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逢霜用死来威胁温枫良,确实让温枫良动了怒,他怒气冲冲离开,又忙着处理魔界的事务,就忘了,等他想起,已过了好几天。

  天参水是一日没断过,温枫良估摸着他再不去,逢霜就该遭大罪了。

  当时话说的重,也难听,他觉得在逢霜清醒的情况下干这事太尴尬,特意等到晚上逢霜睡着了再去。

  哪曾想,逢霜大半夜睁了眼,还迷迷糊糊要跟他做那种事。

  做就做吧,逢霜自己满足后就把他撂到一边,自己睡了。

  温枫良等了会儿,发现逢霜当真睡着了。他深吸几口气,抑制住想把逢霜弄醒的心思,打算去泡个冷水澡或者自己解决。

  逢霜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他刚一动,逢霜就转过身抱着他,嘴里含含糊糊道:“别走。”

  逢霜抱的紧,他怎么都掰不开,劲一使大逢霜就委屈叫疼,继续往他身上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有身子的人。

  温枫良怕逢霜压到肚子又喊疼,也怕逢霜真醒了,放柔声音哄了好一阵,逢霜才勉强放开他一点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好借了逢霜的手。

  这么憋屈的魔尊,应该只有他一个吧。

  他给逢霜清理好身子,消去所有痕迹,一躺下,逢霜就往他怀里钻,颈侧那道已结痂的伤口随即暴露在他眼中。

  明日得让人送些祛疤的药膏来。逢霜肤白,有一点疤就清晰的不得了。

  温枫良胡思乱想间,又想起穆谶对逢霜做的那些事。

  他避开逢霜肚子,把人抱住。

  许是温枫良在身边,逢霜这一觉睡的格外安稳,侍女叫他用早膳,叫了他两遍才把他叫醒。

  温枫良天刚亮便走了,没惊动任何人。逢霜回忆昨晚的事,看了看自己身上,没一点痕迹。

  ——自他有孕后,温枫良对他态度好了很多,床笫间愿意多亲他,经常弄的他一身痕迹。

  他身体也没多少不适。

  正要起身,逢霜视线突然凝在一旁的床单上,好似有人在这里睡过。

  他坐在床上出了会儿神,侍女又敲了敲门,他如梦初醒让侍女进来。

  他迟疑地问那侍女:“你们尊上,昨晚可曾来过?”

  侍女是个哑女,做了个不知道的手势,逢霜抿了抿嘴:“你下去吧。”

