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渝没有说过喜欢他, 江淮序瞬间丧失了底气,和陆云恒对峙的底气。
时间被无限放大,包厢内落针可闻, 空气仿若凝滞。
屋内剩余的两个男人, 屏气凝神地等待温书渝的答案。
陆云恒盯着她, 生怕漏过什么细节。
江淮序垂下头,刻意不看她, 摆弄手中的手机,手指被玻璃划伤,渗出细细的血滴。
人在极度的紧张之中, 丧失了对时间的把控,时间漫长又短暂, 温书渝捏紧拳头,侧过身正视陆云恒的眼睛, 缓缓开口。
“我喜欢他。”
抓住江淮序的另一只手, 握在她的掌心里,嘴角挽起温柔的弧度, 又一次强调。
“我喜欢江淮序,一直都很喜欢。”
一向清冷的声线,今天多了小女生的娇羞。
一直?江淮序抬起脑袋凝视温书渝, 想从她的神情里,辨别这句话的真与假。
他分辨不出来。
想信, 却不敢信。
温书渝说完也不管陆云恒怎样, 垂眸在包里翻翻找找, 拽住江淮序要躲的手指头, “别动,乖一点。”
一边鼓起嘴巴吹, 一边问:“疼不疼啊?”
他的伤口没有半厘米,过不了一分钟,就要愈合了,像针扎似的,几乎感觉不到痛,江淮序微皱眉头,说:“疼。”
听到这句“疼”,陆云恒轻声“哼”了一下,不想破坏他在温书渝心里仅存的形象,无声吐槽,“装。”
温书渝专心在江淮序身上,没有听见陆云恒的冷嘲,“幸好没有进去玻璃渣。”
拿起包里的纸巾蘸水清理伤口,担心玻璃碎渣在里面,撕开创可贴胶布,轻轻贴在伤口上。
江淮序抬头睇了一眼陆云恒,似笑非笑的嘴角,戳穿他的肺管子。
他们这恩爱的画面,陆云恒一眼也不想看,默默拉开另一把椅子,独自醒酒。
是他自作主张,弄丢了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温书渝的注意力全在江淮序的小伤口上,自然没有看到两个男人无聊的一幕。
“还好我包里有创可贴,好了,真可爱。”
一个大男人用着hello Kitty的创可贴,怎么看怎么违和。
但真的很可爱。
温书渝担心服务员扎到玻璃,收拾好了桌子上的碎玻璃渣。
写上纸条,提醒服务员。
牵起江淮序的手,“好啦,我们走吧,这里的饭不好吃,我们去吃学校门口的小吃。”
她想吃江淮序做的,怎么也是一个伤患。
江淮序直起身,“好,听我老婆的。”
刚打开门,就看见鬼鬼祟祟的同学。
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其他人散在角落,傅清姿和沈若盈趴在门口听动静,里面安安静静、一点也不吵,拍拍胸脯,“没打起来就好。”
温书渝去前台再次交代了下服务员,赔偿高脚杯的损失,说处理的时候小心一些。
包厢内留下陆云恒一个人,他就没怎么喝醉,只是借机问出口而已。
听到的却是让他痛心不已的答案。
终究是他高估了他和温书渝的感情。
同学散场,打车的打车,去停车场找车的找车。
几个半生不熟的人边走边八卦。
“他们是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那么多年都没有感情,还能从天而降啊。”
“他爱她,她爱他,真热闹啊。”
先一步走到车子旁的温书渝和江淮序,不急着坐进车里,两人都喝了酒,才想起来叫代驾。
站在车子外面等代驾过来。
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前方,江淮序倚靠在车门边,双手环住温书渝,头埋在她的肩颈,“鱼鱼,你不要哄我,我会当真的。”
从楼上到停车场,过去了有十分钟,他仍觉得身处梦中。
“我没哄你,我说的是真的。”温书渝环顾四周,没有人过来,抿着嘴笑,踮起脚尖够到江淮序的唇,吻了上去。
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话。
吻上去之后,没有退开,反而试探地启开他的牙齿。
江淮序一怔,化被动为主动,手扶上温书渝柔软的腰肢,低下头去配合她的身高。
不让她垫脚累。
男人唇齿里淡淡的葡萄香气渡过来,勾住她的舌尖轻轻吮吸,舌尖相抵,像电流感应,交错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
他的吻是强势的,手是温柔的。
呼吸被完全掠夺,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察觉不到对面电梯厅里出来的人。
一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女人,被他们以为冷静理性的人紧紧箍在怀里,热吻着。
什么婚姻感情关系不好的谣言不攻自破。
傅清姿张大嘴巴,“这么激烈吗?”
