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骋第二天被闹铃叫醒, 身体的酸痛和不适已经褪去,感觉无比轻松,就是眼皮肿着有点睁不开, 不一会儿,闹铃被人摸出来关掉, 江池骋睁开条缝儿, 看到身旁有个晃动的人影,以为是石野,又闭上眼。
“我想喝水。”江池骋干哑着嗓子。
那人倒了水,扶他起来,把水喂到他嘴边, 江池骋咕咚咕咚喝了五六杯子,在人放下纸杯后, 伸手抓住他的手, 拉到脸颊旁边亲昵地蹭了蹭:“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你还说你不喜欢我。”
“……”
“小野哥, 你的手好滑呀。”
“好软, 还香香的, 你是不是擦护手霜了,我好喜欢。”
宵尧坐进床边的陪护椅里,看他跟狗似的把脸埋进他手里嗅来嗅去, 像八百年没跟人亲热过一样,自己都替他臊的慌。
“我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江池骋一个激灵,睁大眼睛, 刚才还跟宝贝儿似的捂着的手猛地丢开, 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怎么是你?!”
宵尧皱眉头:“是我怎么了?大惊小怪。”
江池骋掀开床帘左看右看,像是找什么东西, 宵尧拿起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别找了,走了,我来之前人家就走了。”
“不可能这才几点……”
江池骋又摸出手机,看清时间后,难以置信地点开闹钟:“我定错时间了??”
宵尧把长长的果皮削进垃圾桶,一个眼神儿,旁边一直柱子似的站着的李管家递过盘子来,宵尧把苹果切成块儿,拿牙签扎一块儿递给他。
江池骋别开脸不吃,连珠炮似的:“他什么时候走的?他叫你来的?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听说你让人揍进医院,早上刚过来,没看到什么人。”
宵尧把苹果又放回盘里,打开保温盒,盛出疙瘩汤来搅了搅,碗递给他,江池骋饿了一晚上,这时候确实饿得不得了,说了句好香啊,接过来吃得狼吞虎咽。
宵尧站起来,轻轻摸了摸他眉骨处缝的针,和还没完全消肿的右脸,脸色不太好看:“你脸上是石野打的?”
江池骋端着碗,向后缩了缩:“没有,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没事儿,就昨天发烧了,他送我来的医院,可能是急着回去训练,就先走了,他快比赛了挺忙的最近。”
宵尧怀疑他根本没照过镜子,才能这么流利地编出这话:“怎么摔的摔这么厉害,脸上这巴掌印儿也是摔的?”
谎言被戳破,江池骋眉头一皱,极不耐烦冲他嚷:“我都说没事儿了你就别问了啊,我又不是小孩儿你能不能别管我这么多!”
宵尧脸色当即耷拉下来。
李管家看不下去:“小少爷,先生很担心你,听说你进医院早上没吃饭就赶过来了。”
江池骋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又不是我不让他吃饭的,这不是饭吗,吃吃吃都给你们吃,我不吃了我走。”
他说着翻身下床,两三秒穿上鞋,套上羽绒服就大步离开。
李管家欲言又止:“小少爷……”
“别叫他了,这是病得轻。”
宵尧摆了摆手,让李管家把桌上东西收拾起来。
宵尧本来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江池骋从小被拐走,在外面吃了十几年的苦,宵尧心里愧疚颇多,就算他跟他对着干,也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气急了顶多就是不管他,时间长了就惯出这么跋扈的脾气来,现在是连管都不能管了。
宵尧冷哼一声:“挨了揍还帮人说话,随他折腾去吧,就这脾气,我管不了他,以后有人替我管。”
*
江池骋这边儿刚给自己亲爸甩了脸子,转头就捧着手机,屁颠屁颠儿给人发消息。
:我从医院出来了。
:你昨天晚上几点走的呀?