  昨晚果然是他的梦。

  魔界的吃食没有青羽宫精贵,习性与修真界不同,小厨房给逢霜做饭的厨子是温枫良特意让魔从人界请来的酒楼名厨,肉与菜也都极为新鲜。

  若有一道菜逢霜头一顿没动几筷子,下一顿绝不会再有。不过几天,那几个厨子便摸清了逢霜的口味,便是一碗粥,浓稠和米粒的软烂程度都是逢霜喜爱的。

  逢霜用完午膳,又坐在窗边想事情,有魔族捧了东西进来,说温枫良有东西给他。

  待那红布揭开,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盒,是祛疤药膏。

  逢霜明白温枫良什么意思,沉默着收下。

  这东西他乾坤袋里有。在他看来,有没有都一样,穆谶给他留下的那些伤疤又不是这些东西能祛掉的。

  昭戚曾经用了好多办法,只是让它们看起来淡了一些,没那么狰狞而已。

  后来他对温枫良动心后也想过这件事,他怕温枫良看到他后背觉得恶心,鲜少背对温枫良。

  有一次温枫良千哄万哄哄他跪着,他死活不肯脱最后一件衣裳,就连温枫良给他清理身子,他都不敢让温枫良看。

  如今,温枫良嫌他身上有疤了。

  他侧过头,镜子里清楚显出那道疤,他指尖挑了些药,怔怔看了片刻,猛地将那瓷盒扔出窗外。

  逢霜洗了手,抓过帕子仔仔细细擦干。那药膏不知添了什么香,甜腻甜腻的,熏得他直犯恶心。

  他实在忍不住呕了出来,侍女听到动静过来,给他倒了水,端走装有秽物的盆。

  天参熬的水微苦微涩,逢霜以为魔界的水都这样,喝了几口就再喝不下。

  口中萦着苦味,他叫来那侍女问有糖或蜜饯吗,侍女摇头,他便失望地让人出去。

  逢霜里衣缝了个内兜,里头藏了颗糖,是他在观竹殿找到的那颗。

  他犹豫几息,没吃。

  想吃温枫良给的糖,想喝兄长做的花露。

  温枫良刚刚安置好丹江寒阙一带的魔族,正准备去看一眼逢霜,一抬头就瞅见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青衣碧袍,白发用一根血红的簪子束着,面上覆了张银色面具,露出双淡金色的眼瞳和没什么血色的唇。

  “你怎么来了?”温枫良往那人怀中一扫,“今日怎没抱着你的猫?”

  “它不是猫,是踏云,”那人道,一张卷轴凭空落到温枫良案前。

  “这是什么?”

  “穹苍布防图。”

  温枫良闻言,打开卷轴。那人将穹苍驻守仙君是谁,师承何人,修为如何,性格怎样,喜好弱点,以及手下仙将数量多少,穹苍地形等标注的一目了然。

  温枫良挑了挑眉:“谁说我要先打穹苍。”

  那人不言语,手一动,又是几道卷轴,“新芜崖,方道境,如溪顶,云天池,绛河镜。”

  “你速度挺快,”温枫良拿起绛河境那张,认真看去。

  绛河镜是他必须要去的地方,可以说他之所以答应和那人合作,打进仙界,就是为了要毁掉绛河镜。

  绛河镜还在天帝居住的云天池后头,历来由仙界修为最高的仙君领战斗力最强的那批仙将守着,很不好打。

  与仙界的第一仗必须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那人给的卷轴中,有一卷是仙界能打的仙君画像。

  排在首位的仙君名叫寒敛,天生一副笑脸,却是极冷淡的性子。他是瑶境诞生就存在的神石化形,于千年前飞升到仙界,修为很高,很不好对付。

  排在第二位的是温枫良熟悉的一张脸。

  温枫良想,若按容貌排,这人当排首位。他还记得这人神色冷漠,于云端回眸时,时光仿佛都静止了。

  他也记得这人弯起眼眸时,星辰不再璀璨,万物失了色彩。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容色,是他想捧在心尖的人。

  温枫良合上卷轴,将余下卷轴放回乾坤袋。

  “我给你的功法你抓紧时间修炼,莫要被一时的儿女情长绊住。”那人离开时道,“下月我会把你的坐骑送来。”

  温枫良应下,无心再看魔界的事务,想了想决定去见逢霜。他隐藏了气息身形,脚下踩到什么硬物,低头一看,认出是他让人送去的药膏。

  逢霜无事可做,手指一遍遍在窗棂写着什么,神色无比落寞,似察觉有人,往外望了望。

  他失了灵力,看不出温枫良就在窗外,只见院里空空荡荡,没人。

  温枫良看了他半柱香,走了。

  当天傍晚,有魔族送来笔墨纸砚诗集游记画本等物,晚膳后多了糕点蜜饯,不仅如此,逢霜可以不用只在屋里待着,能到院中转转。

  逢霜看着那碟明显是从人界买来的糕点,眉梢眼底尽是笑意。

  他刻意忘却温枫良那一句句让他难过的话,那一张张被他亲手撕掉烧掉的契书,和温枫良敷衍冷漠的态度,自欺欺人地想,或许温枫良对他有那么一点点感情。

  不多,只要有一点点,就能令他坚持下去。

  他又是好几天没见到温枫良,伺候他的侍女说不了话,别的魔族没有温枫良的命令也不会随便到小院来,更不会八卦闲谈。

  故而温枫良领兵突袭魔界以前的地盘川古那天,他一无所知,如往常那般看书练字,拾根树枝慢慢温习他烂熟于心的剑招。

  夜里他因浓郁的血腥味惊醒,入眼就见温枫良踏着微弱的魔月光芒向他走来,他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逢霜急急忙忙下床,衣服都没披,赤着脚走到桌前点燃蜡烛。

  烛光把黑暗烧出个大洞,他看到温枫良浑身是血,表情瞬间变了,嗓音都跟着颤了颤。

  “你受伤了?”

