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H大返回市郊的安全屋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车灯打亮漆黑的郊野,扫过一道沉默伫立的高大身影。

  车子刚停稳,毕景卿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跑到那人面前:“阿冶,你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回来。”周冶把臂弯间的一条毯子披在毕景卿肩头,低声道,“回来的太晚了。”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埋怨,只是浓浓的担心,毕景卿摸着毯子柔软温热的表面,心底软成一片,轻声道:“对不起,阿冶,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一刻,他忽然就对这座陌生的囚牢有了一丝依赖和归属感。也许所谓的“家”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存在,只要有人等待守候,就会成为值得期待的温暖港湾。

  程以川停好车子走过来,打断两人温馨的气氛,笑着说:“夜深风凉,先进屋吧。”

  毕景卿乖乖跟着两人进屋,到了客厅才发现,剩下三个男人坐成一排,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毕景卿下意识的往周冶身后躲,干笑着探出头来:“那个……你们都还没休息呢?”

  范夜霖笑了笑,对毕景卿伸出手:“作为丈夫,自然要等爱人回来才能休息。卿卿,我们回房间吧?”

  毕景卿还没来得及回答,韩谨就把范夜霖的手拍开,不满道:“景卿哥怎么就要跟你回房间了?你们还在闹离婚呢,应该分开住才对!”

  范夜霖的提议被驳回,居然没有露出怒色,只是不置可否的瞥了韩谨一眼。

  叶倾珏有所察觉,刚想转移话题,就听到范夜霖说:“说的没错,既然如此,那就让卿卿自己住吧。毕竟是闹离婚期间,要是他的房间住进野男人,对他可是很不利的。”

  韩谨:“……啊?”

  叶倾珏无奈扶额:“谁能来把这个傻小子拎走?”

  毕景卿感动不已,喊道:“霖哥,你说的可太对了!”

  他想往范夜霖身边扑,却被周冶拦腰搂回来,叮嘱道:“程教授说过,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程以川微笑:“是这样没错,范影帝和韩同学都需要接受治疗,近期的确应该注意。”

  韩谨忿忿不平的想要反驳,却被叶倾珏拦住,小声说:“这时候不要闹,装可怜才有用。”

  韩谨一想也对,的确没必要非去争一朝一夕的相处。反正医生的诊断摆在那里,说他需要毕景卿的陪伴才能恢复,景卿哥总不会无视他。

  毕景卿实在是太累了,恨不得下一秒就倒在床上,因此不敢多留,生怕又被卷进什么修罗场,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溜边上楼去了。

  范夜霖也跟着起身,迎着所有人不悦的目光,气定神闲的说:“夫夫之间,道个晚安总是应该的。”

  韩谨盯着他的背影,小声骂道:“厚颜无耻!”

  谁不知道你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你只是比其他人多了个好名头而已,还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其他人都很赞同,但碍于形象和面子,一致保持了沉默。

  叶倾珏拉住韩谨,对范夜霖离开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一致对外。”

  韩谨怔了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的确,五个人里,就属范夜霖的身份最特殊。只要他还占着毕景卿丈夫的位置,其余人的立场就都很尴尬。

  程以川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们,叮嘱道:“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都不要忘了,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减员带来的损失,可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听到这个,四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

  多亏了韩谨和范夜霖的口舌之争,毕景卿睡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安稳觉,体力彻底恢复,精力充沛的起床下楼。

  他一向是个乐天派,烦心事从不挂在心上,不然也没办法在这样一个恐怖的死亡游戏里坚持这么久,所以尽管前一天还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好好休息过后,就又恢复了平时的活力。

  什么好感度条变异,什么被软禁在安全屋,都没有干饭重要!

  “阿冶,你真的太有做饭天赋了,辞职以后可以考虑自己开饭店,肯定吃喝不愁!”

  毕景卿正大肆吹捧周冶的厨艺,就看到叶倾珏出现在餐厅,笑吟吟的问:“辞职?谁要辞职?”

  “呃……”毕景卿心虚的支支吾吾,“我就是这么一说……”

  怎么办?看来周冶还没把打算辞职的事情告诉叶倾珏,他不小心走漏风声,会不会破坏了周冶原本的安排?

  穿着围裙的周冶走到桌边,平静的对叶倾珏说:“少爷,等您彻底摆脱叶家的控制以后,我想辞职,希望您能允许。”

  叶倾珏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沉吟着没有开口。

  毕景卿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周冶的衣角,小声说:“阿冶,还早着呢,你怎么现在就说出来了?”

