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夜, 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的基督山伯爵府中上演沉浸式狐兔爱情故事。

  与此同时,大街上有不少成群结队点着南瓜灯出行的孩子。

  依照“不给糖就捣蛋”习俗,今夜孩子们享有嬉闹的特权, 可以随意敲响陌生人的家门。

  也有人不去敲门要糖, 而是趁此时机出来疯玩,想去哪里都能打着欢度万圣节的旗号。

  六个孩子, 衣着光鲜。

  最小的六岁, 最大的不超过十岁,这会点着南瓜灯冲向一座废弃的教堂。

  为首的是爱德华?维尔福,正是国王检察官维尔福与继妻爱洛依丝生的儿子。

  他发起了万圣夜夺宝计划,叫上一起玩闹的小伙伴瞒着家里大人们,冲入圣罗伊斯教堂抢东西。

  小维尔福只有六岁,但蛮横的性格已经形成。

  凡是他喜欢的玩具必要搞到手, 凡是他讨厌的人就不能出现在面前。

  ——叫他不舒服的是没能把异母姐姐瓦朗蒂娜赶出家门。

  瓦朗蒂娜今年十三岁, 四岁时生母病逝了。

  外祖父德?圣梅朗侯爵和侯爵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女儿死了, 他们一旦去世,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外孙女。

  十四年前, 维尔福能从马赛小城的检察官高升, 正是得益于第一位妻子的家族势力。

  他再娶的爱洛依丝在家世上差了一大截。要问优点, 就是年轻又漂亮。至于品格,那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在意的。

  小维尔福出生后,他想要什么, 母亲都会给他弄到手,几乎没有不顺心的事。

  除了对上他的姐姐, 母亲背地一直告诫他, 让他不要明着与姐姐起冲突。

  理由很简单, 姐姐的外祖父母圣梅朗侯爵夫妇还活着, 能给瓦朗蒂娜撑腰。

  小维尔福小小年纪,已经明白自己与姐姐的地位差距。别的不说,他能继承的遗产就没有姐姐多。

  两个月前,他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姐姐能继承的遗产又多一份。

  瘫痪在床的祖父诺瓦蒂埃连话也说不明白,竟然直接跳过儿子,将孙女指定为唯一继承人。

  对此,维尔福夫妇当然很不高兴。

  从一开始,维尔福就与父亲政治立场截然相反。一个是保皇派,一个支持拿破仑,两人早就分道扬镳。

  公开划清界限却还远远不够。一旦诺瓦蒂埃参与叛乱,作为儿子必会被国王迁怒。

  即便不被下狱,但不可能继续享受高官厚禄。不能再做国王检察官,会撸去一切官职。

  需知拿破仑战败死亡后,波拿巴党没有就此消散。

  蛰伏起来,试图从波拿巴家族里再推出一位拿破仑三世,推翻如今法国的统治王室。诺瓦蒂埃也一直积极参与其中。

  为此,维尔福恨不得诺瓦蒂埃早死早好,免得成为不定时炸弹,哪天就牵连了他。

  六年前,维尔福没能等到信父亲的死讯,却等来另一个好消息。

  诺瓦蒂埃脑子清醒着,人却中风全身瘫痪了。基本上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双手几乎握不起一支笔,更不提能写全一行字。

  如果不是长期相处,不可能仅凭眼神就知道诺瓦蒂埃的想法。

  这真是太好了!

  维尔福装成孝子将父亲接到了巴黎居住,暗中命令看护监视诺瓦蒂埃,尽可能切断他与外界一切往来。

  伪装孝顺也有问题,就是不能拒绝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探望诺瓦蒂埃。

  比如遇上了今年的圣母升天节,法国主教为表对信众的关怀,走访老年人的生活。

  当然不是去贫民窟,而是去巴黎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走一圈。名单上就有国王检察官维尔福的瘫痪父亲。

  这次,诺瓦蒂埃能够叫来律师立遗嘱,就是趁着法国主教来探望时,递出了一张七歪八扭的字条。

  上面就简单一行字:要立遗嘱,全部给孙女瓦朗蒂娜。

  对于一个中风瘫痪患者来说,这行字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力气又用了多久写终于成功。

