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鹿从来没这样单纯地享受过时间, 每天睁开眼就是吃饭,吃完饭就是遛弯,遛完弯还能看会书看会儿电影, 中午继续吃饭,吃完饭睡个午觉, 下午去鹿苑撸兔子追狐狸看大白鹅追鹿撵羊嘎嘎地叫出公“鸭”嗓
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 一切都开始变得缓慢。
绣球花沾着洒上的水珠慢悠悠折射着阳光, 光束中的灰尘懒洋洋浮动,踩在碎石小路,沙沙的鞋底摩擦声空灵的像是隔着一个次元。
总是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边鹿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漫长的美梦, 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她临死前的幻想。
这样的日子恍恍惚惚过了一个礼拜,边鹿渐渐有些不安, 这些幸福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她偷来的, 是她原本不该拥有的,她占着苏意的身体,不赶紧做自己该做的事,却在这里享受偷来的时光, 自私又贪婪, 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她跟苏意商量,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希望能回别墅,当然,只是她自己回去, 苏意伤得比较严重, 加上发热期刚过, 在家多休息几天更好。
苏意没有同意,网上这会儿正传得沸沸扬扬,都是关于边鹿不好的传闻,那些记者狗仔削尖了脑袋想采访到本人,碍于苏家老宅不是谁都敢堵门,这才落了个清静。
但凡边鹿敢露面,接下来就会是疯狂的围追堵截。
苏意的别墅虽说安保不错,可也不如老宅,再者,从老宅到别墅还有那么远的距离,路上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岔子。
而且,明明可以安安稳稳地在老宅养到事情结束,何必非要这时候跑出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苏意没同意,不过同意了让徐叔开车去把东西都带过来,顺便周姨也带几个人过去收拾下别墅。
这么多天没回去,还有不少快递在保安室暂存,高档别墅区的物业服务确实不错,完全没有不耐烦,也不会催促业主赶紧把快递拿走。
徐叔他们开了个小货车过去,先把快递都收了,怕东西拿得不全,还全程开视频让边鹿看着。
出保安室的快递还好,都是包装好的,家里的仪器有些非常矜贵,一个不好就会坏掉,边鹿隔空教着徐叔他们重新打包好,小心地搬进货车。
东西一个不落的全拉了过来,苏意专门给她腾了间宽敞的屋子让她摆弄。
归置好这些东西花了一个晚上,苏意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实验室还亮着灯,穿着睡裙就跑过来揪她耳朵。
真揪,一点儿不带客气的,有那么一瞬间,边鹿觉得自己像个被老婆管教的妻管严。
可她一个omega,别说上辈子这辈子,就是下辈子,只要她还是omega,她就永远不可能有老婆。
“你不睡觉我的身体还要睡觉,赶紧的,给我回屋睡去!”
边鹿嘴里说着“好好好”,回到屋里突然想起消毒柜忘了插插销,现在插上,明天下午差不多就可以开工了。
刚躺下她又爬了起来,好死不死,插销还没插稳,回自己屋睡觉的苏意不知道怎么又尾随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边鹿蹲在地上,手伸在消毒柜后面,这插销设计的一点儿也不合理,太低了,应该是早些年的设计。
边鹿努力忽略掉尴尬的气氛,冲着苏意嫣然一笑,插好插销站起来。
“我就插个插销,现在就去睡。”
“呵,呵呵。”
她在苏意眼里显然已经没了信誉,苏意根本不给她继续辩解的机会,甚至发誓都不管用,拽着她拽进了苏意自己的卧室。
自从头天晚上在这儿和苏意同床共枕后,这还是边鹿第一次坐上苏意的床。
暖黄的小夜灯下,苏意像是害羞似的,看也不看她,指了指里侧的空位,凶巴巴道:“赶紧进去给我躺下,果断点。”
苏意的脸微微有些红,边鹿不确定那谁羞耻的红还是生气的红,也或者只是单纯的体质关系,稍微动点情绪就上了头。
苏意也根本不给她机会继续揣测,指完就上床背对着她,盖上了空调被。
苏意卧室的空调始终都是恒温的,不冷不热,盖着空调被正舒服。
边鹿爬进里侧躺下,看了看床上那唯一的空调被,叹了口气,拽起一角盖在身上。
苏意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只盖着肚子的被角。
她以为苏意会去再找一条被子,哪怕是去浴室拿条大浴巾也好,直接扔给她,拒绝跟她再盖同一条被子。
却没想到,苏意朝后挪了挪,离她近了点儿,把自己那边的被子往她这边撩了撩。
“上次卷一身被子的可不是我,我可没那个习惯。”
边鹿有一说一:“我也没有。”
苏意回头瞪了她一眼:“别的我不敢说,这个绝对没有。”
边鹿绕有性味地看着她,唇角噙着笑:“别的不敢说?哪个别的?”
