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医院, 陷入了沉寂,不似白日的喧闹。
一排高大的梧桐树,发出簌簌的声音。
夜幕降临, 昏黄的灯光依次亮起, 消失在盘旋路口。
逐渐黯淡的光线里, 江淮序紧握温书渝的手,两人面对面而立, 谁都不敢用力呼吸。
蓦然,男人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淡然地说:“是。”
“多早?”脱口而出地追问。
温书渝的目光紧锁住江淮序的一举一动, 给出两个选择。
“婚前还是婚后?”
此刻两个人更像是博弈,谁都不后退一步。
片刻的踟蹰后, 江淮序坦然承认,“订婚后。”
一个不会出错的答案。
如若她真的看到盒子里的东西, 绝不会是这种神情。
温书渝又问:“真的?”
他的眼神和脸色毫无变化, 不知是他伪装的好,还是说的实话。
握着的手, 早在较量中脱落。
“真的。”江淮序向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掌心相对,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温书渝埋在他的胸口, 一直没有开口。
沉默须臾,江淮序适时转移她的话题, “温鱼鱼, 色.诱是怎么回事?”
温书渝果然被他带偏, “没有, 诓傅伯伯的,你以为他手上没有把柄吗?再说, 齐子浩又不是笨蛋,色.诱哪有那么简单啊。”
江淮序目光沉沉地看向她,“你不要以身犯险,你在意傅清姿,你也要考虑下我,你是有家室、有老公的人。”
直接用了“不要”两个字,明确地表达不行。
温书渝甩开他的手,倒着走路,“我知道啦,有老公真烦,早知道不要了。”
江淮序拽住她的手腕,“晚了,赖上你了,赖一辈子。”
一辆电瓶车从路的尽头窜出来,江淮序迈开长腿跑过去,“小心后面。”
扯住她的手,免于被撞到的可能。
“你啊,怎么说都不听。”责备的声线里,更多的是宠溺。
除了走边边,还喜欢倒着走路,路是她的似的。
温书渝吐吐舌头,“这不是有你吗?你又不会离开我。”
“不会离开你的。”
死都不会,江淮序暗自想着。
两个人打打闹闹,好似恢复如初。
她在想,为什么会对她的习惯了如指掌?
他的“订婚前”的说法没有说服她,而他明显不愿告诉真的答案。
温书渝只能装傻。
第二天傍晚,温书渝来接傅清姿,带了几件新衣服,“小姿姿,走兵分两路,你去相亲,我去会会你表哥。”
傅清姿接过,“好,温小鱼谢谢你。”
明面上避着傅父聊天,实际上病房里听得一清二楚。
傅清姿换好白色连衣裙,“爸,我走了。”挽着温书渝的胳膊准备离开。
实则脚步特别特别慢,像蜗牛一样缓慢移动。
看着两个女生单薄的背影,女儿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傅父喊住她们,“你们不用去。”
在枕头下面拿了一个U盘,放在桌子上,“原本就想给姿姿留个保障的,这里是之前收集的证据,拿去用吧。”
温书渝十分为难,“这不太好吧,都是一家人。”
傅父扭头看了眼窗外,大雁南飞,“没什么不好的,他不仁在先。”
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齐子浩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他都忍了。
结果,直接不顾公司的安危,想独吞公司。
现在又想让她女儿和四五十岁的老头结婚,以换取他的利益,甚至连累无关的人。
他顾念亲戚情面,人家可没有念。
每年给他的分红不低,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
傅清姿接过U盘,和温书渝携手退出病房。
走出病房的两个女生,捂着嘴巴相视而笑,走到尽头的楼梯口,才放开笑。
演戏发挥到了极致,连老爸都套路了起来。
楼梯口不是特别安全,往往有很多偷听的人,两个人又转移到室外的草地。
傅清姿靠在她的肩膀上,“你怎么知道我爸有后手?”
