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曾经与姐姐交好,虽然后来因为某些缘故错过了彼此,但能看得出来,她还是盼着姐姐好。如今,自己有幸得到了姐姐的青睐,夫子定也不愿让一个糟糕的人陪伴在姐姐身边。
梨花越想越为自己先前的懈怠而感到羞愧,恨不得长了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将所有的知识全都记下,如此才不辜负夫子的期盼和姐姐的厚爱。
学了一个多时辰,看着夏寻雁略微苍白的脸色,梨花赶忙提出结束今日的课业。
夫子白天要教孩子们,晚上还要为她单独辅导,这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而且之前每次都要让夫子陪伴到深夜,梨花不安极了。
夏寻雁确实疲惫,顺势合上了书本,却若有所思问道:“今日村口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对于鹰巢岭的土匪进犯有什么看法?”
梨花老老实实回道:“以如今局势来看,官府无能已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官府出面,百姓只能靠自己。目前人数上来看,鹰巢岭的土匪人数还没有达到当初白虎山匪那样的规模,但如果任由他们继续做大,一个个村子被攻陷,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但如果我们村子能战胜土匪,无疑是一个振奋的消息,其他村子也会因为看到希望而继续坚持。”
夏寻雁又问:“那么你所提出的,若是刘老爷肯出田便愿意带领村民抗匪,你当真认为仅凭村民之力可战胜那些土匪?”
梨花回道:“土匪虽然凶残,但若是村民能够抱团作战,并非不可能。不过眼下土匪势头正猛,要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和动力,乡亲们不可能下得了决心进行抵抗,更多人会选择逃避,宁愿进入深山老林也不愿站出来。”
夏寻雁点了点头,随即提出了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倘若土匪全员出动攻打大柳树村,你要如何应对?”
梨花想了想,道:“土匪进攻或许只是几个时辰半天一天的事,但夫子在教孙子兵法的时候曾说过,前头的战事不仅仅只是那一刻的较量,比拼的更是平日的积累和训练,以及后背各方面的资源保障。因此我认为一旦确定要与土匪抵抗到底,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夏寻雁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梨花道:“首先,要收集信息,除了知道土匪的动向,还包括土匪的装备、战斗力、战术习惯等。单单凭我们一个村子比较难做到这一点,但我们可通过与其他村子的联系,共享这些情报,形成一个巨大的信息网。”
当然,这一点对梨花来说可有可无,她有系统在手,基本上可以确保十里之内的所有情报都是准确无误。
“其次,提前进行防御工事,如挖壕沟、石墙或木栅栏,另外在村子外围设立几道防线,使土匪在进攻时不断消耗他们的力量。”
“三是人员配置与训练。这件事我们村子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在做了,但我们是统一训练,如果确定要与土匪开战,就要分组,将大家伙按照年龄和体能分组,进行针对性的训练。或许我们可以挑选体能和战力比较强的村民,组成一个特别小队,进行特殊训练,并且配备更好的装备,用于执行突袭等关键任务。”
“四是在战术与策略方面谋划,根据土匪的实际情况,灵活调整战术,如诱敌深入、分兵合击、夜袭等。或者通过散布假情报、制造恐慌等手段,扰乱土匪的军心。”
“这一点,还得向夫子请教。”
夏寻雁听完她上述观点,神色稍缓,却摇了摇头:“目前来看,你自己就能做得很好,还有吗?”
梨花道:“还有,我们需要外援或联盟。一双筷子和十双筷子的故事人人都知道,对付土匪同样适用,单单我们一个村子,或许可以抵抗一窝土匪,可要是还有更多的土匪更多的流民涌过来,即便我们的策划再周全,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外援方面我可以向师姐求助,但村与村之间的联盟也要建立起来。”
她继续道:“最后一个是后勤保障,村里老弱妇孺皆可胜任,主要确保村子的粮食和水源不被土匪切断,同时要提前准备医疗救护,对战斗中受伤的伤员进行及时救治。”
夏寻雁听完这些,略微激动地站起身,踱来踱去,最后道:“你所说的这些,周到且详尽,也不枉大年三十晚上通宵给你讲兵书,然而纸上谈论是一回事,成与不成,得看你如何行动。”
“倘若事情定下来,学生定当全力以赴。”
夏寻雁这才欣慰点头,转身又去寻了另外一本书递给她道:“这本我做了注释,平日你要是不来学堂,在家可自行看这本,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梨花赶忙应下,恭敬地接过书本。
只是拿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瞬间被其指尖的冰冷所惊到。
想起这两日来董芸的状况,她心一提,试探着问道:“夫子可是来了月事了?”
夏寻雁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事,道:“是不是我手太冷了,吓到你了?”
梨花点了点头。
夏寻雁轻轻叹了口气,眼前这人能瞬间察觉自己的情况,想来是注意到公主也是这般了,于是也没有隐瞒。
“四年前,我与公主南逃,在经过琅河的时候,追兵将至,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时刻,江面结着薄冰,也没有船只,我们两都刚好来了月事,万般无奈之时,不得不投入河中,在侍卫的掩护下渡江逃命。寒风如刀,河水冰冷入骨,感觉像是肺中都要结了冰,自那以后,每逢这个时候,身子就会比往时要冷上一些。”
梨花听到这话,浑身发颤,不能自已。
她不知道姐姐身子冷,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凤凰落难,道路崎岖,远不是自己能想象,自己曾经大言不惭说要做凤凰身边的鹰隼,可自己就是这样做的?
她握紧的手指几乎刺入血肉,心痛得无法呼吸,倏地站起身,道:“我去给夫子烧炭。”
夏寻雁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任由着她去忙碌。
她没有告诉梨花的是,当年琅河一事之后,次年三月,她与明月来到渭水边上,看着汹涌的江面,她对明月说,太冷了,她害怕,要暂缓渡江。
明月心疼她,便应了下来,只是在第二日到了约定的时间,明月没有等到自己,而是等来了自己嫁给镇南将军的消息。
泓州境内大大小小的河流数十条,她没有办法再看她的明月在倒春寒的天气里,还要面临着遇江则投水的局面。
至少泓州境内,明月不需要这么做。
好在,如今有人替她心疼明月了。
想着刚刚女孩对与鹰巢岭土匪的那一番作战计划,女夫子心想,有她在,冬日下河渡江的事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
第104章 决定
梨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 只是在门口的时候,足足站了好一会儿,恨自己不体贴, 恨自己钻牛角尖,恨自己不够强大……
她也终于明白了, 那日为何董芸仅仅一句话就让她破防,因为正是被说中了内心,她就是想着那事, 她就是耽于享乐,挂念着姐姐的身体。
故而被说中了, 就变得难堪了。
还竭力不承认。
她压下心头沉闷的懊悔, 深吸一口气, 进了家门。
芙宝还没睡,硬撑着等到她回来。
见到她回来的第一句是:“娘一个人在山洞,芙宝要去陪娘。”
梨花心里发软,抱着她道:“好,去陪娘,不让娘一个人在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