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敏锐地察觉到灯里有几分走神, 但此时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心神不定,也便没有戳破, 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可是现在就变成了爱的疼痛, 就算被夹到也没关系!”

  “嗯,所以太宰君要带会给你爱的疼痛的小螃蟹回家吗?要是太宰君没有这个打算的话, 我就把它领养回家了。”灯里笑笑,没有掩饰自己对这只小螃蟹心动的想法。虽然买回来估计也是太宰在用,但如果能在自己家的橱柜里看见一只这么可爱的小螃蟹,感觉做饭的心情都会变好。

  其实太宰对餐具长什么样并不是特别在意, 何况他只是喜欢吃螃蟹, 对螃蟹形状的东西倒是无所谓,再加上灯里也明确透露出了她想要的意思, 所以……

  “嗯, 那我就特别割爱让给花见吧。”他说出口的话倒是用的“好像他做出了什么极大让步”的口吻。

  和太宰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灯里自然知道这是他在为后面的某件事做铺垫, “然后呢,太宰君是不是还要问我要些什么?”

  “不愧是花见, 现在都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太宰笑吟吟地肯定她的说法, 但就是不肯说自己想要什么, 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她。

  灯里倒是不在意他的眼神, 反正太宰也没办法对她做什么, 顶多是提一些不会太过分的小要求,与其她自己说出口自投罗网,给他新的整蛊方向,倒不如装作无视,来让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太宰君希望我做什么?”她说着将陶制的小螃蟹拿回来,放进他手边的手提篮里。

  “这个嘛——”太宰故作神秘地拖长了音,似乎是希望灯里能够配合他。

  然后他就看见灯里神色如常地开始往手提篮里放挑好的筷子,一副对他发言不甚在意的模样。

  “……”

  仔细思考之后,灯里还是没往手提篮里放比较重的餐具——毕竟一会儿还要见犯人,带着那么重又易碎的餐具着实不便。

  半晌,她才注意到太宰已经沉默半天了,“嗯?太宰君不继续说下去吗?”

  “花见,一副怎样都行的表情呢。”太宰半眯着眸子瞅她,语气满载气鼓鼓的控诉,“满脑子都只有这家杂货店,一点都不关心我!”

  灯里,灯里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哄他,“没有这样的事,我还是很在意太宰君的,所以太宰君也别卖关子了,想我做什么?”他们的说话声都放得很轻,所以即便被店员听见只言片语也不要紧——内容不过是毫无营养的秀恩爱。

  “想和花见用成双成对的东西。”知道自己再不说,灯里可能就不奉陪了,所以太宰只能乖乖透露出一点自己的想法,随即便移开视线,不肯再多说半点。

  你是现役JK吗?

  灯里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她知道一旦脱口而出,人设会崩不说,太宰还会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回答她:“虽然不是现役JK,但确实是现役DK。”

  ……完全想象得出来呢。

  而太宰显然也注意到了灯里莫名的沉默,“……总感觉我好像能猜到花见在心里想什么呢。”

  “我是不是……”太宰猛地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在她耳边低声道,“灯里小姐应该很清楚才对。”他这么说着,抬起手拨动绑在她马尾上的鸢色蝴蝶结,像是不经意,却又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他非要把好端端的一句话说得这么意味深长吗?

  灯里没理会他这句话,抽手径直取下自己另一边马尾上的鸢色蝴蝶结递给他,“原来太宰君想要这个啊,早点说不就好了,我又不会笑你。”她笑眯眯地曲解他的意思,如往常无异的温和语气里却藏了一丝丝狡黠。

  “……那花见不亲自给我戴上吗?”太宰转守为攻,一手拿着与他双眸同色的蝴蝶结,一手握住灯里方才递出蝴蝶结的手,本人则是凑到她耳边笑,“明明说好的,私下里用给灯里小姐看不是吗?灯里小姐犯规了哦。”他这话说得却温柔又纵容。

  灯里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于是她抬起另一只手,手背轻轻抵在他下颌处,将自己面前这张放大的脸推开,“好吧,我知道太宰君只是害羞了,换别的能凑成一对的东西也可以啦。”

  “那换我给花见戴上吧?”太宰没接她的话,有几分执拗地用脑袋和脖子夹住她还未收回的手,歪着脑袋瞅她。

  灯里不由得因为手上传来的触感愣在原地,“……诶?”她依稀能感受到他下颌因为吞咽而产生的轻微颤动,还有他喉结上下滑动的动静,温热的体温与指节触碰到的、绷带粗糙的触感反倒成了其次。

  虽然她的手如今正被他夹着,可他到底还是做出了这么一个,几乎是主动将自己弱点交给她的动作,这是……完全信任她的意思?