苏意赏了她个白眼:“睡觉!”
边鹿诚恳地规劝:“上次我就说了,我睡癖不太好,我还是回去睡吧。”
“回去让你再偷偷钻实验室?”
“我保证不钻了。”
“信你才有鬼。”
“真不钻了,再钻我就是狗。”
边鹿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苏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真就松了口,头也不回冲她摆了摆手。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就这一次,走吧走吧,记住那可是我的身体,你不睡我的身体还要睡。”
“好好,我保证。”
边鹿忍着笑下了床,回了隔壁自己房间。
本来还有点困意,这么一来二去的,边鹿不怎么困了,原本打算早起再冲澡,干脆冲了再睡。
她简单冲了个澡,洗了洗头,又吹干了,一看表,都凌晨三点半了。
该睡了,真的该睡了,不然明早七点周姨来喊吃饭,她真就起不来了。
其实她倒也不怕被喊,就怕周姨他们发现苏意睡她的房间,她睡苏意的房间,毕竟在其他人眼里,她用着苏意的身体,她才是苏家大小姐。
边鹿打着呵欠穿着睡袍钻进被窝,真是有时候就是邪门,她真心想着今晚再也不去实验室了,刚刚洗澡没想起来,吹头发没想起来,现在瞌睡了打呵欠了,眼看都钻进被窝马上要睡着了,她才突然想起来,插销是插了,消毒柜的开关她开了吗?
边鹿想了半天。
没有,她没有开。
边鹿叹气,第二次拿起手机看了眼。
凌晨三点五十二分,苏意这会儿应该睡着了吧?
边鹿小心翼翼起来,小心翼翼拉开门,先偷瞄了瞄。
苏意的房间亮着不太亮的小夜灯,好像挺安静。
安全起见,边鹿决定不开灯,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做贼似的,还弓着腰,偷摸顺着回廊绕到了斜对面的实验室。
轻手轻脚拉开实验室的门,猫着步走进去,不敢开手机手电筒,只用屏幕照出微弱的光。
咔哒,消毒柜的开关打开了,一切还算顺利。
边鹿打算往回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拐回来,想看看还有没有漏放的烧杯移液管盖玻片什么的。
其实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都放进去了,只不过总觉得不放心,就像出门了总觉得自己没锁门一样,非得再回去看两眼。
她这边正弓着腰,举着手机,点着猫步,贼头贼脑地四下查看着,头顶的灯突然亮了!
边鹿:“………………”
这种时候,她是回头还是不回头?
边鹿垂眸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贼相,自己都想挖个坑原地把自己给埋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她边鹿再不济,活了两世,什么样的骂都挨过,还真没让人骂过她贼眉鼠眼。
边鹿平复了一下“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过的话做不到总会遭报应”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转回身,顺便挺直了腰踩实了脚。
“你还没睡?”
边鹿微笑着望着门口的苏意。
苏意冷着脸,平时怎么看都无辜可怜又湿漉漉的鹿眼,这会儿阴沉地半敛着,眼底那一点高光非但没让眼睛变得有神,反而增加了几分诡异的凉意。
苏意没有说话,就那么阴冷冷看着她。
边鹿关了手机,迎着苏意走了过去,伤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用力踩还是会隐隐作痛,她稍微瘸着走到苏意面前,带着点儿楚楚可怜的鼻音。
“我知道错了。”
“呵。”
“真知道了。”
“呵呵。”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边鹿想了下,仗着苏意的身体比自己略高几分,一只手略过苏意,按到苏意身后的墙壁,微微弯腰,歪头凑到苏意耳畔,压低了呼吸,气音了一句。
“汪。”
苏意:“…………”
边鹿气音道:“偷偷告诉你,我是柯基修成的人身,真的是只汪,你要替我保密哦。”
苏意终于被她无语到了。
“这么老的梗就不要玩了,再说你当我三岁小孩?你是柯基精?呵,二哈……不,泰迪还差不多。”
边鹿撤回身看着苏意,扑扇了下长睫。
“为什么是泰迪?”
