚熙。

  说起这个名字,可能没人知道。

  但是说起他弟弟的名字,那知道的人应该就不会少。

  他的弟弟名叫朱厚熜,是武宗朱厚照的堂弟,朱厚照死后继承了朱厚照的皇位。

  是个爱好修道炼丹的皇帝。

  顾青衣对明史其实并不如何了解,但是他有小天道意识在,所以第一时间就了解到了历史上朱厚熙的命运。

  早夭。

  再一想到宫九早年丧母,后又落到无名手中,若非机缘巧合,恐怕也是早夭之命。

  想到这里,顾青衣就心疼的不得了,看着宫九的眼神越发缱绻。

  宫九抬头,就看到顾青衣眼中饱含情意的样子。

  他心中那点儿郁闷散去。

  顾青衣总是能够用短短的几句话就让他感受到对方饱满的情意。

  让他明白,他被人宠爱着。

  从始至终,只有他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

  顾青衣伸出手刮了刮他的鼻梁,宠溺问他:“如此可高兴了?”

  宫九护着鼻子,点头,诚实得可爱。

  顾青衣伸出手牵住了宫九的手掌,道:“瞧你像个小孩似的,竟还为这样的小事生气,可不能让你独自一人走,否则丢了都找不回来。”

  这句话有什么逻辑吗?

  没有。

  只不过是顾青衣想牵住他的小可爱,所以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足够。

  而宫九乐意。

  所以就不需要去管什么逻辑不逻辑。

  爱情里哪有什么逻辑。

  只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到处走走停停,也就打发了一天的时间。

  等到两人回客栈,天都快黑了。

  迎面就遇到了无花。

  无花一怔,忘了原本的说辞,有些疑惑的问:“九公子,脸上是什么?”

  宫九一把捂着脸:糟糕,我的脸上有憔悴妆啊!

  绝对是被顾青衣刮花了妆容,现在糊成一坨了。

  否则这么昏暗的天色,无花不可能看的真切,再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他今天在外面和小孩子玩,所以有些脏。”顾青衣谎话张口就来。

  为了防止无花追问,他还要了热水,直接把宫九带走了。

  无花只好乖乖闭嘴。

  反正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他不过是奇怪多嘴一句罢了。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多少也看出来顾青衣和宫九之间的猫腻,自以为自己明白了顾青衣为什么这么强硬。

  顾青衣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无花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到:“原本有一户人家请我去讲经,只是当时被我拒了。”

  “如今对方看我依旧停留在庐州,就想请我上门去给他家老太太讲经。”

  “老太太虔诚礼佛,所以我也不好拒绝,此去需三日才能回,还请顾前辈见谅。”

  说完,他作了个揖。

  “无妨,你且去吧。”

  顾青衣答应得非常直接,好说话得很。

  直接堵得无花那些伶俐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如此,他也只好笑着谢过顾青衣,念了句阿弥陀佛。

  送走无花以后。

  宫九问:“可要派人盯着他?”

  顾青衣点头:“派,他或许也不是单纯去讲经。”

  若是直接找到证据,就可以将无花给抓住,以免他祸害别人。

  宫九也没问为什么顾青衣会同意,直接就安排了影卫去跟踪监视无花。

  是夜。

  两声蝈蝈叫声响起,窸窸窣窣就有许多人朝着悦来客栈三楼攻击而来。

  只是这些人也不是什么江湖高手,最后都被影卫擒获。

  原以为这其中会有无花,却没想到他竟真的老老实实在庐州城一户信佛的人家里给人家老太太讲经。

  看来,他确实还不想暴露无花这个身份。

  或许他与宫九都猜得浅显了一些,无花这个身份恐怕还大有用处。

  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事,否则他绝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来。

  无花连着给人讲了三天经。

  顾青衣和宫九就连着接待了三天晚上的不速之客。

  这些人,一波比一波厉害,最后甚至出现了几个宗师高手。

  有的人可能大半辈子都停在宗师之竟,所以就没忍住诱惑铤而走险,与蝙蝠岛有了合作。

  如今,蝙蝠岛被清除。

  他们自然坐不住。

  偏偏又惜命。

  所以才拖拖拉拉的硬拖到顾青衣和宫九被连续骚扰几个晚上,才敢出手。

  其中有一个比较奇怪。

  却是为了中原一点红来的。

  “你要背叛我?”

  “不敢。我只是将原随云送去京都,不日就回。”

  黑衣人皱起眉头,显然很不满意,瞥了中原一点红一眼:“记住你是谁教养长大!若是哪天你忘了根本,我就只能清理门户了。”

  中原一点红点头应下。

  黑衣人纵身跳下屋顶,马上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是这里已经被顾青衣和宫九团团围住,哪里是他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影卫当机立断。

  嘭的一声,黑衣人就被穿透了右腿,直接跌倒在地,疼的根本起不来。

  这一波,又是全部抓获。

  本该松懈的两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对面,问话:“你猜他今晚会不会来?”

  “他已经来了。”

  两人谁都不在出声,安静屏息听着动静。

  “吱——”

  轻微的嘎吱声刚刚响起,就被他止住,蹑手蹑脚的用力抬起门,再缓慢推开。

  如此果然没有了半点儿声音。

  他安静的来到原随云的床边上,举起手中弯刀就是几刀。

  砍完,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没有半点儿血腥味。

  那他砍的到底是什么?

  无花顾不得去思考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中计了!

  灵光一闪,转身就跑。

  结果直接步了杀手首领的后尘,砰砰砰三枪打穿了手脚,倒在地上。

  屋子里亮了起来。

  无花抬头看去。

  这哪里是什么空荡荡的房间,原来黑暗之中竟是站满了人!

  甚至连神侯府的人都已经到了,偏偏他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消息。

  如今被神侯府人抓了个正着,他在想推脱,也没可能了。

  只是无花不解:“莫非,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怀疑我?”

  难道,他的演技不好吗?

  顾青衣摇头:“我们不是怀疑你,而是从头到尾都知道那个人是你。”

  听到这个解释,无花更不理解。

  他自认为自己的马甲经营得够好,怎么可能会有人怀疑七绝妙僧?!

  “你第一次来杀原随云那天,我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

  无花笑了:“没想到最后竟是檀香出卖了我。”

  “所以你们就从头到尾都在把我当做傻子耍?!”

  顾青衣道:“没有,我们明明是把你当厨子啊。”

  说到厨子,无花就被气得吐血。

  要不是他早早找了借口,恐怕真得给这几人准备一日三餐。

  他们是真的,在把他当一个厨子!这实在,侮辱至极!

  他一口咬破嘴里含着的药包,鲜血喷涌,狰狞大笑出声:“纵然是这样又如何?除了我自己,谁也别想杀死我!”

  “嘭。”

  “嘭。”

  卫一卫二听从命令两枪放在了无花的心脏和眉心处。

  无花睁大双眼,鲜血从他额前的血洞里流淌出来,嘴巴无声的张张合合,最后嘭一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