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冼看着那个红色感叹号,愣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直接给江诏打电话。
他从不是个内耗的人,有事直接说。
电话倒是通了,不过江诏一直没接,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陆冼轻叹口气,又给江瑜打电话。
几秒后,江瑜接了。
没等他说话,江瑜抢先回道:“别催了,我已经在路上了!快到机场了!我现在被红绿灯控住了!还有五秒……哎,启动!”
陆冼一笑,心里舒服多了,他回道:“你慢慢开吧,注意安全,等你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江瑜:“好。”
陆冼挂掉电话。
他拿着手机,思绪有点乱。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江诏了,他必须得问清楚。
陆冼坐到床上,睡意全无。
半小时后,江瑜的电话到了。
陆冼赶忙接通:“喂?”
江瑜:“我接到人了,你赶紧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
陆冼声音平稳:“你问他,为什么把我微信拉黑了?”
“什么?他居然把你微信拉黑了?”江瑜瞬间提高音量,满脸不可置信。
此时,他正带着江诏往停车场走。后者穿着白色体裇,耳朵里戴着一对蓝牙耳机,手上拉着一个行李箱,神色有点冷,走在江瑜身后。
江诏胸前垂着的星星项链闪着微光,他的耳机里安安静静,什么歌都没放。
江瑜突然转身,直接摘掉他耳朵上的一个耳机:“什么意思?你把你陆哥拉黑了?白眼狼吗?你陆哥照顾你高考,还给你辅导功课,你考完就把人拉黑了?”
江诏停在原地,嘴唇动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半晌,江诏淡然一笑:“没那回事儿,不小心把人删除了,我把他加回来。”
江诏说着,拿起手机,把陆冼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在添加好友里,输入那个他熟悉到可以倒背的号码,给陆冼发去好友申请。
陆冼看着通知栏里跳出的好友申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击通过。
紧接着,江诏给他发来一条语音:“不好意思啊,哥,刚才清理微信好友,不小心把你删除了。”
江诏语气平静,说出的话明明很正常,却总让陆冼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刻意的疏远和冷意。
陆冼不再多想,他和江瑜的通话还没断。
他给江诏微信回了个“知道了”,然后对江瑜说:“我让江诏给你带曲奇饼干了,我自己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我先挂了,明天还要上班。”
江瑜:“嗯,拜拜。”
陆冼挂掉电话,下床关灯,然后上床睡觉。
江瑜把那只耳机还给江诏,问道:“你陆哥让你带的曲奇饼干放哪了?等下我尝尝。”
江诏把耳机戴回耳朵上,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吃完了。”
江瑜瞪大双眼:“你吃完了?整整两斤呢,你全吃了?”
江诏淡淡嗯一声,解释道:“飞机餐不好吃,我在飞机上吃完了。”
“真的假的?”江瑜狐疑地看眼他的背包,不敢上手直接翻,刚才敢伸手摘他耳机,已经是鼓足勇气了,他只是问道,“不会藏包里了吧?”
“爱信不信。”江诏把肩上的背包往上提一下,接着完全无视江瑜的存在,大步往前走,很快跟江瑜隔开十米远。
江瑜无奈地叹口气,赶紧追上去:“吃完就吃完了吧,你等等我。”
……
深夜。江诏端着方形铁盒,独自一人,坐在空荡漆黑的公寓客厅。
他坐在窗边地上,月色如水,铺洒在他身上。
江诏借着月光,打开铁盒,拿起一块曲奇饼干,放到嘴边,咬一口。
饼干酥脆,甜度刚刚好。
江诏想,不能突然把陆冼拉黑,得慢慢来,给彼此一个适应的时间。
陆哥说得对,时间长了就好了。
时间可以磨平一切,他有四年的时间可以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慢慢适应没有陆冼的生活。
他得学会慢慢放下。
可是……
如果四年后我还是不能将你忘却,那对不起了,哥,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永远。
江诏想着,放下手里的饼干,又拿起手边的另一个铁盒子,拿出钥匙,把锁打开。
不一会儿,他的秘密小屋里又多了一张卡纸,卡片上写道:
甲辰年,庚午月,乙丑日。
我决定用四年的时间来忘却你。
如果失败,对不起,哥,我想我会永远爱你。
-
梨苑小区。
陆冼中午刚回到家,看到这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有些不习惯。
以前跟江诏住在一起时,陆冼经常中午回来做饭,只有特别忙的时候,陆冼来不及回来,才会自己在食堂吃饭,然后告诉江诏,冰箱里有昨天晚上做好的饭菜,让他拿出来热一下。
然而现在,客厅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陆冼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条,吃饭的时候,给江诏发消息:[你今天去哪儿玩了?]
[开心吗?]
