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后的时间像坐了火箭,林小一真的很困扰,自从那天喝酒断片后陈淮更粘人了。

  晚上睡觉都要手拉手。

  林小一睡不着,看着黑暗叹气,动了动不过血的手指,被发现他乱动的陈淮紧紧攥住。

  难道他那天晚上不是做梦,真在喝多后干了什么,比如把陈淮亲……了?

  “陈淮。”

  窸窸窣窣的声音,陈淮靠近了,蹭到林小一肩膀旁边,等他说话。

  “你松一点,我手麻了……”

  “……”

  陈淮不情不愿地撒开手,捏着林小一汗湿的小手指搓了搓,拇指虚浮着刮蹭在林小一手心,带起一阵阵的痒。

  怎么这么磨人呢?

  林小一猛地反过来把陈淮乱动的手指攥住,陈淮僵了一下,老实了。

  脑袋还在林小一枕头上,林小一没管,他在想明天放假,包括春节有近十天的假期,应该怎么安排呢?

  往年春节都是在外面兼职过的,今年如果还是在饭店的话,吃年夜饭的客人大部分要跨年,那样就没办法陪陈淮了……

  虽然春节有三薪。

  想着想着没发现陈淮的呼吸都近到打在他脸上了,林小一扭头,鼻尖直接碰在一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就因为这么个贴鼻尖的小动作,激起一层细密小疙瘩。

  林小一往后仰头,躲开一点距离,问:“这么近,干嘛?”

  被窝里的温度仿佛也开始变得很高,脸上也发起烧,越来越热,电热毯的电源线在林小一这头,林小一闲着的手去摸开关,想把他这边关了,结果摸好几下没摸到,突然想起来,这两天怕上火,电热毯连电都没插,插头都塞进被子底下了。

  床太小,林小一再往外面闪一点要掉地上了,陈淮抱着他转了个身,把林小一换到里面,同时覆在他的身上。

  陈淮的手摸到林小一的脸,温度比林小一的脸还高,他手指的皮肤很粗糙,有很多疤痕和茧子,跟他的长相一点都不一样。

  原来我不是发烧了,林小一想。

  “你不睡了?”林小一推推他,“别折腾——”手突然被陈淮掐住,抬高按在枕边,林小一小声问他“你干什么?”

  心跳的好快,像是要从心口钻出来,陈淮罩着他,隔着厚厚的被子,林小一感受不到陈淮的心跳是什么样的。

  陈淮没回应,脸压下来,他要做什么,林小一仿佛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紧紧闭上双眼,等待一个与梦中情景似曾相识的碰触。

  碰触没等到,却等来陈淮炽热滚烫的呼吸,那一道道热气,顺着林小一脸游移到颈侧。

  整个耳边都是陈淮不正常的,急促的喘息声。

  男生跟男生也可以亲的,对吧,陈淮是他的,就算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陈淮……”林小一声音气声叫陈淮,听着有点不自然的抖。

  陈淮闻声顿了一下,林小一感觉自己手腕要被掐断了那样,突然,手被放开了,身上沉沉的,陈淮没力气了似的压在他身上。

  没等林小一碰到他,陈淮往旁边翻身一倒,从他身上下去了。

  身上的人刚一下去,方才被挡住的冷空气就一团团往脸上扑,

  “陈——”

  名字都没叫完,床架子嘎吱一响,林小一看见陈淮身影模糊地下了地,径直走进洗手间。

  水声传出,林小一把头埋进枕头,懊恼地磕两下。

  片刻后猛地抬头,反应过来什么,掀开被子跑下床,洗手间的门,冰凉冰凉的。

  林小一刚想拉开,顿住,拉开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门跟窗户对着,哪怕关严了还是透着风,悄悄地往皮肤上刮。

  他迟疑地缩回手,转身去料理台接着凉水洗了把脸,回到床上里侧的位置盖上被,闭上双眼。

  就像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

  水流自胸前虬结的肌肉顺流而下,这个季节的凉水寒冷刺骨,浇在身上什么都能浇熄,包括脑子里一瞬间翻涌而出的那些丑陋不堪的欲望。

  两个男的怎么做那档子事,陈淮太知道了。

  废旧仓库里一群男人打着赤膊,脸上全是不怀好意的狰笑,他们身上的遍布的伤疤让人作呕。

  在这个全是雄性的黑暗世界,弱者注定会被献祭。

  要么百般痛苦地死去,要么毫无尊严的沦落为胜利者的玩物。

  绝望的喊叫,拍击,房檐角落挂满灰尘的蛛网,日复一日的残忍暴力。

  他怎么敢,外面是他找了七年的人,他怎么敢想。

  那些过去回忆里的脏东西,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应该跟林小一沾上。

  冷水激得陈淮脑仁疼。

  洗手间里的水声实在响了太久,林小一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在他忍不住要下去把人薅出来的前一刻,水声停了,他听见门被拉开的声音。

