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在透过画看到画家的自然性呢?举个例子,苏轼是文同的朋友,他说文同痴迷于竹子,并且是竹子的爱好者。所以当他看这幅画时,他会看到他的朋友文同。这就是所谓了展现自我,naturalness。”

  “然后我们再来看看苏轼同样的以竹和石为主题的画。这些不寻常的、看起来奇怪的、不优雅精细而怪异的岩石和树,树枝上甚至有卷曲的地方,是有些扭曲的,岩石上有一些小竹子。整幅画看上去很笨拙,完全没有古典主义的精细漂亮。但苏轼本身其实并不追求画得很好,他只是在追随自己的内心,他喜欢画画所以画,而不是为了画出真实的竹子而画。这是一种非常不同的艺术创作方式,苏轼对于使图像看起来既真实又优雅完全不感兴趣。”

  “这幅画是不平衡,不令人满意的,并且正在从以追求真实感为绘画原因及意义转向主要表达内心的自然主义。”

  “苏轼不需要卖画,他画画只是因为他喜欢。他是独立的,并且认为自己没有必要服从贵族或为其他人作画。这是一种解放思想的方式,他是不受控制的,思想只是从他心里浮现出来的,这幅画单纯的关于头脑中浮现的思想。”

  “下课前,想和同学们说一件事。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要先赶回y市,剩下的几节课堂我会录制教学视频,然后交给tutor负责。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同学们上课的时间,大家在同一个时间来到这里就可以了,tutor会负责讲解和播放影片的。”

  宋时鹤话一说完,底下立刻出现一阵阵骚动。时郁也立刻抓住季渝生的手,提醒他注意听。

  “啊?这是宋教授最后一节课了吗?”

  “又没得听故事了。”

  宋时鹤安抚同学说:

  “大家的课业我也会亲自用心批改的,不用担心。所以希望大家依旧能准时来上课,而且我们的tutor正在研究的项目就是东方艺术相关的,他在东方艺术方面也懂得也非常多,相信大家也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

  “最后我还想在离开前说一点东西。首先谢谢大家选择这个为期三个月的临时课程,虽然这个课程不算进你们毕业的累计学分,但还是非常感谢大部分的同学一直都准时上课,非常积极地参与讨论。有很多正在读艺术系的同学也有来找我聊天,告诉我你们的困难,你们希望达成的愿望。其实不止是读艺术,读任何科目都会有各自的困难,当然艺术也许已经没像律师或者会计师等等受社会认可,也许你们会遇到更多困难,但请相信自己所做的是有意义的,艺术是社会所必要的。”

  “人类尚存,艺术不朽。”

  宋时鹤最后以一句简短的话作结,一些同学听得眼眶泛红,尤其是季渝生。

  总是在被指责的人,只是需要被一个人肯定他们所做的是有意义的话,那就什么都值得,就什么都有勇气去做了。

  这句话,以后每当季渝生被现实掐得喘不过气、只想放弃的时候,都照亮他的内心,支撑着他走过去。

  “宋教授我们以后可以去y市找你玩吗?”有个女孩双手托住下巴,趴在讲台上问。

  “可以,到时候我带大家去看画展。”

  “啊~~~去看画展,难道不是首先应该带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吗?”趴在讲台上的女孩嘟了嘟嘴说。

  “喂,我们可是艺术家,看画还不饱吗?”

  “哈哈,画不是重点了,她估计是想去面包店邂逅他的情人,像拉斐尔一样。”有同学调笑道。

  “噢~~~~面包店热气腾腾的帅哥~~~”

  “哈哈哈那是什么比喻”

  “啧!瞎说什么!走开!”女孩拍了拍桌子大声反驳。

  “哈哈哈”

  因为是最后一节课,同学们都知道自己也许不一定再有机会和宋时鹤见面了,所以下课后整个讲台都挤满了人,季渝生打算坐在座位上悄悄地等待。

  “生生,最后一节课了,你不去和宋教授道别吗?明明你们那么聊得来。”时郁到同学们都往前涌去但季渝生却待在原地,于是戳了戳季渝生,有些奇怪地问。

  “啊,没...没有...”

  季渝生本想佯装无事地收拾东西,谁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收拾好了,抓了抓空空如也的桌子,他有些尴尬地说:

  “宋先生人很好,所以大家都和他很聊得来。”

  “哎别瞒我啦,Dr Watson都告诉我了!”时郁拉紧背包带子凑近季渝生兴奋地说。

  “告诉你什么?”季渝生奇怪地问。

  “你们是一起去找他的,教授还说觉得你们两人好像非常合得来,问我你们的关系。”,时郁还特别强调,“我告诉他说应该是非常亲密的关系吧。”

  “什什...么?”季渝生瞬间退开,惊慌地看着时郁,可此举不小心打到了时郁的耳朵,时郁五官扭曲地痛叫了一声,然后捂住自己的耳朵。

  “对对不起,我打痛你了吗?”

  时郁捂住耳朵挥了挥说没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近了一些又说:

  “没事没事,你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啦。”

  “知道什么?”季渝生有些慌张地问。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为什么紧张,自己和宋先生也没什么不告得人的关系,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跳得像被针刺到的飞鸟那么快。

  时郁凑到他耳边说:

  “你喜欢宋教授!”

  季渝生瞬间退开得更远,涨红着脸说:

  “你在说什么?”

  是喜欢吗?没有非常浓烈的欲望,没有想和他一起日夜颠倒地喝酒,没有想和他一起吞云吐雾般吸烟,没有想和他结伴去夜店跳舞,但是却想宋先生能像落叶一般在阳光下微风里吻他更多,想宋先生像海拥抱夕阳一般拥抱他,想和宋先生去看四季的风景,想和他做一切大自然正在完成的事情。这算是“喜欢”吗?这算是“爱情”吗?

  时郁看到季渝生的反应后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挂着微妙的笑凑近了一些说:

  “哎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去和宋教授道别吧?没事!”时郁拍了拍季渝生的后背,“我和你一起去,少年别害怕,我和你一起去!”,说着还推着季渝生走向讲台。

  “时郁,时郁,等等,我不是,我一一”季渝生一边被推着走一边回头说。他此刻非常希望自己也能像汽车一样有个刹车,一踩就可以停住。

  “时郁!”突然一把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听到这把声音,时郁和季渝生的心都一沉。

第84章 腐烂的味道

  他们扭头看向窗外,果不其然,能把时郁的名字喊得那么可怕的只有程雁柏了。只是程雁柏的样子让季渝生有些惊讶,因为现在的他比那日来找季渝生的他更邋遢。他头发凌乱,额前的刘海快要遮住眼睛,衣领皱巴巴的,下巴还有鬍渣,气喘吁吁地,仿佛时郁是他的氧气,所以他抛下一切来找他。可当他一边大步走向时郁,一边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季渝生觉得果然程雁柏还是程雁柏,宋时鹤警告他的话估计他依旧是左耳进右耳出,甚至憎恨说这话的人了。

  “你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来见我,而是来上这个课?”

  听到他冷酷的,带着质问的语气,季渝生明显感觉到时郁缩了缩,转头看向时郁,他果然又像变了一个人,给季渝生的感觉就像失去阳光以后无力地低下头的向日葵,于是他站到时郁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