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他们的讲话,聂怀桑道,他们肯定是找错了,既是剑灵,来找他们用刀的聂氏,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倒是点醒了三人——恶灵能附于剑上,只能说明它是有灵兵器,但谁能保证,它一定是剑灵了?或许,是刀灵呢?

  魏无羡再次麻烦聂怀桑,把祭刀堂所有的佩刀,都拿出来一下。

  “什么!?”动土动到人家祖坟上来就算了,还要……!聂怀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偏偏莫黯姐还有含光君纷纷行礼,希望他能帮忙。

  这都什么事啊!!“开吧开吧!”聂怀桑实在是说不过他们,在心里将自己的列祖列宗统统慰问一遍,道声歉。

  只是,这里的所有佩刀都拿出来看过一遍,既没有阴虎符的痕迹,也没有刀灵离体,一点问题也没有……

  所有的佩刀——只怕未必。这里还差一把,霸下。

  赤峰尊在金氏百花宴上,走火入魔,筋脉俱断,却仍旧带着佩刀霸下逃走了,无人见过他的尸体。

  “如果这刀灵真的就是赤峰尊的佩刀霸下,那么它带我们来这儿就是要告诉我们,它的主人是谁——你们说,它接下来会来我们去哪儿啊?”魏无羡对此可是越来越好奇。

  “或许是赤峰尊的——”最后二字黎明明不忍说出,怀桑的脸色极差,怕是又想起他大哥了。

  蓝忘机取出封恶乾坤袋,感知一番,下一个指引他们去的方向,是西。

  插着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魏无羡笑道:“看来这个刀灵还真是讹上我们了!无论是谁,在莫家庄留下这个刀灵,都是为了让我们找到赤峰尊。”

  “所以——”蓝忘机接过话,“走火入魔,并非意外。”

  “而且看着刀灵如此急躁的样子,只怕赤峰尊他——”

  “死于非命。”说话的是黎明明。

  究竟是谁,能将赤峰尊害死?

  “不过,赤峰尊若是真的被人杀害,跟我,跟我的阴虎符,有什么关系啊?”魏无羡不解,莫非是有人要陷害他?

  一切,到时候,自然会见分晓。

  众人将刀归位,一同从石堡中出来。

  边走,魏无羡边向聂怀桑道歉。

  若真的是霸下作恶,聂怀桑道,聂氏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待修好祭刀堂,便会去寻他们。

  “如果……如果真的能找到大哥的尸首,那我、那我也是……”之后的话哽在喉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黎明明上前,搭了搭他的肩膀,安慰道:“怀桑,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竭力去寻找赤峰尊的尸首,一经确认,即刻与你飞书。等我们的消息吧。”

  “……嗯。”

  ——

  告别聂怀桑之后,三人一路向西,来到另一个镇子。这镇子,还挺眼熟,这里似乎是——栎阳?

  蓝忘机问魏无羡,恶诅痕如何,是献舍归来时手臂上的几道恶诅痕,饶是黎明明也无法医治的那种。只有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实现愿望,恶诅痕才会消失。

  伸出手,隔着衣服布料看了下手臂,魏无羡只道还有一点点,已无大碍,却不再走动。

  见他停下,另二人也停了下来,看过去,见他面色凝重。

  “一点点,是多少一点点?”黎明明问他,总有人喜欢把严重的东西说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她不能轻信。

  拿手比划了一下,他道:“这一点点,就是一点点咯,我要怎么跟你说啊?要不然,我脱给你们看?”