发完陆冼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再关注。
黎阳和纽约两地有时差,他不指望江诏现在能回他。
陆冼淡定吃完面,睡了个午觉,接着回博物院上班。
陆冼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生活,每天都是家博物院菜市场三点一线地来回转悠,偶尔出门去公园散散步,生活宁静安稳。
第二天中午,陆冼打开聊天界面看一下,江诏依旧没有给他回消息。
可能太忙了吧,玩疯了。
陆冼没有多想,直到第四天中午,江诏才姗姗来迟,给他回了一条:[没玩,一直在公寓睡觉。]
陆冼皱了下眉,时隔三天,如果把上面的聊天记录遮住,他都忘了自己上次问的什么了。
一种被刻意疏远的感觉涌上心头。
陆冼心里闷闷的,把这种感觉强压下去,问道:[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十分钟后。
江诏又不回消息了。
拉倒吧。
陆冼把手机扔到一边,心头开始冒火。
搞得好像谁特想跟你聊天似的,爱回不回!
时间又过去了五天,江诏给他回消息了:
[哪也没去,没什么好玩的,继续睡觉。]
陆冼看到这条消息,人都气乐了。
他下意识把手机扔到桌面上,心想我也不回你消息,气死你。
然而仅仅过去了半分钟,陆冼就拿起手机,忍不住关心道:[吃得惯吗?你哥不会做饭,你自己去买菜,自己做着吃。]
江诏的厨艺可都是他教的,做菜也挺香。
陆冼又问道:[睡得好吗?有没有水土不服?]
陆冼发完这条消息,再次把手机放到桌面上。
蓝色眼眸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陆冼赌气般地想,我这次倒要看看,你要多久才回我消息。
二十分钟后……
江诏:[嗯。]
陆冼看着他时隔二十分钟,就回的那一个“嗯”字,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拿起手机,直接给江诏发语音:“你当我傻吗?看不出来你在疏远我?”
“不想回消息可以不回,用不着这么敷衍。”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也不说,也不跟我沟通,行,那就这样吧,以后别聊了。”
一连三条长语音,陆冼仍然觉得不够解气。
他拿起手机,一向极有素质的陆教授,咬牙对着听筒骂了句脏话:
“傻狗,滚!”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江诏把手机贴在耳边,自虐般把这句骂他的脏话听了一遍又一遍。
陆冼一向如此,有什么话会直接说,从来不会藏着忍着,委屈自己。
这就是他爱的陆冼,真的好可爱啊!好喜欢!
江诏越听越喜欢,甚至把这句语音收藏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听。
他不由笑出了声,眼泪都笑出来了,眼底一片湿润。
-
四年后。
喧闹的烧烤店门口,陆冼穿着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臂,他鼻梁上戴着白框眼镜,修长的手指正慢悠悠地剥着水煮花生,动作不疾不徐,体态悠闲。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宏闲聊着,突然听到对方说:“哎,听说明天江诏回来了!”
陆冼剥花生的手顿了下,然后恢复正常。
李宏继续道:“都上新闻了,说他大学毕业不去家族企业工作,而要去黎阳一中当体育老师呢!听说是他自己考上的,还挺厉害!以后也是个有编制的人了。”
陆冼哦一声,回道:“挺好。”
李宏问:“你是不是明天得请假啊?”
陆冼擦擦手:“我请什么假?”
李宏理所当然地回道:“去高铁站接他啊,你不去吗?”
陆冼拿起手机,没回话。
他跟江诏……四年没见了。
这四年,江诏一次都没回来过。
江瑜甚至过年时都回来过两次,而江诏每次都以要考四级、要考六级、要考教资、要考计算机二级、要考普通话证书、要考驾照等等考试理由,拖延着不愿意回来。
到后来证都考完了,江诏没借口了,甚至编出来一个理由,在暑假的时候说自己要去考挖掘机!
就连上次回黎阳一中,参加招聘考试都是偷偷回来的,没告诉任何人。
他们能知道,多亏了江诏他爸担心儿子,偷偷在江诏身边安排了保镖。
陆冼手指往下滑,找到他和江诏的微信聊天界面。
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年前的冬天。
自四年前他骂完江诏后,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但陆冼人毕竟大度,逢年过节仍旧会给江诏发祝福,江诏生日也会给他送礼物,天冷了也会叮嘱江诏多穿衣服,给他买好感冒药。
而江诏的回复则是一如既往的敷衍,经常在他发消息后好几天,才给他回一条嗯,知道了,谢谢。
直到两年前一次降温,陆冼在网上给他买了件羽绒服,把订单截图发给他:
[最近降温了,注意保暖。]
[给你买衣服了,记得签收。]
而这两条消息,江诏一直没回。
几天后,陆冼很想问他,衣服收到了吗?然而他刚在聊天框里输入这几个字,又把这几个字逐一删掉了,没有发出去。
陆冼点开购物平台,找到这笔订单,点开物流信息。
物流显示,这件快递已经被签收了。
面交的,签收人——江诏。
自那之后,陆冼再也没主动找过江诏,而江诏,同样也没有找过他。
两人仿佛有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在默默无声中,与对方断绝所有联系。
陆冼喝了口啤酒,声线冷淡:“没什么好接的,他有腿,自己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