  吱呀。

  小床沉了一下,陈淮坐到床边,背对着林小一,不知在想什么,弓腰垂头,手巾挂在脖子上,看起来仿佛一颗被冰雪压弯的松树。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都能感觉到陈淮身上传过来的寒气。

  滴答滴答。

  是水滴落在地的声音,林小一忍不住爬起来,摸过去,指间刚碰到陈淮的弓起的脊背,陈淮就条件反射地向前一缩,将身体绷直了。

  林小一没在意这个细节,他跪到陈淮身后,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前一段时间为了省事,陈淮的头发去理发店剪得很短,硬硬的毛碴透过毛巾扎在林小一手上。

  大腿贴在陈淮背上,林小一能感觉到陈淮的身体在他擦拭的动作中逐渐放松。

  林小一忍不住伸手去探陈淮的脸,却被冰的打了个抖,陈淮拽下毛巾,扯过被子给林小一披上。

  “你,”林小一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了张嘴,哑声道:“以后别洗凉水澡,不好,容易头疼,你头上本来就有伤。”

  说完把他往床里推了推,陈淮躺回去,黑暗中林小一看不清陈淮听没听进去,总觉得他心情又不好了。

  时间太晚,他将掖起来的电热毯插头拿出来插上,推开开关,看见红点亮了,牵过陈淮还冷着的手,握紧了,这才安心睡过去。

  ·

  第二日到学校,张希颜观察着他的脸色,问:“小一没睡好啊?这俩大黑眼圈赶上熊猫了。”

  林小一摇摇头。

  前几天就感觉要感冒,昨天从床上跑下去估计又凉着了,一晃头,有点晕。

  “小一,”王媛叫他,“你还记得魏远华吗?”

  魏远华……林小一看向王媛,都不用细想,魏远华不就是四班那个飞机头吗,之前强迫她的那个。

  王媛表情不算好看,她斟酌着开口,说:“他之前不是被退学了吗……后来听说跟外面那些接头小混子玩到一起去了。”

  林小一点点头,不置可否,这的确是魏远华能干出来的事,不稀奇,毕竟他上学的时候就天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厮混。

  王媛顿了顿,接着说:“他们职高那边有人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魏远华他们那些小混混打群架,闹出人命了……魏远华也在警局通缉名单上,但……但人跑没影了。”

  听到这些林小一有些意外,魏远华虽然以前就不干什么好事,但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闹。

  这才两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变本加厉,混成通缉犯了!?

  张希颜有些唏嘘:“他们这种人,不收敛,迟早是要出事的,早晚问题嘛,唉,失足青年啊……没准进去蹲几年就能洗心革面了呢?”

  王媛神情凝重:“那是重点吗?重点是他现在找不见人了啊!他爸都说找不到他。”

  “他爸肯定护着他啊,咱跟他无冤无仇你怕……”张希颜说到一半噤声,“我去!不能吧,再说又不是你们让他去打群架的,关你们什么事?”

  林小一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上课时,就连老师都提到了这件事。

  “各位同学,如果有跟魏远华联系的,或是知道魏远华踪迹的,及时跟校方反馈或报警处理!老师很郑重的警告大家,无论各位同学从前跟魏远华是什么关系,他现在是游散的社会青年,更是被警察通缉的嫌疑犯,身份是很敏感,很危险的!如果可以,请大家尽量减少与危险人物的任何接触……”

  一整天王媛都心神不宁。

  中午林小一没回家,最近物流那边又忙起来了,而且之前厂房计算机程序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陈淮莫名其妙帮老板摆平之后现在又多加了一项工作。

  老板偶尔会带给陈淮一些其他兼职让陈淮做,导致陈淮现在工资翻倍,一个月能拿到五千多。

  林小一不想让陈淮两头跑,直接说中午不回去吃了,算是一天没出校门。

  临近晚自习,王媛忍不住跟林小一说:“要不晚上让我爸妈开车送你到家门口吧。”

  林小一扭头看着她,“啊?”的一声,没听懂她什么意思。

  张希颜听见也转过来:“你别自己吓自己呀圆圆,从这回到林小一家胡同来来往往好多人呢,而且校门口还有保安,都能直接看林小一家胡同口。那魏远华一露面就得被发现,逮起来。”

  看王媛的担心不像假的,林小一也安慰她说:“没事,很近的。陈淮晚上接我,你忘了,陈淮一只手就能收拾他。”

  几个人在一块久了,张希颜是个十万个为什么,从林小一跟陈淮刚认识那会开始的事,早都让她扒的差不多。

  自然包括魏远华落荒而逃的那次。

  “那要是他今天没来呢?我看陈淮最近晚上都没怎么来接你。”王媛问。

  可能是她表情太认真了,林小一没办法的说:“如果没来,就让叔叔阿姨送我?”

  王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