温书渝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程律师说的,还有我问我爸了,他就是这样做的。”
独生女的家庭,最害怕被别人吃了绝户,害怕他们离开后,女儿受了委屈。
傅清姿感动,“要不是你,我就真的傻傻去相亲了。”
温书渝拒绝矫情,“傻瓜,不会让你去的,小公主是享福的,不是给人当后妈的。”
在她们在楼下交谈之时,宋谨南和江淮序从院外走进来。
自觉给他们留足空间,温书渝和江淮序先行离开。
宋谨南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档案袋,“这是我收集到的信息,不是很详尽,足够现在用了,剩余的我还在查。”
档案袋隔着两个人中间的一步距离,傅清姿最终接过,“谢谢你,等危机解除,我请你吃大餐。”
至于欠的人情只能慢慢还。
不过,宋谨南没再和她说结婚的事情。
几天没见,傅清姿又瘦了一点,宋谨南想抱抱她,抬起的手又放下,还是忍住了,“你…你家没事就好,朋友一场。”
傅清姿重复他的话,“是,我们是朋友。”
傅父已经出院,身体需要修养,傅母和傅清姿代表他出席公司的会议。
宣布申请调查齐子浩的个人问题,以公司名义对外收受贿赂,捏造谣言给公司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几天之内,事情得到了反转。
宋谨南的调查也派上了用场,所谓的贿赂是齐子浩的个人所为,至于食品质量问
题更是无稽之谈,处理废料时的视频,剪辑一下。
人心险恶至此,不惜毁掉别人的一生。
温书渝从午后就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平板、电脑,手中还有手机,打开多个平台,观测最新舆情。
旁边的男人有苦难言,老婆心里只有别的女生,忽略了他很久。
温书渝看着实时评论和上升的股票,忽而感慨,“小公主长大了。”
成长就在一瞬间,没有人一直是无忧无虑的。
江淮序揽住她的肩膀,“你可以永远做小孩。”
亲了下她的额头,“永远是我的小公主。”
他也是这样做的,一直把她当小孩、当妹妹、当小公主。
温书渝抱着胳膊,起了鸡皮疙瘩,“肉麻了。”
“是实话。”
人又不关心他,戴上眼镜忙自己的工作。
“宝宝,你忽略我多久了?”江淮序将人抱在腿上,抵住额头开始幽幽控诉。
从港城回来就忽略他,直到今天。
温书渝坠入他幽黑的眼眸,眼睫如鸦羽,鼻挺唇薄,灰色衬衫分明是矜贵的商务打扮,说出这句话,散发出恣意的气息。
放下手机,搂住他的脖子,去亲他的脸,“江总受委屈了。”
就会说好听的话哄他,老公都不愿意喊。
“哄人也不来点诚意。”
“这样呢?淮序哥哥。”温书渝握住手中的东西,缓慢行动。
拉开裤子拉链,无任何阻碍地接触。
扬起脑袋咬住他的喉结,听到他“嗯”的闷哼声。
另一只手开始解他的衬衫纽扣和袖扣。
她是懂怎么让他失控的。
“宝宝,要这样。”紧绷到极致,嗓音沙哑,江淮序仍巍然不动,俨然是一个好老师,言传身教。
宽大的手掌覆住她修长的手骨,循循善诱。
“我累了。”温书渝的手酸了,还没有结束,索性放弃。
好好地招惹他干嘛。
“没出息的鱼鱼。”江淮序打横抱起她去浴室。
温书渝被放在洗手台上,毛巾垫在台面上,江淮序打开浴缸开关,缓缓出水。
热气蒸腾,镜柜上氤氲起水雾。
江淮序不疾不徐,扫了一眼浴室,毛巾架上挂着两条领带,捂住温书渝的眼睛,“宝宝,玩个游戏吧。”
清冽的嗓音带上浸了水的砂砾感。
温书渝的心脏鼓鼓跳动,像摇滚乐的鼓手使劲敲击她的心,“什么游戏?”
男人没有说话,抽出领带,一根绑在温书渝的手腕上,一根蒙住她的眼睛。
手腕被束缚,系了死结,丧失了视觉的温书渝,扬起声调,“江淮序,你干嘛?”
江淮序半褪去她的裙子,“宝宝,忽略了我的惩罚。”
领带盖住眼睛,沁入极淡的光,只能依赖于听觉,温书渝的耳边传来浑厚的闷笑。
活动下手腕,挣脱不开,放弃抵抗,咕哝一声,“我又不是故意的。”
江淮序低声笑,“让你长长记性。”
身体突然腾空,温书渝被江淮序拦腰抱起,猛然一惊,“去哪?”
对未知的恐惧。
江淮序悠悠说:“不告诉你。”
舌头撬开她细白的牙齿,在口腔中扫荡。
被放进浴缸中,四周充满了一个字,热。
听觉和触觉感官完全被放大,男人的一喘一息以及胸膛的起伏,温书渝同步感受。
温书渝的手机塞进他的口袋里,江淮序拿出来放在壁龛中。
突然,熟悉的铃声在浴室中响起,江淮序瞄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林玉华的儿子。”
那不就是陆云恒。
江淮序亲上温书渝的后脖颈,“鱼鱼,陆云恒打电话给你了。”
温书渝:“不接。”
江淮序:“不小心按了接通,怎么办?”
“那你挂了呀。”
温书渝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浅浅的呜咽声流出,她的下嘴唇有几条牙印,男人用手摸上印子,“鱼鱼,别咬,我心疼。”
同时还在故意使坏,演奏出毫无规律的节拍。
温书渝摸索着咬上他的手臂,一句话不说。
江淮序附在她的耳边,吻她的耳珠,“电话挂了。”
探唇紧紧贴合。
她才不信。
摘下覆住她眼睛的深蓝色领带,将温书渝转了一个方向,“老婆,我没骗你的。”
手机屏幕黑着,电话被挂断了。
“老婆,你冤枉了我,怎么办?”
