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舴。”秦储无声道, 坐在沙发里，只觉得无比难过。
他想起冯保男的话，又想起秦澜的话。
好像的确如此。
他不应该期待和别人拥有一段长久亲密的关系。
第一次谈恋爱, 掏心掏肺，结果谈得一塌糊涂，吸取教训不再谈了，养了个小情人回家，觉得哪哪都合心顺意, 然后发现全是一场谎言。
秦储捂了下眼，有点累。
腿边突然传来软软的触感，秦储低头一看, 是小白花在拱着头在蹭他的裤腿。
秦储把它抱起来, 摸了下小白花的肚子，是鼓的。
秦储瞟了一眼, 看到小白花的食盆里装了狗粮, 肯定是林白舴出门前装的, 他一向心细，从来不会忘。
“抱歉啊。”让小白花在屋子里憋了一天，秦储摸了摸小白花的狗狗耳朵, “我现在带你出去玩。”
小白花很乖的窝在秦储怀里, 眼睛水亮, 圆溜溜的看着秦储, 像是也跟着秦储难过起来了。
秦储被它看得心里发酸, 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出门了。
小白花不像平常, 一出门就撒欢往外狂奔，这次它乖乖的跟在秦储身边, 只是经常警觉的嗅闻四周的东西，像只很忙的侦探狗。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傍晚的微风拂在人身上很舒服。
今年的春天好像到得格外早。
秦储心底的郁闷散了些，注意力全被小白花吸引了，他伸手将小白花抱起来。
小白花拱着身子往旁边缩，不让秦储抱。
这是从没有过的状况。
秦储一愣，然后小白花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声音异常响亮，“汪汪汪！”
秦储立刻转头，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小白花非常凶猛，叼住那人的裤腿就往秦储这边拽。
那人还想拨开小白花飞快逃跑。
“林白舴。”
秦储只说了三个字，林白舴就钉在了原地，像在原地扎根了的树。
终于不动了，小白花很欣慰，但还是很凶的朝林白舴龇牙，像是在怪他不回家。
秦储心神俱震，像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在林白舴面前停下。
“先生。”林白舴还是转了过来，神情变回到秦储最熟悉的那样。
“受伤了吗？”林白舴目光还没落下，兀的就去握秦储的手腕，焦急的盯着手背上的创口贴，“伤口裂开了？”
语气温柔得让人想落泪。
秦储将手抽了回来，垂眼道，“小林总。”
林白舴被这三个字刺得一痛，嘴唇动了两下，还是说，“先生，对不起。”
骤然得到道歉的秦储愕然。
看着站在面前的林白舴，又觉得他们其实隔得很远。
……他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林白舴。
秦储想过别的，想过林白舴可能再也不会回兰琢，再也不会主动见他，但秦储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
林白舴直接道歉了，他承认了，这意味着，林白舴和之前那段不清不白的情人关系彻底断绝了联系。
秦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认出林白舴的第一刻，就选择转身。
他不想林白舴发现。
他还想维持现状。
林白舴不叫住他的话，秦储也许还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即使被骗。
尽管被骗。
“我……”林白舴不敢解释，他解释什么呢，事实就是这样。
“小林总。”秦储垂下眼，“正好在这里见了，你要听听我对于清原和盛野的合作建议吗？”
但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不愿意也没办法。
秦储看了眼手背上的伤。
其实这样也好，谁也说不准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疯，会不会伤害人。
林白舴被“小林总”戳得难受，但又不想走，于是说，“好。”
秦储看了眼旁边的咖啡厅，“去那边的咖啡厅可以吗？或者我现在派车送我们去逸轩。”那里的私密性更好。
林白舴被这样的态度搞得心凉，脑海晕乎乎的，像被灌了一桶冰水。
他看见过，秦储对别的合作伙伴就是这样的态度，礼貌周到又疏离。
林白舴心碎但是强撑，“这边就行，不用麻烦了。”
于是林白舴就跟着秦储进去了。
