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先是眉眼舒展地笑了起来。
他问:“你还好吗?”
楚景和没说话,看着男人朝自己走过来,接着在自己的手边坐下。
两人距离合适,对方贴心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并未让楚景和感到过界或冒犯。
“有什么哪里不舒服的地方?”他又问。
男人咬字很温文,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弯着,如体贴绅士,“还是说,我应该先向你道歉?”
楚景和却不接受他的示好,只警惕地看他:“你到底是谁?”
“昨天我有场赛车比赛,所以没能赶上你的生日宴,不然我们应该能认识。”
男人笑着解释:“你的生日礼物,应该已经送过去了。”
“我是盛怀南,或许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楚景和不由得抬起眸子看他一眼。
盛怀南……?
竟然是他?
楚景和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是盛家家主。
楚氏虽也豪富,但比起纵横各行各业的盛家,仍还是略输一筹。
只是传闻盛怀南脾气阴晴不定,并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和自己面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男人简直出入太大。
“所以,昨天是你……”
楚景和的眉头下意识地拧起来,但后半句话他依然难以启齿:“是你……”
盛怀南点点头,在这一点上他本就不打算隐瞒。
他早就替自己准备好了一套哄骗说辞:
“我昨天从山上下来,就见到你的车停在路上,我以为是抛锚了……”
盛怀南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不由得红了些。
他垂着眼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似乎并不敢和楚景和对视。
“你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我本来想带你去医院,但是……”他顿了顿,含糊去那些暧昧不清的内容,“这不是什么好事,你又抓着我不肯松手,我只好把你带到家里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
盛怀南又说,眼里的愧疚快要写到脸上,“有什么需要我补偿的,你可以随意开口说。”
说话间,楚景和不经意地对上了盛怀南的眼睛。
他这时才发现,男人的瞳仁并非墨色,而是带着灰。
如伦敦里终年不散的雾,让人不能轻易看清。
楚景和别过头去,他狼狈地打断对方的话:“我不是Omega,不用你来负责。”
盛怀南却像是十分吃惊那样,突然开口:“你……不是Omega?”
“我当然不是!”楚景和像是突然应激一样,立刻反驳。
“那或许是我……误会了。”盛怀南话说一半,“我以为是你突然进入发情期……抱歉,是我误会了。”
“Alpha又怎么会有发情期!”
楚景和的嘴唇微微颤抖:“你在胡说什么!”
虽然昨天的记忆大多都成了断片,但楚景和还依稀记得李铭最后和自己说过的话——
Alpha变成Omega?
这绝对不可能!
他从出生开始,到最后分化,都坚信自己是个Alpha!
不论昨天那些事情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承认!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很确定,我不是Omega,我是Alpha。”
楚景和说得肯定,像是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自己也有责任……”
他抿了抿唇,躲开男人专注的目光:“盛先生,借浴室用一用。”
“好。”盛怀南说。
他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楚景和颤颤巍巍地下床。
一丝丝的浓郁玫瑰香糅杂着低沉的雪松气,随楚景和的动作浮动,很勾人。
盛怀南眼底藏着意味深长的笑,体贴地背过身去。
楚景和艰难地尝试迈出一步去,才刚动作,他却忽然愣在原地。
他瞳孔放大,简直不敢置信——
那缓慢淌下来的是、是…………
他咬牙切齿地回头,怒冲冲地瞪着盛怀南的背影!
这人……!
楚景和压着心头怒火,“砰”的巨大一声浴室门被摔上,如他那些无处发泄的咆哮和愤怒。
好半会,盛怀南才促狭地笑着转过身来。
扮斯文人太累,但是能看见小景那副吃瘪的委屈表情,倒也不差。
盛怀南轻悄悄地走出主卧。
他低声吩咐仆人准备些温软烂熟的吃食,又好耐心地捧一杯祁门红茶,倚在窗边慢悠悠地喝。
他挂在唇边的笑容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意味。
走廊里的垂摆钟迟缓发出笨重的钟鸣声。
浴室里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盛怀南早有所料地放下手里的瓷杯,敲了敲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开口问:
“还好吗?”
盛怀南佯装一副好人模样,担忧地问道:“你似乎进去的时间有点长了。”
但楚景和并没有回话。
他好像真的在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一样。
盛怀南顺势就假惺惺地说:“抱歉,我得开门看看你的情况了。”
他毫不迟疑地就将浴室门推开。
刚抬眼就看见楚景和整个人都泡在浴缸里,表情痛苦,咬着牙正苦苦支撑。
“出去……!”
楚景和眼眶通红,剧烈喘息:“我让你出去!”
“你……是易感期?不对,这应该是……”盛怀南明知故问,一步步走近。
“和你没关系!”
楚景和知道盛怀南想说什么,但他不愿意承认。
但盛怀南这时候也自然不会听楚景和的——
那东西是他看着人给楚景和下的,是怎样的效果他心里一清二楚。
临时标记已经生效,他的小玫瑰已成为了他的专属Omega,被强制开启的发情期不可能贸然中断……
居心叵测的Alpha没这么轻易会将人放走。
盛怀南好心提议:“你这样不行的,要不……”
“不行!不行!”楚景和猛地打断盛怀南的话,他的语气骤然发狠,“你别管我!”
“你难道想自己撑过去?”
盛怀南似乎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语气哄小孩一样温柔:“别怕。”
“我不会伤害你。”
楚景和语气微微软化,但依然坚持:“不、不行的。”
“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盛怀南问,“还是你想去医院?”
楚景和难堪地摇头:“不、不去医院!”
他怎么可以让更多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这无异于是将他楚景和的自尊心丢在地上被人践踏!
“我可以……撑过去……”楚景和坚持。
“但你心里有数,这不可能的。”盛怀南声音低沉,“Omega在这个时候,只会想要Alpha的信息素,像这样……”
他将自己的信息素柔和地放出,仅一点点。让楚景和顿时好受了不少。
楚景和咬牙切齿,每个咬字都艰难狼狈:“我说过,我不是Omega!”
盛怀南却似乎是没听见:
“我不会彻底标记你。”
“别担心。”
他凝视楚景和的眼睛。
Alpha的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
醇厚低沉的声音在楚景和的耳边低低响起,还带着些微烫的温度:“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不用担心。”
“这只是迫不得已,只是一场意外。”
“是Alpha也好,Omega也好……”
盛怀南说,像甘甜的险毒的催眠:“你就当是一场意外。”
“……”
楚景和沉默了起来,他没再说话。
即便他心里清楚,这是不对的,他本就应该将人推开的。
可他们的距离却依然在一点点地靠近。
太近了,近到就连眨眼的时候,被眼睫扇过的空气都是滚烫的。
昨夜的那些记忆又如潮水扑面,极强硬又不可抵抗地涌上了楚景和心头,几乎让他连神经都要战栗。
低深的雪松气如尖锐爪牙,将他撕裂,要他臣服。
他如Omega一样被面前的这个男人驯服。
盛怀南:“别怕。”
楚景和:“……我没怕。”
盛怀南又笑,他真是好体贴,演得真像个好情人,“好乖。”
楚景和讪讪别过头,不再说话,只当自己是聋的瞎的。
盛怀南此时的眼神真是太温柔,太缱绻。
好像他们真的相爱了好多年。
楚景和被男人的专注的眼神胁迫着心跳加速,缄默的雪松气将他包裹,很舒服,让他沉溺。
朦胧中,楚景和似乎还听见盛怀南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什么。
是三个字,像是我爱你。
但楚景和已经无暇顾及,只当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