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渝生低声抽泣说:“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他要把本来就属于宋先生的东西还给他,把爱和美的种子,以及让爱和美发根发芽的空间,都一一还给他。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对宋先生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有两样。

  ——

  画是很早之前介绍过的《雅典学院》,就不重复介绍了。手指上方的人是柏拉图,手指前方的是亚里士多德。

第151章 黑色曼陀罗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可季渝生不断重复的道歉换来的却是宋时鹤冷漠的回应。宋时鹤对于他的道歉不为所动,没有转过头来看他,而是冷漠地背对着季渝生,冷声说:“季渝生,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讨厌两种人。”

  季渝生红着眼睛慢慢抬头。

  “一种是明明心怀理想抱负却因为自己的胆小而随波逐流,不敢追求梦想的人;”

  听到这一句话,季渝生浑身发抖,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坐在床边,张着嘴眼睛发红地看着宋时鹤仿佛起霜一般的背影。然而宋时鹤却完全没有理会他接近崩溃的心情,继续说:“而第二种,是在本就应如月亮般澄明的爱情里玩手段,用心机和欺骗让爱蒙上阴影的自私爱情。”宋时鹤顿了顿又说:“即便月亮偶尔是以弯月出现,也偶尔会有乌云生其间,但它本身依旧发白发亮,没有一丝污垢,无比澄明的,而绝对不是像你这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心里只剩一片乌黑的。”说到这里,宋时鹤突然低声笑了笑,说:“我刚刚说讨厌自私的爱情,可是仔细一想,你对我,甚至只有自私,没有爱情吧?”

  “不是的,我没有,先生,请你相信我,当年我是真的──”

  “而你,季渝生,两者都占了。”宋时鹤打断季渝生的话,声音突然变得凶狠,咬牙切齿道:“以前的你随波逐流,之后的你心机狡诈,现在的你两者皆有。”宋时鹤说到这里大力捶了一下床板,加重语气说:“你让我怎么原谅内心深处满布黑色曼陀罗,还要在别人心里种下种子的人?(1)我怎么可能原谅你?”。

  即便宋时鹤看不到,季渝生依旧大力摇着头,着急地解释说:“不是的,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想给先生带来的是春风,暴风雨并不是我的本意,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春风吗?”宋时鹤反问他,语气十分讽刺。

  “呵,”宋时鹤冷笑一声,说:“你带来的不是春风,而是摧毁性的暖流,让冰川在一瞬间崩塌。爱情本来的样子就该和山川湖海一般清澈澄明,永远坚定,而不是被摧毁性的暖流完全融化的冰川和被板块运动激怒而喷发而出的火浆。”

  “而你,”宋时鹤说到这里转过头来,说:“就是那一阵摧毁性的暖流,还有不合时宜的震动。”

  在宋时鹤转过头来那一刻,季渝生看见他微微瞪大和发红的眼,里面充满着对他怨恨。季渝生觉得自己的喉咙瞬间失去了所有滋润,干得说不出话来。

  迎着宋时鹤板着的脸和毫无感情的眼神,季渝生握紧拳头,看向他颤声说:“之前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季渝生说着伸手去拉宋时鹤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说:“从现在开始我会帮先生找回你丢失的灵感和一切,请你相信我,我会帮你找回他们的。”

  宋时鹤的手如同冬日里结霜的河面一般发冷,季渝生用尽全力想捂暖宋时鹤冷冰冰的手,可是好像无论给予他多少热度,宋先生在他手里的手依旧毫无温度。

  “帮我找回他们?真是好笑,你凭什么?”努力温暖着宋时鹤的手瞬间顿住了。

  原因也许不是因为自己给的热度不够多,而是因为宋时鹤早就拒绝了他的温度,就像站在充满迷雾的森林外,探头往里面看,可是除了满目白雾,还能看到什么呢?

  “你总说要帮我寻回我本来见万物皆美,万物皆有情,万物皆成诗的能力,但是你不正是我最大的阻碍吗?我之所以失去这些,不都是因为你吗?我本来可以在艺术学院里一直传承爱和美,让世界上更多人能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世间万物,让更多人有捕捉美的能力,可是就是因为你,因为你那一份莫须有的举报信,我成为了最可笑的存在,我成为了别人口中的伪君子、对学生出手,性骚扰学生的斯文败类、禽兽,可是我没有啊,我做错了什么呢?我做错了什么呢?”

  “谁能想到当年我一字一句斟酌许久写下的那封用情至深的情书,最后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剑呢?”

  季渝生流泪流得快脱力,不断摇头低声说:“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吗?那你回头看看。”宋时鹤突然笑着指向他的后面,季渝生愣了一会,颤抖着回头,发现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一封无比孤单的信。

  自己刚刚没有把全部书信都收好吗?他爬过去,抖着手拿起那封信,开头第一句是:

  “生生,见字如晤。写这封于我而言却是艰难的,提起笔就只听到心脏疯狂盛开的声音,所以迟迟无法下笔。可是既然鲜花在春日盛开的那一刻是值得记录的事情,所以我还是斗胆想告诉你我心脏盛开的声音。”

  只看开头的第一句,季渝生就知道这封信是当年宋时鹤写给他的情书。

  可是再往下看,情书上本来是黑色的墨水却慢慢发红,最后变成刺目的血红,任凭季渝生眨多少次眼睛,那一封情书都是以血书的样子出现。

  “谁会想到情书上黑色的墨水最后会变成我流的血呢?”宋时鹤在背后毫无感情地悠悠道。

  季渝生摇着头拼命地用手指和衣角擦拭那封情书,可是信上的字依旧在流血,仿佛宋时鹤的心。

  “不是的,不是的,我──”季渝生回过头红着眼睛迫切地想要解释,可是宋时鹤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要再假惺惺了,你就是我最大的阻碍。”宋时鹤盯着他如此说到,眼里和以前春风吹拂万物盛开不同,现在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我......不......我不会成为先生的阻碍的,先生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

  季渝生还没说完,宋时鹤就打断他的话,冷冰冰地说:“我只想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你我心里就会生出怨恨和愤怒,我看到你我的笔下写出来的都是毒蛇的汁液,”

  “所以请你离开,不要再剥夺我的一切了,请你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宋时鹤绝情地说。

  宋时鹤的话刚说完,季渝生就听到别人尖锐的声音和尖酸刻薄的话语。

  “这个斯文败类,还好意思做什么教授?”

  “他就是江郎才尽了!”

  “浪漫派就是过时,就是不合时宜。”

  “浪漫派的太阳原来就是道貌岸然的禽兽啊。”

  “恶心!”

  这些人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季渝生涌来,一波接一波,吵得季渝生脑袋如同被小锤子一下一下敲打一般发痛,与此同时腹部不知道为何也传来剧痛,季渝生浑身发痛,捂着头痛苦不已。

  他艰难地抬头后,却在漫天为了博眼球写着“伪君子”的头条中看到宋时鹤从窗户坠落的身体,犹如那天在看《美丽灵魂》时从阁楼坠落的达西。

  如果那道身影掉落到地上,那他人间一切的梦就碎了。

  “不......不要!宋先生!”季渝生想要大喊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喉咙也如同灼伤般发痛。

  而在这一切混乱和痛苦中,季渝生突然听到一把如春风般柔和的声音,朝他吹来,驱赶走所有围绕在耳边的尖锐的和让人痛苦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