:[图片].jpg
:伤口虽然小但意外地很痛。
图片上是他挂水时留下的青紫色小针眼。
江池骋还想发消息,问他为什么要走,他重要还是训练重要,今天训练的时候有没有记挂着他哪怕一点点,但他都克制住了,发太多小野哥会嫌烦。
过去一个半小时,特别关注的铃声响了一下,石野居然破天荒的回了他消息,江池骋激动地点开一看。
石锅烤肉:1
江池骋像被泼了盆冷水,激动的心情一下子没了,没见过这么敷衍的,还不如不回,可他又转念想到石野不想回,但又怕他一连串信息轰炸不得不回,于是努力表现出冷漠疏离,回复了个冷冰冰的“1”的样子。
江池骋越想越觉得可爱,恨不得冲到他面前,亲亲他抱抱他,于是心情又奇妙地好起来,给他回了一连串的贴贴表情包。
他放下手机,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他打算下午画个妆好好捯饬一下,然后去找石野一块儿吃饭,反正他现在没开学,有的是时间围着人转。
石野吃饭时有看剧看直播的习惯,手机正支在前面,几个人一边吃一边看游戏直播,忽然屏幕上方显示有新消息,石野划走,结果对面像来劲了一样,发个不停,一会儿工夫就有几十条,石野不耐烦划走,结果不小心点了小窗弹出。
:[小猫贴贴].jpg
:[小狗贴贴].jpg
: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你小野哥~
:你真可爱~
石野右眼皮一跳,抬手咚一声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但扣晚了,桌上人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全看见了。
罗庆呵呵笑了两声,吹了吹面条:“哥,你不说分手了吗?分手了还这么粘糊啊?”
石野眼神坚定:“我们就是分手了。”
罗庆扭头,指着他:“哎,你见过这样分手的吗?”
“我没见过,你呢?”
“我也没见过。”
其他人阴阳怪气儿:“你真可爱~~~”
石野嘴角抽搐了两下,他也不知道江池骋又在发什么颠,也没法解释,表情别提多别扭了。
下午天气不太好,有点儿飘雨,训练结束时才到四点半,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大雨。
学校里排水系统有些年头了,一到下雨天就容易积水,尤其是食堂前面,有几块儿板砖松动了,一不小心踩上去整个鞋又脏又湿,刷都要刷半天。
石野中午出门时就带了伞,这伞还是和小麦一块儿挑的双人伞,又大又结实,刮风也淋不到雨。
这时候食堂还没做好饭,石野也不打算过去了,就打算去超市买桶泡面,再买两根儿火腿肠面包,回宿舍随便对付两口。
他提着塑料袋从超市出来时,雨已经有渐大的趋势,他撑开伞快步往回走,路过一片灌木丛时,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石野停下脚步,猫叫声更清晰了,听起来是个小奶猫,不到两个月。
石野拨开灌木丛,循着声音在一个猫箱旁边找到了小猫,纯白色的看起来也就一个月多一点儿,很瘦,眼睛像睁不开一样,他又看了一圈儿也没找到猫妈妈,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他把小猫放进胸口的口袋,刚要走。
“你站住!那是我的猫!”
石野回头,看到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的男生冒着雨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指着他口袋里的猫。
石野皱了下眉,抬手护住小猫:“你的猫?那怎么扔在这里?”
男生有点急了,眼睛瞪得很圆:“真的是我的,它右眼生下来就有点儿问题,它妈妈不想要它,趁我不在把它扔在这儿的,我都找了大半天了!”
石野看了眼小猫的右眼,确实有点儿问题,抬头对上男生伸出的双手,掌心十分白嫩,十指嫩得跟葱尖儿似的,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活的omega。
石野看他全身都湿了,这小猫给他估计也得挨淋:“你没带伞吗?”
男生一听,钻到他伞底下:“没有,我家就在后面家属区,特别近,我看你也是个好心人,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借个伞送我回家吧。”
石野被他气笑了:“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他嘴上这么说,倒也没赶omega走,顺着他指的方向朝家属区走。
地上有积水,两人走的很慢,omega时不时用手指逗一下石野口袋里装着的小猫,十分自来熟地跟他聊天。
“它妈妈也是我捡的,成天往外跑,每次到饭点儿倒回来地很及时,吃饱了又出去,也不好好喂奶。”
石野对爱猫人士有天然好感,打趣道:“那可辛苦你这个当姥爷的了。”
“下个月我就带它去绝育,没见过这种只管生不管养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正要拐进家属区的胡同时,后面一阵风似的窜出来什么东西,猛地把omega从伞底下撞出去。
omega踉跄了两步站稳:“谁撞我啊不长眼吗!”他边骂着边回头,看到一个同样穿着白色长袄的女人,脸蛋儿漂亮得跟那天仙下凡似的,omega看呆了一瞬。
天仙白了他一眼:“不要脸。”
omega瞬间回神,一秒下头:“不是,你谁啊你?我招你惹你了?”