“你说呢?”
“因为我睡癖不好?”
“你终于承认那晚对我做的不要脸的事了!”
承认了吗?她可没有。
边鹿真的不觉得自己会干出那种事,虽然苏意也不太可能诬陷自己,可她真的只是睡癖不太好,喜欢抱着东西压着睡而已。
所以,答案就是,她可能下意识抱着苏意睡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一点,苏意就误会奓毛了。
不过这种时候根本不是纠结做没做的时候。
边鹿微微一笑:“对,我承认了,所以你还要拉我跟你一起睡吗?”
苏意:“………………”
好气哦,但是又无话可说。
边鹿趁机道:“好啦,我知道错了,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再来了,至少今晚不会再来了,走吧,回去睡吧,我也赶紧回去睡了。”
边鹿迈步就出了实验室,正要往自己房间过去,睡袍领子被身后的苏意提溜住了。
“少给我来这套,为了我自己的身体着想,今晚起,你必须跟我一起睡!”
说罢,苏意回手关了灯拉上门,揪着她袍领子就往自己卧室走。
边鹿欲哭无泪,她当然不是嫌弃苏意不愿意跟她睡,她是真的睡癖不好,自己也控制不住啊,除非她不睡。
边鹿道:“你忘了我是泰迪成精吗?”
苏意冷嗤:“不是柯基吗?”
边鹿又道:“我睡癖真的不好。”
苏意转眸冲她笑,笑得格外的美妙。
“没关系,我有手铐。”
边鹿:“???????”
边鹿只知道苏意从全国omega联合会申请到了一支枪,却不知道苏意顺道还合法申请到了一支手铐?!!
边鹿看着苏意从床头柜里那里出银闪闪的手铐,咔啷拷在她的右手上,眨了下眼。
“你申请这种东西干什么?”
苏意拽着手铐另一头,拽着她拷在了床头雕花的黄花梨床杆上。
“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非必要不朝致命部位打,最好是打在四肢上,打伤了犯人,再用手铐拷上,这就万无一失了。”
很好,逻辑很通顺。
边鹿点头道:“可你为什么给我用上?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苏意拽过被子给她盖,盖了一半看着她身上的睡袍皱了下眉,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道:“我拷我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合适的?”
边鹿忍不住笑道:“还真是让我哑口无言呢。”
“睡你的觉吧。”
苏意给她盖好,自己也躺下盖好,两人盖着一床被子。
边鹿原本想着大概难睡着了,谁曾想,看着自己身体的背影,就像岑清珂说的那样,还真像十几岁苏意的背影,看着看着,边鹿很快就睡了过去。
反倒是苏意睡不着了。
苏意睡了前半夜,后半夜醒了就一直挺精神,不然也不至于边鹿一溜进实验室她马上就发现了。
她听着身后渐渐绵长的呼吸,转回头看了眼,看着边鹿虽然拷着,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眉头是舒展的,这才放下心来。
睡吧,再不睡天真的就要亮了。
苏意合上眼,调整了一下舒服的姿势,怕自己不小心卷走边鹿身上的被子,又朝后靠了靠,几乎和边鹿靠在一起。
晚安了,边柯基。
苏意渐渐有了睡意,眼看就要睡着了,突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这熟悉的感觉……
苏意缓缓低下头,边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伸过来了胳膊,只剩一只手也阻挡不了她搂在不该搂的地方!
苏意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
回手就想一巴掌拍醒这个死泰迪!