  还不等黎明明露出嫌弃的表情,她先被蓝忘机揽着肩膀,强制别过头,向前走去。

  吃了蓝忘机一记白眼的魏无羡摸摸鼻子,跟上他们。

  “蓝湛,莫黯姐,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的,抛出刀灵到莫家庄,和杀害赤峰尊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两批。”不愧是夫妻,默契度甚高。

  点点头,转着手里的竹笛,魏无羡继续道:“如果此人真的杀害了赤峰尊,却连尸体也不敢让大家找到,就更不可能抛出刀灵,去伤害蓝家的人。因为这样太容易被调查,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一个费尽心思藏匿,一个却生怕大家发现不了,所以他们两个肯定不是同一批人。”

  “杀害赤峰尊的人,定是知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保不准手上有什么把柄,而抛出刀灵的人,又熟知我们的动态,肯定不是普通人——”黎明明分析道。

  天色不早,他们需要找地方投宿。

  是一家酒肆,而且,是一家老酒肆。十六年前,黎明明还记得,他们一行人就是在这里,贿赂小二,知晓了常氏的事情。

  还真是回忆满满的地方。

  三人点了些吃食,魏无羡要了一壶酒,一边喝,还一边连连夸赞。

  “瞧你这说的,又不是没喝过,至于吗?”夹了一口菜,黎明明吃得还挺欢。当然,她表示,要是能有肉吃,就更好了。

  不满地哼哼两声,魏无羡反驳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还记得住味道啊!反正,这个酒比我之前在莫家庄喝的可刺激多了~”

  那边有一桌人在讨论栎阳城的鬼宅,没想到过去了那么久,鬼宅的事情还流传着。

  “嗐,说起那鬼宅,那次差点没把我的魂儿吓飞了~还有那个眼神很凶的小孩儿,叫——薛洋。”黎明明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打了个寒战,连忙喝上一杯茶。

  那桌人也提到了薛洋,曾经是温氏客卿,现在,只怕要说是金氏客卿了!

  “十六年间,薛洋突然出现在金麟台,各大家主力主惩治薛洋,只有金光善反对。”蓝忘机替魏无羡解疑。

  再后来,“常氏唯一的幸存者常萍,翻供了。”

  “直到金光善身死,阿瑶成为金氏家主,才将薛洋清理掉。”黎明明也很是不理解,为什么金光善要保薛洋。一个能一夜之间杀死常氏几十口人的人,绝对不是善类。

  好好聊着薛洋,那桌人偏偏又提到了夷陵老祖,说什么薛洋和夷陵老祖有关系。魏无羡冤枉地一口酒呛在嗓子里。

  黎明明无语地摇头:“怎么什么坏事都能和你扯上关系,阿羡,你的恶名,可真是……”

  当事人也是无辜,却又忽地想到,薛洋放虎归山,那之前要追捕薛洋的晓星尘与宋岚呢?他们没有出面吗?

  “……”黎明明感受到,蓝忘机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

  两位游侠,一位失踪,一位远游,那日一别,直至今日,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唯一出现过霜华的痕迹,还是在常萍身上,失去双眼,死于凌迟,凌迟他的凶器,便是晓星尘的佩剑——霜华。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他断不会相信,他的小师叔会是这种人。栎阳别后,他曾见过一次宋岚,原想着后会有期,却不想这一别之后,就再也没见了。

  锁紧眉,将一杯酒一口饮尽,再倒满。

  “他们二人,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落得如此下场,还真是世事——”

  “世事无常!”

  在黎明明与魏无羡诧异的目光中,蓝忘机夺过魏无羡手里的酒杯,抬头饮尽。

  “……”黎明明脑子当机,连手中筷子落地也没有察觉,直到那人闭了眼,“咚”的一声,头落在桌上,才反应过来。

  !!!“阿阿阿湛!你!你你你——阿羡!你做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她知道他心里替那两位道长感到不平,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不开啊!

  酒里没毒啊!怎么一喝就倒了?!

  魏无羡连忙摆手推脱:“不是我!莫黯姐你自己也看见了!他自己抢的酒!蓝湛他酒量差,一杯倒啊,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啊!云深不知处禁酒啊!我什么时候见他喝过酒!!”蓝忘机整个人都软趴趴地倒在她怀里,压得她几乎坐不直,“别看戏了!过来搭把手,帮我把他带到房间里去!”