这边的咖啡厅布置得很漂亮，秦储就够引人瞩目的了，再加上林白舴，几乎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在往这边望。
“小林总先请。”秦储说。
林白舴下意识帮秦储移椅子的手一顿，心酸得要命，“先生。”
“……别这样喊我可以吗？”
秦储听他可怜兮兮的语气，语气冷淡，只是问，“那要怎么喊？”
公事公办的态度，像在对待难缠不讲理的合作方。
林白舴看他，“像以前一样可以吗？”
秦储噎住，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先生。”
“林白舴。”秦储打断他的话，到现在才认真看向他的脸，看到了他额角的汗。
林白舴露出一个笑，伸手抓住了秦储的手腕，“先生，你有好好吃饭吗？”
那个笑容太熟悉，秦储咻的绷紧唇，不说话。
最后秦储还是没说完构想，不知道林白舴是不是故意的，他一喊小林总，林白舴就一脸可怜又不敢开口的看着他。
好像他是个负心汉。
虐待林白舴又抛弃他。
可明明是林白舴在骗他。
深夜，秦储不得不暂停继续推进合作的想法，站起来道别，“时间太晚了，下次再见。”
“哦。”林白舴念念不舍的站起来。
“回去我把完整的合作方案发给你，小林总可以先看看。”秦储公事公办，“盛野刚迁回国，对国内市场门道都没那么熟悉，刚好，清原想拓展国际市场，我们可以多交换信息资源，互利互惠。”
“嗯。”林白舴不太管公司的事，但秦储刚才说的全是正事，他要回去转述给林父。
“下次再会。”秦储说。
林白舴欲言而止，想喊秦储又不敢，最后还是笑着跟了上来，“先生，我送你吧。”
“不用。”秦储拒绝，“这里离家很近。”
林白舴一愣，秦储也一愣。
家。
兰琢什么时候变成家了。
秦储于是敛眉往前走。
“黑漆漆的。”林白舴轻声说，固执的跟在秦储身后。
他没再开口问，秦储也没办法赶他回去。
其实这是个好时机，可以问林白舴骗他的原因。
但秦储一直没开口，小白花窝在秦储怀里，偶尔探出头，去看后面的林白舴，像是很不舍。
秦储揉揉小白花的脑袋，回了兰琢。
洗漱完睡觉的时候，小白花不肯回自己的窝，非赖在秦储身边。
大概是察觉到两位主人氛围的变化，让小白花感到很不安。
小狗是很敏感的动物。
秦储摸摸它，把它放在床的另一边，林白舴常睡的一边。
小白花蹭蹭他的脸，贴着他软软躺下，爪子肉垫贴着秦储手腕。
有它陪着，秦储觉得不算难熬，大概今天一天消耗的情绪实在是太大，秦储很快闭眼沉入梦乡。
梦里是天蓝色棉花糖，拉出长长的丝，然后将秦储托住，柔软又暖和，秦储舒展身体，像在海里游的鱼，顷刻间又掉入海里，喘不过气来，深蓝色的海水在眼前晃荡，仿佛就要淹死。
下一刻，一道人影劈开海水而来，漂亮的鱼尾像是幻梦一样，秦储被稳稳的托住，浮到水面上，得以喘息。
秦储大口呼吸，没等他说话，那位救命恩鱼转过脸来，是林白舴。
他眼尾下垂，可怜道，“先生，原谅我吧。”
秦储兀的惊醒，揉了揉发昏的脑子，天空响起一道惊雷，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秦储听着雷雨声看向一边，小白花竟然也是醒的。
它模样很着急，咬着秦储的衣袖往外拽。
秦储怕崩了它的牙，于是顺从它的力道很快起来，小白花来到窗户边，秦储往下看。
林白舴竟然站在下面。
雨声很大。
秦储眸光一跳。
林白舴竟然没回去，雨水将他砸成了一只落汤鸡。
秦储很快开门下去。
林白舴忽然觉得身上雨点一轻，抬眼一望就看到了秦储，他心跳很快，“先生。”
秦储盯着他，像看个脑干缺失的傻子，“你真当自己是人鱼了？准备站雨里游个泳？”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林白舴却没被骂的难堪，反而心脏一烫，浑身都暖起来。
“雨刚下的，还没反应过来。”林白舴说。
大概是这次突如其来的暴雨把秦储的心也泡软了。
林白舴眼睛发酸。
“先生。”林白舴的眉眼被雨水浸泡，显得可怜又温顺，“我打不开回家的门了。”
秦储强压住翻涌的情绪，眉眼冷漠。
林白舴试探的伸手，垂着头来拉他的衣角，睫毛被水凝成一簇一簇的，在寒风里微微颤抖，“先生，我错了。”
秦储手指握住伞柄，用力得泛白。
林白舴抬头，露出苍白的脸。
秦储无法忽视，林白舴在这里，寒风里，站了几个小时。
林白舴舌尖抵了抵上颚，将嘴边的说辞换了一种，“先生，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秦储咻的抿唇。
心乱如麻。
半晌，秦储说，“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