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云涟图耳朵动了动,终于把注意力分配到了自己好友身上一点。

  “对啊。”小狐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无处不充满了违和感。”

  小兔子沉默了一下,清透的眸子里映照着扭曲得、仿佛如稚子随手涂画出的线条一样的天地,垂眼随意应付了过去。

  当然会觉得有异。

  在真实的时间线里,他们这个世界早已干枯荒芜,别说复原出他们生活时候的真正景象,就连一个简单的幻境,都快要无力支撑了。

  这是好事,证明… …他们的计划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看上去还嚣张跋扈,甚至可以控制琅魇的程度更上一层楼,但这其实反而说明,它只是一只纸老虎。

  它就要不行了。

  在经过他们一个个世界的不懈努力之下,这个世界的规则力量终于是被一点点转移到了琅魇的体内,只需要完成最后的循环,就可以彻底结束这个畸形的世界了。

  和胡晓雾挥手告别后,云涟图最后瞟了一眼已经连颜色都支撑不住的天际,低低冷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屋里。

  这天晚上云涟图强制自己休息了半个时辰,并在刚过子时就早早地等在了既定的位置。

  他到底还是新换了一套衣服,虽然和“以前”那一身一样,但的确是新做的。

  云涟图其实不是很能确定,琅魇还会不会想要按照以前的轨迹再经历一次,毕竟他们在第一个世界也活了蛮久,真的重来一次还稍显繁琐。

  但至少… …初遇,琅魇应该是不会省略的。

  最初与最终总是特别的,只要琅魇还在意那个影子,他就会来。

  与云涟图的料想一致,几乎就是在当年见面的一瞬间,一头几乎只有成人小臂长的狼崽出现在了原地。

  这是一头非常可爱的幼崽,皮毛柔顺光亮,体型匀称,脸蛋胖乎乎的带着奶膘。

  但他的表情却远远称不上可爱,甚至可以说是可怖了。

  经历过几乎千年的转世轮回,琅魇自然也不可能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的小狼崽子。

  时光早已把他的一切打磨沉淀,那股已经镂刻进灵魂深处的疯癫并没有消失,反而是被他更好的隐藏,酿造出更加迫人的能量。

  云涟图站在树后静静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掐着时间走出去,对着狼崽子伸手,露出个笑。

  甚至是这次拍摄,琅魇才发现一个事实。

  最后一世时,那个他一心充满了暴戾和敷衍的会面,却是被他师尊用心对待的。

  他师尊脸上的笑、和对他伸出的手,都和他们真正的第一世时一模一样。

  可他心里却只有五分烦躁,三分恨意和两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逃避。

  只顾虑着这样会不会影响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影子,思考着该怎样才能快一点完成所有步骤,早点把眼前这只该死的兔子献祭。

  他的确跟着云涟图回了不老山,却在回去之后就给云涟图划定了结界,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把原本就属于小兔子的地方完全划归给自己。

  他们早已经研究过规则许多次,现在身体里流淌着的同根同源的力量又让他们能够做到知己知彼。

  虽然不能完全规避所有不重要的剧情,但也可以把麻烦压缩到最简单。

  云涟图被限制在树洞里不能出门,一直到琅魇拜师的那天。

  如果说他们的初遇是一切的开始,那么,那次相识三百年后的拜师,就可以说是真正剧情的开始。

  无论是第一世,还是剧本演绎下的第二世,他们所有的矛盾冲突,都是在那一场拜师大典后才集中爆发的。

  小兔子是被人强行唤醒的。

  刺目的阳光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激得小兔流下了眼泪,他有些迟钝的活动了一下因为睡得太久而无比僵硬的脖子,终于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切没开始之前,发生的是演绎出的剧本。但尘埃落定以后,会发生的,只能是琅魇为他设定好的结局。

  琅魇的能力足够跳过后面发生过的事情,直接把最重要的概念替换成用他来祭阵了。

  只需要抓住他… …然后完善阵法。

  但云涟图没有想到,等待的时间会这么漫长。

  — —

  水牢。

  这是一间几乎能够代表这世界上最浓厚的怨气的水牢。

  水是千年寒潭里终年结冰的水,周围一圈自生的幽谷草,那寒气碰上一缕都直往人心底钻。

  但被束缚在其中的纤细人影,却是整个人浸透在水中的——那水甚至还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上涨,一直到将他全部浸没,再略微回落,没有规律,周而复始。

  那纤细到像片纸一样的人影被几道锁链牢牢地束缚在水牢中央,每一处镣铐都看起来比他整个人还粗,沉甸甸地压着,把皮肤切割成一缕缕细碎的血肉。

  黑色玄铁下的伤口深可见骨。

  云涟图自己也不知道,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这个水牢被琅魇设计的几乎完美,他全身上下被束缚地只有眼皮能动,而完全的黑暗也剥夺了他所剩无几的视力。

  只有水声和无休止的疼痛陪伴着他,虽然这仅剩的两种感觉,也因为身上血液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远。

  但云涟图并不觉得十分难熬。

  一开始肯定是崩溃过的,至于现在... ...他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