沈若盈见怪不怪,“你忘了冰淇淋吗?”
经过提醒,她想起来了。
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温书渝推了推江淮序的胸膛。
实在不好意思抬头,她的口红一定花了。
江淮序抬起眼眸瞥了对面的人,其他人赶紧散开,只有陆云恒站在原地。
对上江淮序嘴角得意的笑,他的手掌拊在温书渝的后脑勺上。
脸色阴沉走开。
江淮序这才掰正温书渝的脸,笑着说:“人走完了,你不是饿着吗?去吃饭。”
温书渝努力睁开眼睛,“可是我困了,你做给我吃吧。”
“行,喂饱你。”他的衬衫领口被她抓出了褶皱,这个喂饱难免让人多想。
相处久了,思想都是共通的,江淮序偏头说:“上下都是。”
温书渝的脸蓦然红透,“江淮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之前可正派的模样,全被他骗了。
“鱼鱼害羞了。”
禁不住他的打趣,温书渝不想搭理他,不想认输,“江总,你耳朵也很红。”
车子从陆云恒身侧疾驰穿过,陆云恒看着车牌号,车牌号YX325。
鱼&序的首字母,配上他们的生日。
如此煞费苦心。
陆云恒想忘记,可刚刚看的画面偏偏要往他脑子里钻。
他想起大学时,有一次他和温书渝两个人出去玩,温书渝喝多了想亲他,被他下意识躲了过去。
他那时候的心理是怕,害怕和温书渝在一起。
即使他也喜欢她,他有更重要的事,这些事排在温书渝前面。
他以为,他回来他们可以重新开始,无论如何没想到,温书渝结婚了。
他们的感情好像真的很好,衣服都是情侣装。
温书渝送他的那件情侣衬衫,他放起来了,一次没有穿过。
如今有另外一个男人,代替他做了这件事。
江淮序打开家中大门,没有开灯,他想借着黑暗的环境再问一次。
夜空清澈,月光铺满一地的银辉,如梦
幻的银色瀑布倾倒在地砖上。
暮夏夜晚的温度刚好,低一度冷,高一度热。
江淮序握住温书渝的肩膀,不确定地问:“鱼鱼,你说的喜欢我是真的吗?”
温书渝第一次发现他的脆弱,在和她的感情里,他看似是主动的一方,实际上永远处于下风。
当下的温书渝肯定不懂,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询。
温书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胡茬微微扎手,“是真的,如果我不喜欢你会亲你吗?和你做.爱吗?”
男人没有言语,温书渝深呼吸一口气,抬起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莞尔一笑。
“江淮序,我喜欢你,如同你喜欢我一样。”
面前的男人还是没有说话,茫茫夜色中,温书渝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以为他不信,又说了一次。
“江淮序,我是真的喜欢……”
“你”字未说出口,便被江淮序堵在唇内,在她的唇瓣上摩挲。
发泄自己内心的激动。
江淮序拦腰抱起温书渝,径直走向浴室。
“你干嘛?”