  总是在试探她的太宰?

  灯里下意识因为自己的猜测而颤了颤指尖。

  “别动。”太宰这句话不知道是在指什么,可他缓声说完后便同时松开了灯里的双手,换自己抬手拿着蝴蝶结。

  他指尖穿过她头发,动作轻柔地给她重新绑上,仿佛在完成什么仪式,“乖孩子。”他这么笑道,吐出的鼻音低沉,又莫名含了些灯里猜不透的意味。

  灯里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就紧接着听太宰用惯常的口吻自夸:“不愧是我挑的颜色,真适合花见啊。”他边说边跟个没事人似的给自己点头,好像先前那句轻飘飘的话只是灯里一人的错觉。

  “这个时候太宰君倒是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了。”灯里淡淡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再度看向挑到一半的餐具。

  太宰伸手去勾她手指,鸢眸微弯,“难道不是这样吗?乱步同学也只是说出了我的想法而已。”

  “太宰君总是这样,藏着自己的想法不说,到了真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又假他人之口。”灯里没拒绝他的动作,却也没看他,而是用指尖拨弄着放在她眼前的、翘着尾巴的小鲸鱼筷架。

  被灯里如此直白地指出这一点,太宰也不生气,反倒笑吟吟的,“花见是在生气吗?因为觉得自己是被我骗着跟我告白的,所以在不爽?”他这话里满是调侃的意味。

  ……这人怎么又给她瞎安了一段莫须有的剧情。就算是假的也不愿意由他来告白,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狡猾。

  不过真要说,以后太宰喜欢的人大概真的会像他所说的那样,不自觉地迈入他设下的圈套里,乖乖地主动跟他告白吧。虽然他到底会不会喜欢上别人还真不一定,但总之,提前为他喜欢的人点蜡。

  “这个,我倒是无所谓啦。”灯里取下一只花见团子模样的筷架放进太宰手边的篮子里,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太宰君想听多少遍我都可以说哦,‘我喜欢你’这句话。”她豆沙绿的眸子里盛了室内柔软的灯光与温和,显得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诚挚温柔,并且那温柔,还是无意间表露出来的。

  太宰的喉结上下滑动,脖颈间缠着的绷带被带出微颤的弧度。他分辨得出来,她没有在撒谎,而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她可以对他说无论多少遍的“我喜欢你”。

  但是,灯里小姐大概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想要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吧。似乎不管是牵手还是拥抱,她最终都会把他的行为归结到朋友上去。可她明明对他也有好感。

  刨去那些感性的想法,太宰能清楚地分辨出她对他的纵容与妥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宠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些她不自知的感情,一边为之动心,又一边忍不住试探,想看看她能纵容他到什么地步。他还会贪婪地去思考,如果真的交往,关系改变之后,她又会如何纵容他。

  可真要说,他好像又没有做好去接受她感情的准备。他渴求的一切有价值的、值得珍惜的东西,总会在得到之后失去。

  ——他还没有做好失去的准备。

  如果终究会失去,那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过。他们现在的距离正好,尽管常常会被她的举动挠得心痒,可只要站在原地就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既不会得到也不会失去,自然也就不会……受到伤害。

  他讨厌痛。

  太宰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子,移开视线。他耳尖微红,看起来像是因为女朋友的话而害羞一般陷入沉默。可灯里却从他这份沉默中嗅出了些许不对。

  按照以往的流程,他这会儿分明会笑着调侃她,顺便用带有哄诱的语气说他现在就想听,将压力全都抛给她。然后在真的听完她简单的“告白”之后强装镇定般笑。

  他是不是害羞得有一点早。还是说,因为在他看来,和她的关系变好了,所以仅仅是到了这个程度他就被逗得想要逃跑?

  灯里有些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