  一边起身将蓝忘机扶起,魏无羡一边嘴里还叨叨着:“你怎么没见过了,听学的时候我们偷喝酒被抓那次,蓝湛就喝了啊,不是还罚了戒尺吗……”

  只不过那次黎明明醉得比蓝忘机还要疯,自然是不知道的。

  将蓝忘机晃晃悠悠地带到楼上房间里,两人扶着他坐下,黎明明再小心地扶着他躺好,脱了鞋,盖上被子。

  “莫黯姐,你好好照顾着他,我去自己屋里了啊。”魏无羡眼神飘忽,撒了个小谎。

  无奈地叹了口气,黎明明朝他挥挥手:“行行行,去吧去吧,你也喝了酒,早些休息。”

  待房门又重新合上了,黎明明坐在床沿,看着这个一杯酒就醉、目前还不省人事的家伙。

  这是有多气?什么时候跟着阿羡学坏的,竟然敢喝酒了!

  “胆子可真不小啊!”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捏了捏他的脸,算是报复过了。

  哪想到,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左右寻找了一番,然后就直勾勾地盯着黎明明。

  ??醒了!黎明明被他这么一盯,给吓了一跳,手缩了缩:“阿湛,你醒了?”

  “嗯,醒了。”一个鲤鱼打挺,蓝忘机从床上坐起来,“嘭”地撞上黎明明的额头。

  “嗷……”还不等她去揉自己的脑袋,一只大手先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他的下巴上,那张很少会有表情的脸,现在满是——委屈???

  怎、怎么了?喝了酒……疯了?黎明明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不仅脸上委屈,嘴里还小声抱怨着:“疼……”

  蛤?疼?你下巴疼?我脑袋还疼呢!虽然是这么想的,黎明明还是替他揉了揉:“揉一揉,不疼了。”

  天呐,阿昕小时候她就是这么安慰的!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他、他竟然!把下巴往前伸了伸,说:“要吹吹——”

  ???黎明明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喝个酒喝成小朋友了吗?阿昕都不用她吹吹了!

  见她一动不动的,醉酒的蓝忘机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脸又往她的方向凑过去:“吹吹!”

  “好好好!吹吹、吹吹!”她哪抵得住蓝忘机撒娇,撅着嘴往他的下巴吹了几下,然后被他低头,轻轻点了下唇。

  ??

  她,好像,被,套路了?

  刚想恼羞成怒,却发现自己忽然腾空,被他抱到床的里侧,然后,他穿了鞋,就坐在床沿上,背对着她。

  空气安静片刻。

  ——“阿湛?你怎么了?”黎明明试探性地问了声。

  那人背对着她,伸手拍了拍床面,叫她过去:“过来,我背你……”

  啊?这样了还要背我?往那里挪了挪,黎明明扒上他的肩膀,本想将他放倒让他睡觉的,结果,人力气大,怎么着也放不倒,还背过手将她揽到他背上,就这么背起来了?!

  “诶诶诶!阿湛!你醉了,别乱走!回去躺好睡觉!”叫一个醉酒的人背自己,就算是蓝忘机,她也信不过!可任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放她下去,还作势要往一边倒,把黎明明吓得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嘿嘿~骗你的~”

  ……这笑得,她忽然好想打他哦……算了算了,自家夫君,打不得打不得!

  这么想着,蓝忘机走到矮桌边,蹲下来。

  “……干、干什么?”蹲下来,累了?不会吧,阿湛力气挺大啊,当初怀胎好几个月了他也能抱起她,轻轻松松的!

  只听背着自己的那人道:“拿佩剑……我们……去打猎!”

  ……“阿湛,听话,我们去睡觉,不打猎了,好不好?”天都黑了,打猎?打什么?

  “不好!拿佩剑,去打猎——”他故意松了松手,黎明明顺势就要滑下去,连忙抱紧了他。

  最后,黎明明一手拿着归一,一手拿着避尘,开门,关门,就这么被背出客栈。

  “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