“喂饱你。”
他的心持续悸动,盼了多少年的事,宣判死刑后,又峰回路转。
温书渝和他说,喜欢他。
恒温的淋浴喷头洒在37摄氏度的温水,暧昧掺杂进水中,不受控制地发酵、膨胀。
四十分钟后温书渝才从浴室里出来。
江淮序磨磨蹭蹭好像亲不够似的,吹干头发后,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还时不时低头亲她。
“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做饭。”
明明都是高度运动,甚至他出力更多,怎么他还有精力去做饭。
温书渝躺在床上,开始点菜,“好,我想吃肉。”
他给她找了一套睡衣,温书渝走到衣帽间,瞧见悬挂在落地衣架上的黑色衬衫。
想象了下江淮序穿的样子,斯文矜贵,带了点败类的感觉。
“鱼鱼,吃饭……”轮到江淮序哑声,目光呆滞。
温书渝穿着他的黑色衬衫,扣子解开三颗,露出凸起的锁骨。
站在白炽灯下,黑与白的碰撞,愈发刺眼。
温书渝拉开椅子坐下,托腮看他,清亮的眸子在他眼前晃,“老公,你喂我。”
江淮序倏然觉得腹部一紧,喝了一大口桌上的水,“好。”
一筷子、一筷子喂她,像照顾女儿似的。
“我吃饱了,回去睡了。”晚上吃个七分饱就好,温书渝推开椅子回去睡觉。
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带进了怀里,“老婆,我还没吃饱。”
江淮序一键智能操控,灯光由明转暗,“你故意的,挑这个颜色穿。”
黑色是最性感的颜色,没有之一。
温书渝无辜,“你挂在那里,我觉得宽宽大大的当睡衣挺好。”
当时是动了念头,想诱惑一下他,看下他的反应,果然。
“我也不知道江总自控力这么差。”
江淮序刮了下她的鼻子,笑出声,“该轮到我吃饭了,我要吃‘鱼’了。”
2米的长餐桌,今晚只做了2个菜,占用了一小块地方,另一侧空空如也。
江淮序从沙发上拿起毯子,垫在实木餐桌上,抓住想要跑走的“鱼儿。”
“你进渔网里了,逃不掉的。”
温书渝被江淮序放在餐桌上,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她精心挑选的餐桌,有一天她会躺在上面,成为一道“大餐。”
她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这桌子结实吗?
“桌子不会塌吧?”
江淮序解开她的衬衫纽扣,“塌了就重新买。”
身下是柔软的羊毛毛毯,前方是炙热的火炉。
“从哪里开始吃呢?左边还是右边?鱼鱼,要不你选?”
温书渝随便说了一句,“右边。”
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是左边,结果猝不及防地吃了右边。
“你这么听话呢?”
江淮序低声笑,“是啊,听老婆话的男人,才有前途。”
“接下来是哪边呢?上面还是下面?”
温书渝心脏剧烈跳动,“上面。”
他今天听话。
“好,听鱼鱼的。”江淮序反其道而行之,去了下面。
温书渝踢了他一脚,“你耍赖。”
“老婆,我没有,这也是上面。”她现在是被放在桌子上面。
漫长的“夜宵”终于结束,事实告诉她,桌子很结实,没有塌,而她被吃干抹净了。
衬衫还穿在她的身上,只是被揉得不成样子,松松垮垮没有一丝原本的挺括。
“鱼鱼,周末的夜生活正式开始。”
落地窗前、主卧飘窗、书房,每一处均解锁打卡。
她的约法三章在第一周就彻底失效,她这个周末没有出过门,周日是在家休息。
“早知道不表白了。”
表白的代价,她的腰承受不住。
江淮序给她揉腰,“鱼鱼,我很开心,特别开心,你会喜欢我。”
他15岁喜欢的女孩,在26岁说喜欢他。
温书渝不会知道,他悸动的心,跳得有多厉害。
惯例拥堵的周一早高峰,江淮序开车送她,周末缠着她要了太多次。
温书渝约好了和林玉华见面,提前给江淮序打预防针,“我可能要和疑似是陆云恒的妈妈见面。”
江淮序轻拍她的发顶,“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工作,我永远支持、尊重,陆云恒嘛,现在他不足为惧。”