哪知天仙根本就没搭理他,她挤占了他方才站的位置,眼睛盯着石野,手指着omega鼻子:“石野,我还没同意分手,你就已经找好下家了?你好歹也是跟我好过,就找这种货色?”
石野拽回他指着人鼻子的手,又惊又惧:“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快跟人道歉!!”
江池骋抽回手,满脸不服气:“他勾引我男朋友,我都没让他给我道歉,凭什么让我给他道歉!”
omega听了眼睛立马红了,他气汹汹上前:“把我的猫还给我!”
石野脸上特别不好意思,把口袋里小猫抱出来还给他:“对不起,我替他跟你道歉,伞给你吧。”
omega摆手不要他的伞,“祝你们百年好合!”愤愤扔下这句,转头顶着雨跑了。
“算他有眼力见儿。”江池骋哼了一声。
石野冷着脸掉头就走,江池骋喊了他好几声都没理,不一会儿江池骋追上来,钻进伞底下,冰凉的手握住他举着伞的手。
“我也没带伞……”
石野一把甩开他:“江池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江池骋踉跄了两步,泥水溅到他雪白的靴子上,脸色也不太好看:“你一边说话一边还冲他笑,你都多久没冲我笑过了,那么普通的omega,他凭什么啊他?!”
石野听到都傻眼了:“这就是你胡搅蛮缠的理由?你也看到了他没带伞,是我捡到了他的猫,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胡闹什么?”
“呵,现在是不知道,你一会儿送他到楼下,是不是就得加联系方式,是不是就得去他家看猫,一来二去的,你们俩好上了拿我当摆设吗!我看他是omega才只说两句,要是alpha我早一拳砸他脸上了!”
根本就没影儿的事,他不停在那儿猜来猜去的,谈恋爱的时候就这样,现在分手了还是这样。
石野想想就头痛:“我都躲你躲到学校来了,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江池骋也不理解:“我阴魂不散?我从昨天到现在才跟你发了几条消息?昨天晚上你要真不想搭理我,完全可以帮我叫个救护车,或者给我爸打电话,用得着大老远跑回来,又给我穿衣服又送我去医院的?你就是放心不下我,就是心里有我,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你要真那么烦我,以后就再也别来管我啊!”
石野说不上缘由,听他这些话,心脏砰砰地像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他眼睛微微泛红:“行!我以后躲得你远远的,我再也不管你!”
江池骋眼眶唰一下红了。
石野走他也没跟上去,整个人站在雨里,水一淋脸上妆都花了,跟个水鬼一样,他看着石野越走越远,连要回头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江池骋咬牙。
“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在这儿淋着,反正我感冒还没好,这雨要下一夜,我就淋一夜,顶多就是再发个烧,反正也烧不死!”
石野回头看他一眼:“爱淋淋,随便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刷脸进了校门,人影渐渐隐匿在雨幕中,消失不见了。
江池骋倔脾气也上来了,他不信石野不回来,真就站雨里不走,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大,羽绒服浸透了水,又湿又重地跟灌了水泥一样,江池骋冻得瑟瑟发抖,不得不蹲下来把自己抱成一团儿。
这么等了有半小时,他觉得石野可能真不回来了,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掉。
他哭了没一会儿,眼前的地面模模糊糊多出一双沾了泥水的运动鞋,连带着头顶的风雨都小了不少。
他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到伞底下石野昏暗模糊的脸,他眉心极不耐烦得皱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线,嘴角往下耷拉着。
石野抓住他手,一把把他拽起来,大步朝商业街的方向走。
江池骋浑身冻得僵硬,紧跟着他:“去哪儿?”
“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