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吃吗?”陈淮掀开锅盖,指着里面煮好的泡面问。

  “不可以。”林暮痛快拒绝。

  “好。”面对他的拒绝,陈淮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只是乖乖盖上锅盖,往后退了一步,坐到床上。

  林暮捏着行李箱拉杆,站在门口,视线左右移动,哪里都看,就是不看陈淮。

  他心不在焉地说:“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陈淮双手支撑在身后两侧,长腿搭在地上,像个占山为王的土皇帝,毫无鸠占鹊巢的羞耻感,十分坦荡:“这也是我家。”

  “说的什么屁话,”林暮转过头瞪着他,“我说过我不——”

  “中介的合同我们已经签了。”陈淮扬扬下巴,示意林暮手中包的方向,“钱也在你手里,只差过户,我以为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他见林暮没吭声,自以为摸准了林暮的特性,又十分狡猾地加码,装可怜:“我身上没有现金了,也没有带银行卡,如果你今天不收留我,那我只能露宿街头了。”

  林暮听着忍不住心中腹诽,说谎也不找个像样点的说辞,这么蹩脚的理由,三岁小孩也不会上当吧?

  不愿意陪他玩这种稀里糊涂的文字游戏,林暮打开门,把人手提箱跟钱包往外一放:“请。”

  见林暮真不打算管他,陈淮散漫的表情一下就收起来,像是开始紧张,他说:“我没骗你。”他把手机解锁放在桌子上,又掏了自己的裤兜翻出来,表示是空的:“不信你可以检查。”

  “包里的钱够你随便找个地方住几年了,”林暮指指外面挂在箱子上面的包,看都不看他,说:“哪怕去县里最好的和平饭店,也能住差不多小半年。我这地方小,容不下您这尊一米九二的大佛。”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气甚至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暮讲话这样不留余地,陈淮说不难堪是假的,他暂且找不到能够继续留下的理由,只得站起身,垂下眼皮朝外走。

  路过站在门口的林暮身边时,他有意放慢脚步,可林暮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严实地握着门把手,像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他走出去的第一时间就关上房门那样。

  他没猜错,林暮的确就是这样做的。

  林暮合上门,愣了一会,走到那锅已经有些坨掉的面旁边,食物错过最佳的品尝时间,它们已经变得没有那么好吃了。

  没了适才的好心情,林暮感觉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吃了,但在抽搐跳痛的胃却不允许他任性。

  他狼吞虎咽的塞下去一半,喝了半杯凉水往下顺,胃部受到冰冷刺激的瞬间,喉咙条件反射地痉挛,哇的一下将吃下去的那些全都吐进水池里。

  直到恶心的感觉过去,林暮洗洗脸,看见锅里剩下的面,一方面舍不得扔,一方面又不敢强吃。最后只好在锅里放着,等明早热热在吃。

  他不愿意回想刚刚放生的事,可脑子不听使唤,眼睛一闭,陈淮装可怜的那些话就在耳边念经一样重复。

  都是骗人的,傻子才信。

  林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多时,外面传来不甚清晰的雨水声,慢慢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很重的哒哒声。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心慌得很,坐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

  莫名的情绪驱使着林暮穿上鞋,脚步急切地走到门口,想要推门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没伞。

  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他便做好了决定,将门推开。

  院子里在他离开的这几年里装上了太阳能感应灯,家家户户门口的都有,晚上如果打开门,开关就会触发,照亮门口一小块地方——

  陈淮此刻就站在那一小片光束里。

  他听见林暮开门的声音,转头看过来,睫毛被雨水打成一簇簇的,眼睛里映着暖白色的灯光。

  林暮僵在开门的动作不动,陈淮也没有主动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直到林暮回神,猛地伸手将他陈淮拉进屋里,推到更里面的地方,又把他的行李箱拽进来。

  “你傻吗!?”林暮气急了那样骂他,“包里不是有钱吗!?你站在外面淋雨装可怜给谁看啊!”

  “我……”

  “闭嘴!”林暮打断他,“我不想听。”

  “如果你要在这住,现在就去洗澡。“他拉着陈淮的衣服,把人推到洗手间里,”花洒左边热右边冷,地方就这么大,别挑三拣四,有事也别叫我,觉得不舒服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你。”

  吐出一连串的话,林暮啪地将推拉门关上,捂着急促跳动的胸口呼吸。

  陈淮在里面没回话,几秒后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像是默默认同了他刚刚说的那些,并且无异议。林暮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朝里面说:“洗完叫我,我给你找衣服。”

  嘱咐完这些林暮转身,准备去把自己随身携带那套睡衣找给他,在陈淮走之后,他就开始穿着陈淮那套衣服睡觉了,陈淮就算长高了一点,穿着应该还是合适的。

  他刚转身抬脚,只听见一阵嘎吱响动,门像是被人拉开了,没等回头去看,一股强劲的力量已经攥上了他后颈衣服,将他整个人直接拖了进去——

  “啊!”