有了温书渝的表白,他现在底气十足。
温书渝抱着他的头,亲了下他的脸颊,“这才是我认识的江淮序嘛,拜拜。”
他真的很好哄,温书渝给颗糖就好。
孟蔓见过陆云恒,几年未见,还是认了出来,提前和温书渝通个气。
陆云恒和林玉华在会客室等待,他见到温书渝立刻主动解释,“是我介绍我妈过来的。”
就是说,天下哪有如此巧的事。
“哦,好。”
温书渝撩了下头发,露出侧颈的红印,让江淮序注意,难免有漏网之鱼。
这颗红印钻进陆云恒的眼中,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指甲抠进掌心。
他们是夫妻,做亲密的事再正常不过。
如同那晚的吻戏一样。
“陆先生是吧,我需要单独和林女士聊聊,麻烦您到外面稍等哈。”
温书渝的语气疏离至极,仿佛对一个陌生人。
陆云恒:“好的,麻烦了。”
和林玉华大致聊了一下,她没有工作,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做点临时散工。
他的丈夫陆志勇也就是陆云恒的父亲,在厂里是高级技工,是家里经济的主要来源,在家里对林玉华颐指气使。
俗称爹味、大男子主义。
早就想过要离婚,但不想拖儿子后腿,指着他给儿子提供经济支持,大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儿子劝过她很多次,她都笑笑就过去了。
现在陆云恒学成回国,离婚的念头才升了起来。
受惯了人伺候的陆志勇,自然不会同意离婚。
他们两个人没有原则性问题,无法直接判离,更何况现在家暴离婚都难。
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申请诉讼离婚的。
温书渝同情她的遭遇,在国内这样的家庭成千上万,旁人一句“离婚多简单”,只有当事人知道多么难。
考虑的因素纷繁复杂,没有那么容易。
林玉华犹豫,还是开口,“姑娘,高中和大学时我见过你,他也有苦衷,是我连累了他,你从前也是喜欢他的,如果可以……”
她想为儿子争取一下。
陆云恒回国之后郁郁寡欢,经常拿着一个女生的照片看,林玉华她瞧了一眼,眉眼很熟悉,这不就是温律师吗?
难怪推荐给她。
照片上约摸二十岁的年纪,她记起来了,之前给儿子送伞,见过她。
温书渝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爱子心切,她伸出左手的无名指,上面是一枚戒指,温和解释。
“阿姨,我结婚了,并且很爱我的丈夫,至于我和
您儿子,本就没有过开始,连过去都算不上。”
“您是我的当事人,不会因为我和他的关系,我就不上心,这点您放心,至于其他,没有其他关系了。”
难怪她那晚和儿子说:“喜欢就去追,妈以后不拖累你了。”
儿子只回了四个字,“没可能了。”
林玉华抱歉:“温律师,冒昧了,我不知道。”
温书渝客气笑笑:“不怪您,我和您儿子聊聊。”
此刻的陆云恒,于她而言就是当事人的儿子。
这个事情很明了,陆志勇不同意,那就只能诉讼,时间会长,结果可能不尽人意。
温书渝建议他和陆志勇聊聊,争取私下解决的可能。
陆云恒听完,“好,我会的。”
温书渝:“如果上法庭,法院会问你你父母的关系如何,如果想成功离婚,你的回答不可以模棱两可,一定要说两个人没有一丝感情了这种话,明白吗?”
不怪她将话说的如此透亮,律师的疑虑驱使,之前有个案子就是,差一点判离,只因为儿子说的一句话,法院最终没有判离。
儿子说的是,他们两个还挺好的,只是偶尔会吵架。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敲碎了妈妈离婚的心愿。
儿子永远不能共情妈妈,陆云恒应该还好。
如果他也是这样的,只能说她当初瞎了眼。
陆云恒点头,“我明白,劳烦你费心,可以加个微信吗?方便日后联系,离婚案挺麻烦的。”
理由正当充分,他想再赌一次。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同样在等待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