  维尔福暗中气极,但无法在主教面前发作,只能帮忙请来了律师拟定遗嘱。

  事后,他心底对女儿横竖看不顺起来。

  别看他山珍海味一样不差地“赡养”着父亲,却是一种变相软禁。

  根本不让诺瓦蒂埃接触外界的讯息,更不谈让人有机会写字朝外传递消息。

  只有瓦朗蒂娜去探望祖父,会读一读报纸,也有可能为其提供纸笔。

  维尔福无法直接禁止女儿做这种事,谁让他要维持住孝顺的形象。

  只能减少让女儿去看她祖父的时间,给她安排家庭课程,或是叫佣人谎称诺瓦蒂埃已经休息下次再去探望。

  话说回来,维尔福对女儿的不满、对父亲的怨言,多多少少透露给现任妻子知晓。

  尤其是诺瓦蒂埃的指定继承遗嘱在八月末生效后,维尔福关起门后一顿阴阳怪气的抱怨。

  那些话却被小维尔福偷听去了。

  六岁的孩子敏锐察觉到父亲不喜欢了瓦朗蒂娜,那他就可以尽情欺负讨厌的姐姐。

  在这个万圣节之夜,他要去闹鬼的圣罗伊斯教堂,将一座手臂大小的石雕给偷出来。

  石雕是牛头人造型。

  小维尔福十天前从马场回来,恰好在马车里远远望到了废弃教堂的玻璃窗。

  午后两点,阳光正盛。

  荒废三十多年的圣罗伊斯教堂,晴空万里之下却显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死寂。

  这座教堂早就没人看守了,遍布一米多高的荒草。

  曾经彩绘玻璃碎裂成蜘蛛网状,破开了一个洞。牛头人石雕赤红双眼,狰狞地透过破洞对过路行人狞笑。

  当时,小维尔福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被牛头人石雕吓出一身冷汗。

  随即他顾不上害怕,反而冒出一个想法。把可怕的石雕偷出来,藏到姐姐的衣柜里,必是能将瓦朗蒂娜也给吓个半死。

  他知道姐姐最害怕这些面目可怖的怪物,不只石雕,就连图画、文字等等都不敢看。

  之所以能了解瓦朗蒂娜的弱点,是今年春天爆发了弹簧腿杰克案,让他发现姐姐对报道怪物的新闻非常恐惧。

  怕什么,那就给安排什么。

  小维尔福趁着万圣夜一群人上街玩闹,故意提出想闯一闯闹鬼的废弃教堂。

  残月如钩,悬于天际。

  蝙蝠飞过哥特尖顶,似乎还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从教堂屋顶上响起。

  当一行六人来到圣罗伊斯教堂门口,发现大门半遮半掩,早就没了锁扣。

  透过门缝向里望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似人哭泣又似哀嚎的诡异风声在殿内久久不散。

  沃森打起了退堂鼓,“我们真要进去吗?听说朱厄尔探险队来这里抓鬼后,其中有三名队员离奇死亡。”

  在这个神秘学兴盛的时代,有着各种各样的探险队。

  巴黎的朱厄尔探险队成立于八年前,小有名气,主要探险范围是城市里的鬼宅。

  但是三年前来眼前的教堂探险后,十三人中有三人无声无息地在回家一周后猝死。

  据说是心脏病突发,可诡异的是三个死者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微笑。

  至今原因不明,朱厄尔探险队也因此解散了。

  小维尔福嘲讽地斜了一眼想退出的男孩,沃森是一行人之中身高最高的,胆量却最小。

  “当然要进去。早就说好了,今年万圣节来闹鬼教堂冒险。你要走也行,大叫三声「我是胆小鬼,我怕鬼」再走。”

  沃森脸色阵红阵白,他不只是十人团体中最高的,也是年龄也最大了。但不敢呛声小维尔福,谁让自己的父亲在维尔福检察官手下做事。

  “我没有害怕!”

  沃森强调理由,“只是担忧这次冒险有危险,我不愿看到大家出事。”

  小维尔福才不管沃森的意愿。

  既然来了,他一定要把吓人的牛头人雕塑拿回家,完成他对姐姐的惊吓计划。

  “圣罗伊斯教堂又不大,逛一圈就半小时,能出什么事。”

  小维尔福把身前的矮个子贝克朝前一推,“不要做缩头乌龟。贝克,你先进去。”

  贝克很想问凭什么自己先进去?小维尔福不怕的话,他怎么不冲在第一个?

  但没有喊出来,是习惯成自然,这样被小维尔福颐指气使对待已成为习惯了。

  六个不满十岁的男孩进入了废弃的大教堂。

  南瓜灯的烛火明明灭灭,昏暗的光线照明范围有限,谁也没看到破窗边的牛头人石雕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红光。

  11月1日,万圣节。

  尽管巴黎对庆祝万圣节远不如隔壁伦敦热闹,但不少街巷洋溢着欢乐又神秘的气氛。

  爱德蒙在早餐过后,敲响了珀尔家的门。

  两人的庆祝活动进入下半部分。在昨夜的狐兔森林宴会后,今天主要就是逛街。

  认真算起来,两人都没有正经过这个时代的万圣节。

  爱德蒙入狱之前与其说是在马赛小城生活,不如说多数的日子都在海上跑船。

  至于童年时分,家中生活清贫,帮忙做家务活或打零工赚钱是生活日常,哪有精力过万圣节。

  珀尔就更不必提。来到这个的前两年困于海岛,后来出岛了,不是在赚钱的路上,就是在调查案情的路上,没有空闲玩不给糖就捣乱。

  终于今年能享受一回悠闲时光。

  两人没有具体目标,闲庭信步地到处走走。

  今天相关活动不少,比如猛鬼街头表演、怪物露天音乐会、恐怖巡游等等。

  巫师、狼人、吸血鬼等等,各种奇怪化妆造型都走上街头。

  随意铺一张地毯摆上水晶球,神神叨叨给人占卜的通灵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珀尔瞧个新鲜,却没想真的去测算。

  她与爱德蒙走过一处占卜摊位,即将转入下一个巷口,却听身后传来碰的一声闷响。

  回头看到一位满脸皱纹的占卜师突然站了起来。

  这个占卜师的摊位前没来客人,不知是被什么刺激了,手里抱着的水晶球也被摔在地上。

  诡异的一幕当即发生。

  占卜师的眼眶内忽而只余眼白,开口吐出一连串似机械音。“爱意逆位,规则破界,深渊时光,归位在即。”

  说完这句,她猛地一抖。

  仿佛摆脱了某种控制,眨了眨眼睛,又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瞳孔。

  “上帝啊!”

  占卜师瞧着地上的水晶球裂成了两半,心疼不已地捡了起来。“我一定是睡迷糊了,怎么把十法郎给摔碎了。”

  此时,珀尔与爱德蒙面面相觑,都察觉到了一股凛冬将至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