“凉拌。”
浴室内有一扇窗户,方便观景,天光大亮,远处的湖面水光潋滟。
他们在这一隅空间里,缱绻旖旎。
粗重的呼吸在室内产生回响,男人与女人的声音暧昧交织。
江淮序扣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攀附上玻璃窗,留下手掌印,“老婆,接下来交给你了。”
温书渝眼神迷离,“我怎么来?”
江淮序掐住她的纤腰,“我教你。”
好老师遇上了好学生,一点就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淮序倒吸一口凉气,“宝宝,别咬。”
温书渝故作无辜,“我没咬啊。”
天旋地转,江淮序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在口腔内扫荡,紧搂住温书渝,揉进怀里。
窗外的天黑了,噼里啪啦的雨珠在窗户上乱跳。
与温书渝的手掌共舞。
室内经久不息,玻璃上印出雾气,消散又蒙上。
回到室内,温书渝检查手机通话记录,“江淮序,你没接,你骗我。”
用尽最后的力气,踢了江淮序一下。
被他的手掌捉住,慢慢揉捻,好似在做另一件事。
“老婆,我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听你的声音。”
解开她手腕处的领带,轻揉她的手腕。
领带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你的声音,独属于我一个人。”
她的声音,刚刚浴室中的声音,温书渝耳尖红了,嗔他,“变态。”
江淮序胸腔颤动,“只对你变态。”
南城的雨来得又大又急,折腾了一圈,雨还在下。
闹了一下午,江淮序晚上临时开个会,在书房里办公。
他的右手被温书渝牵住,看他的生命线、事业线和爱情线。
会议进行到中途,需要记东西,她研究得正起劲,江淮序只能用左手在纸上写下一组数字。
温书渝无声问:“江淮序,你会左手写字啊?”
江淮序用口型回答:“简单地会一点。”
“噢噢。”他还在开会,温书渝对着解读继续研究。
在江淮序没注意的时候,温书渝偷偷拍下了他左手的笔迹,放在私密文件夹里。
会议结束,江淮序捏捏鼻梁骨,“研究出来什么了?”
温书渝托住下巴,“说你事业很完美,一切会迎刃而解,会长命百岁,就是爱情线嘛。”
欲言又止,佯装为难。
江淮序一怔,“爱情怎么了?”
温书渝嘴唇轻抿,缓缓开口,“爱情坎坷一点,要坦诚相待,才能长长久久。”
“所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淮序拉下衣袖,坦然地说:“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饿不饿?我去做夜宵。”
又岔开话题,一定有猫腻。
温书渝配合他,“饿,我想吃蛋炒饭。”
江淮序:“行,小馋鱼。”
林玉华和陆志勇的离婚案子已提起诉讼,接下来便是等法院开庭。
这个时候陆云恒给她打电话做什么,犹豫再三,温书渝回拨了电话。
怕是林玉华出了什么事。
“喂,什么事?”温书渝清冷的声线中,更如在冰箱里冻过。
陆云恒仍习惯不了她对他的冷淡,“我想感谢下你,请你吃饭。”
还是好声好气和她说话,即使她不耐烦。
她从前根本不是这样。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温书渝举着手机走到厨房,打开免提才继续说:“我和你吃饭,我老公会介意的。”
陆云恒嗤笑一声,“他这么小
气吗?”
温书渝耐着脾气解释,“不是他小气,是我小气,他不开心我就不开心,影响我们夫妻生活的和谐。”
正在做饭的江淮序脱口而出,“老婆,哪里的和谐?”
温书渝娇嗔地回他,“你说呢?当然是……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和谐啊。”
那就是床上呗。
她手中的手机屏幕黑了,陆云恒直接挂断了电话,当着他的面调情。
温书渝想,这样正好,下次再打,就让他听好了,这么喜欢打电话。
反正她不介意,只要他敢听。
靠在厨房的门边,温书渝忽然想到另一个当事人,叶可一几天没找她了,那个产后抑郁的女生。
之前隔三差五就找她聊聊天,问问情况,忙了傅清姿的事,才发现她几天没找了。
点开聊天页面,上次聊天还是三天前,温书渝让她坚持下去,她回了一个字“好。”
温书渝的太阳穴突突跳,用食指按按,还是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可一,你还好吗?】
【可一,看到回复我一下。】
信息发出去久等不回,晚上的蛋炒饭都不香了。
江淮序抬头问她,“怎么了?”
温书渝捣捣蛋炒饭,“一个当事人没回信息,可能是没看到。”
两个人各有所想,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江淮序突然开口,“陆云恒是想和你重归就好。”
“打住,我和他没有好过。”温书渝大声抱怨,“我明天就去和学姐说,案子给她做。”
江淮序穿过餐桌,握住她的手,“鱼鱼,你做你的,我自己消化一下。”
温书渝抬眸看他,“你不开心,刚刚做.爱的时候,他打电话来你就不开心。”
虽然她看不到,但她能感受到。
江淮序扶了下镜框,“因为我嫉妒他。”
“为什么?”温书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