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门外再度传来沈霖霖的声音。
“恒多适在山门外等着,他说……时间到了,准备出发,你想不想跟他聊聊?”
依旧是一片死寂。
就在沈霖霖开始低头沉吟,思考着要不要下山去回绝恒多适时,秦乐游打开了门。
门外的沈霖霖眨眨眼,自动退后让出一步,显然十分意外。
“恒多适来了?”
“对。”
秦乐游冲她温和一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
说完,他如同被风卷走一样地下山去了。
“什么鬼。”沈霖霖摸不着头脑,她突然想起刚才他是不是……笑了?
这一笑顿时让整件事更加诡异,她没看错吧,听见恒多适的名字就值得这么高兴?
……
当江倚年的意识再次苏醒时,他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呼吸急促而紧张,他疯狂地触摸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试图确认自己的完整性,脑海中,天雷滚滚的景象仍历历在目,让他心有余悸。
虽然从系统兑换商城里换来的止痛药非常管用,但……被雷劈也还是需要勇气的。
他上下环视自己一圈,生怕瞧见少胳膊少腿,但瞧着瞧着就觉得不太对劲。
等等,这是哪?
江倚年惊愕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四周无任何可辨识的物体或光源。
他的心中微微一凛,各种各样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头,裂开了。
等等,他不会是玩脱了吧,这里不会是那个能看见红花、石桥、小河以及端着碗的老婆婆的地方吧……
“醒了?”一道如清泉般冰凉的声音响起。
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朝他靠近,那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灯光散发出微弱的光晕,照亮四周,江倚年紧张不已,直到看清他的脸。
还好还好,不是端着碗的老婆婆。
来者的长相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穿着都分毫不差。
“系统……不、怜苍仙尊?!”江倚年惊呼出声。
“嗯。”怜苍仙尊不咸不淡道。
江倚年强行维持住镇定,他抽抽嘴角,“偶遇?”
“不是偶遇。”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江倚年头痛欲裂,根据他与系统之前的讨论结果……按理来说,他睁眼时就应该回到噬魂草所打造的新身体里了,而不是在这个黑不溜秋的鬼地方和原主交流感情。
“你的魂魄……”
“?”
“你的元神耗尽,玉三所传授的护魂之术难以维持,被天雷打散……”
江倚年的表情瞬间惊恐了起来。
“……你差一点就没有救了。”怜苍仙尊说话慢吞吞,一句话分为好几次才说完。
话落,整个空间内安静了几秒。
“你说话快一点啊!”江倚年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没忍住怒吼道。
差一点没有救,那就是还有救的意思。
“嗯,”怜苍仙尊严肃地点点头,“抱歉,我习惯慢慢说话。”
“没事,”江倚年扶额,“可以慢慢说话,但是不要断句在让人害怕的地方,谢谢。”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倚年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怜苍仙尊眉眼低垂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要说。
“秦乐游赠你的发带附加着妖族的护魂之术,它其实是一枚法器。”怜苍仙尊平静地解释,他的面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声音中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威严,“那枚发带在关键时刻替你护住了魂魄,我才刚刚将你的三魂七魄重新融合起来。”
江倚年愣住片刻,随后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敢情他这都不算是在生死线上徘徊了,这是在生死线上跳绳啊。
“不过……”怜苍仙尊又开始慢悠悠断句。
“你的肉身还未重塑成功,因此只能在这个空间中暂时等待。”
“还未重塑成功?”江倚年微愣,难道秦乐游没有听懂他交代的话吗,不会吧,他们之间这点默契应该还是有的。
“嗯,噬魂草那边出了点问题,不过已经被解决了。”
江倚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蹙着眉询问道:“那现在……外界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
“五年。”
时间线倒退回五年前。
江倚年偶尔也是一个诚实的人。
他说他有办法,那就是一定有办法。
他任由事态发展,眼看着秦乐游变成黯枭,再任由雷劫让自己肉身俱灭,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每一步都是认真计划好的。
这个做法,他自认为是一举四得。
首先,他需要彻底消灭黯枭,就必须毁坏半神印,没有什么比天雷滚滚更能令人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然后,他要救下秦乐游的命。
接着,他之前那一具身体是由天道的神魂所塑,需承受天道所带来的威压和束缚,但他并不想当天道的棋子,因此,借由雷劫,他得以解脱。
最后,他死得其所,因为血契的加持,毕生修为都会传给秦乐游,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没有浪费,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做这些倒不全是为了秦乐游一个人,也是在替自己做打算,这里毕竟是他以后想要生活的世界,他要替自己谋划未来,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在听风楼里待着的那几天,江倚年除了跟徒弟谈情说爱,还在玉三手中学会了护魂之术。
光有肉身还不够,他必须保存好自己的三魂七魄,才能有回去的机会。
魔族动乱之时,他率先支开寅彦梦泽,让他们二人去人间支援故友,以免被他们发现自己打算灰飞烟灭的计划。
他拜托聂问寒支援仙盟,去盘龙势雪山见过暮伶一面,还顺道去拜访了恒多适。
这些准备是如此的充分,他甚至提前拿所有的生命值都兑换止痛药去了,被捅刀子、被雷劈也变得没有那么疼。
除了计划好的部分,剩下的就是“赌”的部分。
庄孟蝶曾经说过,噬魂草能够重塑一个人的肉身,他这几个月拼了命的找藏宝图碎片,就是为了让自己全须全尾的回去。
巧合也好,运气也罢,藏宝图碎片的最后一块以巧合的方式出现,他赌赢了。
最后,就是等小狼崽子领悟到他的意思了。
当时天雷来袭之前,江倚年把完整的藏宝图碎片塞给秦乐游,他对他说:“为师有重新回来找你的办法,但需要你替我找到噬魂草,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只有交给你才能放心。我拜托过恒多适来帮你,在他来找你之前……你需要耐心等待一会,可以吗?”
“不要哭,也不要难过,相信我。”
“就如同我也相信你一样。”
最开始收秦乐游为徒的时候,江倚年就承诺过会保护他,会好好看护他,给他光明的未来,这里的每一个诺言他都兑现了。
其他的呢?
其他就是关于情与爱的事情了。
你为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我也想要为你做这样一件事。
换成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既答应过彼此要永远在一起,永远就是永远,朝朝暮暮,岁岁年年,日日夜夜,谁缺席了都不行,少了一天也是会被斤斤计较的。
但是他没想过会耽误五年。
他原以为最多只要十几天。
江倚年完全不敢想象秦乐游一个人在外界待的这五年里,每一天都是什么样的心情。
头,又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