  密集的水流劈头盖脸地打在脸上,林暮被浇得睁不开眼睛,害怕摔倒,他一手把着陈淮,一手在墙上摸索。

  几乎是同一时间摸到了陈淮领口跟开关,他一把抓住拽下来,另一只手关上花洒,语气暴躁地质问:“你要干什——唔!”

  陈淮直接捂住他的嘴,神色阴翳,沉声问他:“你喜欢我吗?”

  林暮被问得连挣扎都忘了,眼前的放大的阴沉面容吓人,捂在嘴巴上面的手很凉,但他还有心思走神,想着原来无论什么季节的雨水,都是冷的。

  不想点头也不想摇头,他只得毫无反应的,被迫面对陈淮的审视。

  陈淮将他看得很仔细,充满侵略感的目光落在脸上,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两个人的呼吸声。

  “如果喜欢,为什么这么久不去找我?”陈淮声音极低,似乎疯魔般问着,将脸压下来,与压迫感同时并存的是鼻尖若有似无地温柔触碰。

  他的气息透过指间的缝隙不停钻进林暮鼻孔里,两个人像在经历无比亲密地交换呼吸。

  陈淮另一只手揽着他的后腰,垫在他与冰冷坚硬的水池之间,两个人的身体几乎紧紧贴在一起,林暮微弱的颤抖透过相连的皮肤传递给他。

  他低笑一声,松开手,捧着林暮的侧脸,虎口张开就能将他下巴掐住,拇指按在林暮下唇摩挲。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身边,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行为,今天又要把我放进来。”

  陈淮垂眸,盯着那片被他揉到红肿潋滟的唇瓣,像是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啃咬上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林暮。”他收紧后腰上的那只手,将林暮跟紧密的按向自己。

  “钱,还是什么,只要你说,我全都给你。”陈淮说。

  林暮头皮发麻,无论是按在腰后逐渐滚烫的掌心,还是那已经快要塞进口中的手指,更让人震惊的是对方与他紧贴之处产生的变化。

  “陈……陈淮,你冷静一点。”林暮声音颤抖,口齿不清地叫他。

  陈淮静了一瞬,像是忽然惊醒,嘴角紧绷着放开他,林暮在他松手的瞬间就跑出去。

  “你,你先洗,我下午洗过了。”他朝里面喊。

  林暮心中惊涛骇浪,攥紧了自己的被打湿的衣服,扯着衣角向下遮掩,两个人同时发生难以启齿的变化,隔着那么薄的衣料,谁都骗不了谁。

  好在陈淮很安分的没有追出来,林暮飞快地换好衣服,敲门,等门打开一道小缝,远远地将胳膊伸过去,陈淮沉默地接过衣服。

  又磨蹭了一会,陈淮出来的时候,手里面拿着自己身上换下来的衣服,看样子已经手洗过了。

  他环视一圈,略过林暮上床,把衣服挂在整个房间唯一像晾衣杆的窗帘杆上。

  林暮在地上仰头看着,震惊之余只剩不安,那个晾衣杆的确是他们平时用来晾衣服的,陈淮的动作太过熟悉自然。

  他甚至重新复盘刚刚陈淮在洗手间里面问他的那两句话,怀疑陈淮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陈淮没有了下午那时跟他耍混的松懈感,气压很低,晾完衣服就下床靠在一边,两个人占据着小屋空间中相对较远的两个对角。

  林暮心中忐忑,他背着手靠在墙上,扣着墙皮,没话找话的问:“那个,你……你还饿吗?”

  陈淮抬眼撩过来一瞬,又很看向地面,低低“嗯”了一声。

  “那我给你煮面吃。”林暮像是终于找到了能打破这种面面相觑尴尬场面的事情做,动作无比麻利。

  洗盘子,倒出剩面,刷锅,冲洗烧水,下面,整个流程一气呵成,直到热水咕噜噜翻着花。

  他全程背对着陈淮,不知道身后的人这时候在做什么,有没有看他,筷子都要被他用力到掐断了那样。

  “好了。”林暮关火,发出滴的一声,他把小锅端到桌子上,说:“吃吧。”

  陈淮坐下,抬头看向他,问:“你不吃吗?”

  “哦,啊。”林暮把盘子里傍晚剩的那份也端过来,放到一边,坐在床上,“那一起,一起吃吧。”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两份面,林暮把东西捡下去,收拾完,回头看着床铺,感觉回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家里只有一床被褥,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