可刚一回身,那手搂得更用力了,直接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边鹿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沐浴乳香,刚洗过吹干的头发丝滑的刷过她的脸颊。
苏意的耳朵被迫贴在边鹿胸前,听着噗通、噗通,熟悉的心跳,平稳的,有规律的,就像那晚苏意把她抱在怀里,不管她怎么打她咬她都不松手,那让她安心的怀抱。
深夜让人感性,万籁俱寂下,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们两个。
苏意的心渐渐软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边鹿只是睡癖不好而已,之前自己的身体也就算了,这次可是边鹿的身体,边鹿自己搂自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就算搂的不是地方,那也是边鹿自己的身体。
算了,就这么睡吧。
边鹿的怀抱说不出的温暖,刚洗过澡的皮肤水润的十分柔软,苏意本能地朝里面蹭了蹭,又蹭了蹭,隔开布料的阻隔,贴着水润的肌肤,很快也睡着了。
边鹿醒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擦过窗棂,座机电话叮铃铃在响。
她正要伸手去接,电话铃断了,大约是周姨过来敲了门,她们都没听到,这才打电话喊她们吃饭。
现在电话也没接,周姨应该暂时不会再来打扰她们。
边鹿松了口气,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她那要伸没伸出来的手……在哪儿放着?
边鹿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螃蟹一样手脚并用压着怀里快被压成豆芽菜的苏意,唯一的那只自由的手正搁在……
边鹿赶紧触电似的收了手,腿也迅速从苏意腿上挪开。
原来苏意说得是真的,她真的睡癖差到不只是不小心蹭过去那么简单,真是造孽啊,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以后哪儿还有脸直视苏意?
虽、虽然那其实是自己的身体,可、可感觉根本不一样!
边鹿正懊恼着,怀里的苏意微微动了下,像是要醒,吓得边鹿赶紧闭上了眼,故技重施地装睡。
有些事可以坦诚地道歉,有些事她真的做不到啊!
装睡,只能装睡。
苏意打着呵欠睁开了眼,只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差点没忍住对自己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她浑身僵硬,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从边鹿怀里撤了出来。
看了眼自己手腕缠着一圈的睡袍带,再看看自己刚退出来的“案发地”,想想自己昨晚做梦都觉得软乎乎香喷喷很舒服,她真恨不得原地去世。
之前她还只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像边鹿说的那样,没想到真是自己做的!
昨晚她看见边鹿穿着睡袍就觉得不太对劲,没想到噩梦成真!
苏意顾不得自省,颤巍巍伸手帮边鹿先把睡袍掩好了,袍带系上了,悄悄又往后撤了撤,慢慢转过身去背对着边鹿。
很好,完美掩盖了犯罪事实。
苏意嘘了口气。
一口气没嘘到底,身后的边鹿动了动,佯装刚睡醒,打着呵欠道:“刚刚电话是不是响了?周姨喊咱们吃饭?”
苏意心虚地应了声:“嗯,好像是响了,我正睡着,以为做梦呢。”
“那咱们起吧?”
“起吧。”
两人各怀鬼胎,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
边鹿道:“你先帮我解了手铐。”
苏意下床拿了衣服道:“等我换好了再帮你解。”
不怪苏意要逃进洗手间,实在是边鹿的体质不好,刚刚那么神经紧绷的,她到现在脸还在发烫,手心也出了汗,万一被边鹿看出来,那她真的可以拽着边鹿同归于尽了。
苏意躲进洗手间,按着洗手台先吁了口气,又用凉水拍了拍发烫的脸,这才脱掉睡衣准备换衣服。
这边刚脱掉,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你怎么会……怎么会锁在这里?是谁干的?!”
这声音……母亲?
母亲怎么提前回来了?!
母亲的脾气苏意再清楚不过,她赶紧拿起衣服打算穿好了出去,刚穿上一只袖子,洗手间的门突然推开,母亲一身旗袍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漂亮的丹凤眼从头到脚看了她一遍。
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只袖子的苏意:“………………”
冷静,她是我妈,她是我妈,她是我妈。
可这不是我的身体啊摔!
作者有话说:
感谢PP2sk、777 5瓶;瑶瑶喻坠要贴贴、小吾崽 1瓶~给文文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