  “别人的血。”

  温枫良随手把沾满血的外衣扔到地上,任由逢霜把他摸了遍,确认他果真没受伤后大大松了口气。

  “逢霜。”

  “嗯?”

  他叫了逢霜名字,迟迟不说下一句,逢霜疑惑看他,他伸出右手,掐上逢霜脖子,却没用力,大拇指暧昧地抚摸逢霜喉结。

  逢霜莫名感到恐惧,不自觉往后仰了仰,温枫良随即微微倾过身,注视着逢霜不停滑动的喉结。

  他道:“你不问本座今日杀了谁?”

  逢霜对上他眼睛:“……谁?”

  “一个姓杜的人。阿霜猜猜他是谁。”

  温枫良手指竖在逢霜唇上,轻轻嘘了声,逢霜不喜温枫良这般轻佻的动作,皱了皱眉,别开头道:“你不可能去杀杜瑄枢。你现在要攻打的是仙界,没必要去杀杜瑄枢与修真界为敌。”

  “阿霜真聪明,”温枫良漫不经心地夸赞他,手渐渐从他脸颊滑下。

  他喉结动了动,垂下眼睫,又很快抬起,望进温枫良眼里,随后怔住。

  这般阴鸷的眼神……

  他视线一黑,被温枫良拿腰带蒙住眼睛,温枫良也不管他会不会疼,将他翻过身,摁在地上。

  “温、温枫良,我不要这样。”

  逢霜的挣扎反抗被温枫良轻而易举镇压,他看着逢霜并不光滑的后背,一遍遍用指腹摩挲逢霜后颈那一块皮肤。

  他很清楚,逢霜有孕在身,经不起他这般折腾,但他胸中充斥着大量的暴戾情绪,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个人。

  他想看逢霜失态,想看逢霜像上辈子那样,他掐着逢霜下巴让逢霜转过头来。

  “你喜欢本座吗?”

  逢霜有些跪不住了,他不敢趴下去,怕压到孩子,温枫良也没要扶他的意思。他疼的浑浑噩噩,恍惚间听到温枫良问他,颤抖着点点头。

  他视线受阻,看不到温枫良紧紧盯着他,笑容愉悦。

  温枫良说:“那你就哭,哭着求本座放过你。”

  逢霜最终没让温枫良如愿,因为说完这句话后,温枫良理智就回来了。

  “……抱歉。”

  长发黏在腮边,逢霜忍痛咬唇咬的几乎要渗出血来,他沁了一身冷汗,被烛光一照,好看的很。

  温枫良回过神,把逢霜抱回榻上。

  逢霜最先不是生温枫良的气,而是下意识点上温枫良眉心,想看温枫良方才的行为是否是魔气失控所致。

  调动不了灵力才忆起,他被温枫良封了修为。

  “今日出了什么事?”

  怎么这么疯?

  温枫良不答,心里门清。

  魔喜怒无常做事随心所欲心狠手辣,能有几个好东西,他同样不例外。

  他平日里装的再好,也掩盖不住他本性如此。

  上辈子逢霜担心他,寻来能压制魔气的法器。

  逢霜目不转睛瞅了温枫良半晌,见温枫良不愿说,也就不再多问。温枫良声音低低的,又道:“抱歉。”

  “还要继续吗?”

  “你受得住?”

  逢霜支起身子,吻在温枫良唇角,含笑道:“你轻些就可以。”

  他喜欢温枫良喜欢到好像没脾气了,温枫良稍稍软了语气跟他说话、表露出对他半分愧疚关心,他就能自己说服自己不跟温枫良置气。

  他想,逢霜,你真的很贱。

  夜深人静,身旁人悠长平稳的呼吸在耳边响起,温枫良睁眼望着漆黑帐顶,心想他今夜来分明是要折磨逢霜,让逢霜逐渐对他死心,怎的还适得其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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