  “因为他要给我留出找新人的时间。”叶倾珏忽然笑了,对毕景卿眨眨眼,“宝贝儿,别怕,我不会对你的阿冶怎么样的。”

  毕景卿涨红了脸,尴尬的解释:“我不是担心那个,只是……”

  “只是怕我不肯放人?”叶倾珏失笑,“那你就想错了。我其实一直希望周冶能离开叶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惜他一直拒绝,听不进去我的劝。”

  他看向周冶,挑眉道:“我倒是挺好奇,你怎么忽然又想通了?”

  “因为这是卿卿的愿望。”周冶说的无比直白,“少爷,我找到第二个对我有所期待的人了,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打算为他而活。”

  叶倾珏叹了口气,似假还真的抱怨:“看来我这第一个,还不如第二个管用啊。”

  周冶竟然露出浅浅的笑意:“因为少爷你只教给我活着,但他教会我生活。我想,他应该也教会你了吧?”

  叶倾珏怔了怔,简直对他刮目相看:“周冶,真没想到这么有哲理的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卿卿,你简直就是把他从头到脚改造了一遍啊!”

  毕景卿红着脸连连摆手:“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不,他说的是对的。”叶倾珏笑着抬起他的下巴,绿眼睛含情脉脉,简直要流淌出蜜糖,“我的劝说之所以不管用,是因为我自己都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是你让我们看到了人生真正该有的样子,卿卿,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必妄自菲薄。”

  毕景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小声说:“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保护好自己,不要再随随便便受伤了……”

  “我会的。”叶倾珏道,“眼下是一个和叶家彻底断绝的好机会,如果可以驱逐赫尔伯特,以后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但是前提是,你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不然的话,我和周冶也将陷入巨大的危险。”

  他并不是故意吓唬毕景卿,而是事情的确如此。眼下毕景卿就是他和周冶最大的软肋,一旦被赫尔伯特抓住,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别提周冶了。

  周冶这种人形杀器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毕景卿看出他神色间的郑重,急忙点头许诺:“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叶倾珏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也坐下来吃饭,周冶沉默着端上早餐,刚想继续服侍,就被毕景卿拉着坐下。

  “提前适应一下辞职后的生活。”少年义正词严的解释,“叶哥总要学会独立的。”

  叶倾珏没好气的弹了他脑门一下:“别说的好像我连饭都不会吃,像个大龄巨婴似的。”

  毕景卿扮了个鬼脸,嬉笑着说:“反正成年人是不会连吃饭都需要人伺候的。”

  周冶认真的说:“其实这是叶家一贯的规矩,少爷这样做没有什么问题。”

  叶倾珏得意的对毕景卿挑了挑眉。

  “……但是卿卿说的没错,等少爷您彻底脱离叶家,再这样做就不合适了。为了避免那时候不适应,导致生活上的不便,现在的确可以提前感受一下。”

  叶倾珏:“……”

  这次轮到毕景卿得意的笑了。

  叶倾珏把叉子戳进煎蛋里,叹了口气道:“不妙啊,一起长大的表兄,胳膊肘这就往外拐了。卿卿,看来我以后是注定要被你欺负了。”

  他话音刚落,范夜霖就露面了,面无表情的说:“还轮不到叶导和卿卿谈论以后吧?”

  看到他,毕景卿顿时心虚的埋头干饭,不敢再和叶倾珏周冶有什么互动了。

  叶倾珏并不在意范夜霖的挑衅,心情很好的招呼他坐下,对毕景卿说:“卿卿,你今天就跟范影帝一起出门吧。”

  “啊?咳咳——”

  毕景卿猝不及防,一不小心呛到了。周冶端来水杯,帮他拍后背顺气。毕景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颇觉莫名其妙。

  “为什么是跟霖哥一起出门?昨天以川哥哥明明说,是你要带我去剧组拍戏啊?”

  叶倾珏解释道:“白羽凡因为某些原因解约退组,目前《莲诀》男主角缺位,我打算推荐你来接这个角色。但是坦白地讲,你的演技距离白羽凡还有差距,所以我拜托范影帝帮忙,对你进行短时间的特训。”

  毕景卿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范夜霖冷淡的轻哼一声,侧目看向别处。

  “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毕景卿看着他冷冷淡淡的表情,和与之形成巨大反差的泛红耳朵尖,心里闪过一行大字——果然还是我那傲娇的正宫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