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里对太宰这种不着调的话习以为常,她吞下最后一口百奇,又从包装袋里挤出一根塞进嘴里叼着,然后将包装袋递给太宰,“要吗?”

  太宰撅了撅嘴,伸腿让自己稳定下来,半敛着眸子朝灯里的方向伸出手。

  下一秒,他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速度极快又极为准确地低头凑到百奇的另一端咬下。

  灯里眼前是他突然放大的脸,耳边则是百奇被咬碎的,清脆的声音——

  “咔嚓。”

  并不太坚固的饼干棒顷刻间断成两截,长的那一端被太宰叼在嘴里,短的那一小截则遗留在她这边。

  两人的目光相接,灯里微微睁大了眼睛,嘴里仍咬着那一小截百奇,接着她就看见太宰跟只护食的仓鼠似的,几口便吃掉他嘴里的百奇,吃完还故作平淡地道了句“多谢款待”。

  做这些的时候,太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灯里,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

  灯里有些迟疑地看了一下自己被太宰抓着的手腕。

  她当然能看出太宰是在观察她的反应。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她可能会觉得是对方喜欢自己,想撩她,可这个举动放在太宰身上,就觉得……好像很正常。他似乎就是这种,会对朋友做出这类行动的人。

  所以这是他对新朋友的某种考验吗?

  结合太宰这段时间对她忽远忽近的不对劲,灯里在心中肯定自己的想法,决定给这位努力向她靠近的新朋友一点鼓励。

  她默默伸出没被抓着的那只手,从腿上的包装盒里掏出另一袋百奇丢到太宰腿上,然后无言地对太宰眨了眨眼睛。

  太宰,太宰深深地吐气,松开抓着灯里手腕的手,挫败地拿起自己腿上的百奇,开始荡秋千。

  灯里有些不解,怎么重新给了他一包,他看起来还是不太乐意的样子,“太宰先生不是在气我吃独食吗?”

  “……我……我确实是。”太宰又好气又好笑,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灯里也小小地晃动秋千,“嗯,所以我把另一包分给太宰先生了。”她语气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好像很确信太宰确实是在为这件事不高兴一样。

  “……”

  太宰陷入沉默。

  可灯里紧接着说出的话又稍稍安抚了他:

  “啊,对了,刚才的事太宰先生不用担心啦,小爱丽丝和中也先生,暂时都还不是朋友,所以我会小心的。”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知道是在安抚他,还是在肯定自己的说法。

  太宰微不可闻地叹息。

  他见过灯里小姐对待不是朋友的对象的态度——就像对待之前那个叫碓冰的男人一样。

  ……至少他在她心里还算是朋友。

  太宰忽然站起身,将灯里丢过来的那袋百奇塞进口袋,然后主动拎过地上的购物袋,“我们回去吧。”

  “诶?嗯……”

  灯里连忙站起来,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踩着夕阳往回走。提购物袋的分工一如既往,太宰单独拎一袋,然后剩下的一袋两人一起拎。

  “说起来,国木田先生今天早上不太对劲的样子,是……啊。”灯里这才想起,侦探社的委托大多不会对无关人员提起,之前的几次很不巧,她基本都是相关人员,所以才得以知道内情。

  太宰也猜到了她忽然噤声的原因,勾勾嘴角,“这件事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是国木田君以前同事的委托啦,说班上好像有个遭到校园暴力的孩子,想拜托他调查一下,大概就是这样。”

  “以前的同事……我记得,国木田先生以前是中学的数学老师来着?”灯里回想起之前听到的信息,她早上才想过,开学之后国木田应该会忙起来,倒没想到是这方面的忙……

  太宰点点头,肯定她的说法,“嗯,虽然校园暴力这种事就算调查了也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不过有人情关系在,国木田君以前似乎也教过那个学生,所以最后还是接下了。”

  “国木田先生,似乎是很容易对小孩子心软的那类人呢。”灯里回想起之前宠物店的那个走私事件。当时被拐走的孩子当中似乎有国木田以前的学生,所以后半段他才表现得有些慌张。怕是关心则乱吧。

  太宰垂下眸子,微微摇摇头,“不是哦,国木田君可不是对小孩子心软。”他的声音很温和,“他只是在追求他的理想而已,纯粹也崇高的理想。”

  “这么一说,确实很像是国木田先生会做出来的事。”

  追求理想的人啊……灯里陷入沉思。说起来,她好像都没仔细想过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之前一直都在为从研究所里赎出史莱姆们而努力,倒从来没思考过,如果脱离研究所,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的思绪被太宰接下来的嚷嚷打断:“——所以明天还得跟国木田君去那所中学调查,跟一群青春期的小鬼有什么好问的,我完全提不起劲啦。”

  “恕我直言,其实太宰先生有时候也挺像‘青春期的小鬼’的。”灯里瞥了他一眼,直白地进言,言下之意便是他没什么资格说人家。

  糊弄学大师太宰眨眨眼睛,“嗯?这是在夸我年轻又有活力的意思吗?”

  “不,只是在夸赞太宰先生的幼稚程度有时候和那些小朋友不相上下而已。”灯里笑道,语气自然得就像在夸人。

  “灯里小姐好过分哦——”太宰晃晃自己提着购物袋的手以示抗议,“对我说话真的是越来越不留情面了。”

  灯里赶忙稳住被他晃动的购物袋,怕一会儿他拎着的提手会变得勒人,勒疼他,“因为是朋友了,所以说话直白一点也可以吧?”她偏过头看着他笑。

  “这么直白只会伤到朋友幼小的心灵啦。”太宰哼哼地提出自己的主张。

  尽管知道太宰不会因为这个而伤心,但灯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在仔细思考过后,她说出这样的话:“嗯……那,太宰先生就像小朋友一样天真活泼又可爱?”

  “……甚至比刚才的话还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微妙,灯里小姐还是不要继续补充了。”太宰微妙地对上灯里的视线,她眼神认真到他被迷惑了一瞬,竟有些分不出她是不是真的在夸他。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眼神是真的能糊弄人。

  太宰微不可闻地叹息。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回到灯里家,一起吃完晚饭,一如国木田生日前的那样,似乎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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