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帝辛在朝堂之上问出这一句话,苏暖已经很知足了。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 愿意为她出头, 她心存感激, 接下来也许崇温会给她道个歉,说不是故意的,这场风波就算平稳度过。
微子启倒台,飞廉翻身上位,帝辛与商容君臣一家亲, 王室和四镇诸侯手拉手肩并肩共创美好未来。
“陛陛陛下,是臣女……臣女打了苏家妲己。是意外,臣女不是故意的。臣女知错了。”
果然崇温噗通一声跪下,声音颤抖。
北伯侯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厉声训斥, “知道错了, 还不快给妲己道歉!”
他站起身,面朝王座拱手, “陛下, 是臣教女无方。不过小孩子家吵嘴打闹,难免手下没个轻重,还请陛下恕罪。”
北伯侯亲自为女儿开脱帝辛肯定不会为难, 横在苏护心里那一口气又开始翻腾起来。
十五六岁还算小孩子?
妲己这一巴掌就算白挨了?
眼看苏护要炸,苏暖快步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父亲, 女儿没事儿。只是为了一件披风,我与崇家妹妹起了些争执,早就和好了。”
她偷偷望了帝辛一眼,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
准确的说,从走进议事殿开始,他一眼都没看过她。
心有点酸酸的。
可理智告诉苏暖,现在帝辛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扳倒微子启,至于她受的这点委屈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
“苏姐姐,对不起。”
崇温象征性地福了福身,语气硬邦邦的。
面对这么理直气壮的道歉,苏暖忽然就有点气,“崇妹妹……”
“孤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苏暖猛地抬头,对上男人淡漠的眼睛,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帝王最是凉薄,亏她刚才在殿外心底还存有奢望。
帝辛别开眼,还是不看她,怕压在心底的火光一会儿窜出来烫着她。
“恶来,把人带上来。”
“诺!”
不一会儿,恶来领着两个侍卫将一个宫女拖进议事殿。
这宫女苏暖认得,就是刚才在寿仙宫门外跪下说忘带披风的那个。
“孤问你,为何不给苏贵妃带披风?”帝辛闲闲地问,声音很轻很随意。
苏暖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宫女斜瞥了邢女官一眼,邢女官气息奄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这是后宫奴才们都懂的唇语,意思是保命要紧。
姜女官被打的血肉模糊,至死什么也没说,她倒是忠心护主,可换来的却是姜后冷冰冰一句蠢货。
姜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背着她们俩,反而有一种刻意敲打的意思。
在宫里当差多年,宫女小喜也是个有眼色的,姜女官都落得令人齿冷的下场,那她和邢女官死后怕是连一卷草席都没有吧。
其实她早被恶来带到殿外听宣,飞廉那一席话她也听在耳中。
贱奴也好贵族也好,只要能为朝廷效力每个人都有出头的机会!
听说飞廉已然脱了奴籍,脸上的墨纹也洗掉了,如果将功赎罪,她是不是也有机会呢?
小喜摸了摸左脸颊上墨刑留下的印记,将心一横,“陛下,披风并非是奴婢忘记了,而是……而是……”
她又看向邢女官,邢女官朝她点点头。
“而是邢女官不让奴婢拿的。”小喜嗫嚅道。
苏暖怔了怔,帝辛想干什么,这样一路问下去肯定会扯出姜后。
他疯了么!
四镇诸侯论实力,东伯侯姜桓楚一家独大,其他三镇加一起只能勉强与之平分秋色。
况且贵女都还没谢恩,王室与诸侯间的联姻就不算成立,现在跟东伯侯撕破脸,万一诸侯联盟有人退出均衡势力被打破,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苏暖能想到的,丞相商容自然早就想到了,不过比她想得更加深远。
开国以来朝廷的军权和政权分离,历经数代演变,王军实力锐减,诸侯长年镇守边疆是以兵力不断壮大。粗算一下,朝廷三分之二的兵力都掌握在四镇诸侯手中,而四镇之中近半兵力是由东伯侯控制的。
想到这里,商容心中一动。
与三镇诸侯联姻,陛下真正的目标并非微子启,而是东伯侯姜桓楚!
哎呀呀!这份眼界跟城府连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历经三朝的老臣都自愧不如。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各方势力平均相互牵制才能长治久安,绝不能放任一家独大。
其实先帝也看到了东部诸侯国的问题,曾几次密召重臣商议,结果却是一拖再拖直至今日。
单凭这份魄力,陛下就将先帝甩了好几条街。
若他这辈子能辅佐一把千古明君,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也算没白活一遭。
可眼下三镇联盟还未结成,并非对决的好时机,陛下为何如此着急?
东伯侯这会儿也不玩扳指了,身子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先王都不敢动他,就凭帝辛……还是太嫩了。
其他三镇诸侯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心中所想也差不多。
他们每个人都想取代东伯侯成为四镇诸侯之首,不然也不会答应与王室联姻。可话又说回来,帝辛登基才几年王位还没坐稳,闻太师又远征北海不在朝中,现在与东伯侯对决是不是早了点?
“邢女官,解释一下吧。”恶来瓮声瓮气地问。
邢女官趴在地上气息奄奄,“陛下……”
“姜女官因我被罚,让你们心生不满,才故意苛待于我是不是?”
苏暖抢先一步说,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但愿邢女官是个有心的,能明白她的意思不要把事情闹大。
邢女官转头朝妲己看过去,目光中除了诧异还有一丝敬佩。
东伯侯势大,姜后在后宫一手遮天,若今日一击不成,将来必遭反噬,不如徐徐图之。
谁说妲己是什么都不懂的乡野村姑,这份隐忍和心机怕是姜后也难及的。
“是。”
邢女官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编,“奴婢与姜女官素来交好,她今日因苏……贵妃惨死,奴婢气不过故意没让人给苏贵妃拿披风……才……才惹来这一场风波。陛下,奴婢罪该万死!”
“陛下,原来是奴才们搞的鬼,狠狠打一顿就算了。”商容赶紧接过话头,怕帝辛再问出什么收不了场。
“是奴才们照顾不周!不过妲己到底受了委屈,光一个道歉恐怕不够啊。”
西伯侯跟着盖棺定论,暗戳戳提醒帝辛不能再往下追究。
可他也看出来了,帝辛卯足了劲儿要给妲己出口气,这口气不出来也是不行的。
“西伯侯所言极是。”
北伯侯站起身,拱手道:“陛下,虽然此事是奴才们的错,但小女到底动手打了苏贵妃。依臣看这样,既然后宫宫殿不足,苏贵妃就住在寿仙宫吧。臣对此无异议。”
“臣也无异议。”南伯侯附议。
作者有话要说: 帝辛:这个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