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迟昼被他这问题弄得一愣,然后笑了,懒洋洋的托腮看他:“你不问我为什么绑架你,不问怎么逃跑,也不问范夜霖在哪里,反倒要问我到底是谁?”
“对,我想知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啊,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范迟昼笑眯眯的说,“我的确不是范夜霖演过的角色,我是他的弟弟,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已经夭折了的弟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本来我和他是一对同卵双胞胎来着,但是他在妈妈肚子里发育的更好一些,霸道又贪婪,不断抢夺属于我的养分,最终吞噬了我。”
男人一手握拳,另一手成爪状,把拳头包了进去:“就像这样。所以最后生下来的就只有他,妈妈特别伤心,一直对此心怀芥蒂,到现在都不待见他。”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忽然变得微妙:“所以啊……你的霖哥生来就是个杀人犯,多凶残,多可怕,他永远不回来才是好事呢。”
毕景卿当他后面这句是放屁,蹙眉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查当年的孕检记录。”
毕景卿若有所思。
范迟昼挑眉道:“我们本该是两个人,最后却作为一个人出生,所以我想和他平分每一天的时间……这难道有错?”
“……但你现在是想吞噬他,自己独占身体,不是吗?”
“这是他欠我的。”范迟昼理直气壮的说,“之前二十多年,他一直把我关起来,不许我出来……现在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毕景卿深深注视着他,轻声道:“不,你不是他的弟弟,你是他的副人格。”
范迟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范迟昼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吗?还是他的妈妈不甘心失去另一个儿子,所以执意给一个没能降生的孩子起了名字?”
毕景卿的嗓音沙哑,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揭开隐秘而不堪回首的过往。
“也许最初霖哥只是天真的想要把弟弟还给母亲,安慰日日垂泪的她;也许是他的母亲故意用两个不同的名字来称呼他,假装自己生了一对双生子……可能性有很多,但最终的结果是,他创造出了你,一个本不存在的弟弟。”
范迟昼一言不发的听着,戏谑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神色冷峻,遍布寒霜。
“你的存在安抚了年幼时孤独又迷茫的他,但是随着他渐渐长大,心智成熟,便不再需要你了。他开始接受治疗,把你关在没有门窗的小房间里。你只能看着他一步步成为影帝,一点点爬上巅峰,享受荣誉,功成名就……”
“可你们本来拥有一模一样的天赋,范夜霖能做到的,你也可以。所以你故意扮演徐颂接近我,伤害我,因为你要向他证明,你可以取代他。他的一切财富、权利、地位,随时都可以被你夺走。”
少年的嗓音越发低柔,近乎耳语般的说:“平分时间什么的都只是借口,你只是想要杀了他,彻底取代他而已,对吧?”
范迟昼定定的看着他,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抚上毕景卿的脸颊,眼底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神采,朗声大笑起来:“宝贝儿,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好,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
“徐颂不存在,其他的人格也都不存在。从开始到现在,范夜霖的身体里都只有我和他——我们是共享一具躯体的兄弟,也是恨不得抹杀彼此的仇人。”
他缓缓停下笑声,饶有兴致的看着毕景卿:“既然你已经看穿了一切,那你打算怎么做?”
毕景卿把掌心贴上床单,让柔软的棉布吸收湿漉漉的冷汗,苦笑着问:“如果我希望霖哥能回来呢?”
“那不可能。”范迟昼笑意不达眼底,“他永远都不会回来。”
毕景卿心里一沉,五脏六腑都拧作一团:“你已经……”
他的喉咙艰涩到几乎说不出“杀”这个字。
范迟昼耸耸肩道:“还没有,但是快了。”
毕景卿用力闭了闭眼,心道还好,还来得及!
他深吸一口气,用跪坐的姿势,小心的挪动膝盖,盯着范迟昼的眼睛,缓缓接近他,像极了接近一头怠懒却凶残,随时有可能暴起杀人的野兽。
范迟昼好奇的盯着他看,没有阻止。
毕景卿轻轻搭上他的手臂,拉着他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少年像条无骨的蛇,纤细的身子钻进他的臂弯,细长的腿分开跨坐。这姿势太过羞耻,少年忍不住轻咬下唇,苍白的小脸上染上薄红。
范迟昼任由他动作,美人入怀,便自发的搂住,高挺的鼻梁蹭过少年烙印着青紫掐痕的侧颈,动作暧昧又熟稔。
他不像范夜霖那样喜欢口是心非,而是像一头傲慢的雄狮,所到之处尽是领地,肆无忌惮放纵着自己的欲望,根本不屑于掩饰。
范迟昼抚摸着少年细腻的腰间软肉,懒洋洋的说:“色/诱也没有用哦,我不会放你的霖哥回来的。”
“这不是色/诱……”毕景卿轻轻吸气,嗓音有些不稳,“我只是想起来,你说过你喜欢我。”
“唔,的确说过没错。”男人柔软的舌舔过少年光滑的肩头,有些遗憾的说,“连疤都没留下吗?不如下次把我的名字烙上吧。”
毕景卿半边身子都麻了,强忍着战栗说:“陪我回家见父母,说要跟我重新开始的人,应该也是你吧?”
范迟昼挑眉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虽然那时候我扮演着徐颂,但那些话可都是发自真心的。”
“感动。”毕景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道,“霖哥他……并不喜欢我,总是害得我伤心。你和他不一样……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那和你一起度过余生,好像也不错。”
这般移情别恋,琵琶别抱的话,害得他很是不好意思,脸上红晕更盛,连薄薄一小片的耳垂都白里透红,像极熟透了的果子,勾的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范迟昼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扣住少年的后颈,逼着他往后仰起身子,优美的曲线宛如引颈天鹅。
他用狮子打量猎物般审视的眼光打量着毕景卿,嗤笑道:“放心,我会好好疼爱你的。等到……范夜霖彻底消失以后。”
——想拿我当范夜霖的替身,你想都不要想。
后半句话,范迟昼没有说出口。
毕景卿怔了怔,在范迟昼看不到的地方皱了皱眉。
他灵光一闪,隐约捕捉到什么,却很快就被男人慵懒却侵略意味十足的揉捏扰乱了神志。
*
最开始,毕景卿还寄希望于脖子上的监测仪,以为很快就会有人按照定位找到他,但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这是痴心妄想。
虽然监测仪莫名其妙的摘不下来——范迟昼尝试过很多次,都没能成功——但它的功能肯定被屏蔽了,眼下就只是块废铁而已。
大概是上一次被绑架时,周冶找来的太快,让范迟昼意识到了他身上带着定位器,于是早早安排好了反制的手段。
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不辨昼夜,毕景卿全靠从范迟昼那套话来确认时间。
第一天,他冒险示爱,本来做好了牺牲屁股获取男人信任的觉悟,却没想到范迟昼并没有做到底,只把他翻来覆去亲亲摸摸一遍,就直接离开了。
他趁机把裤子里的药片藏在床垫底下,就是白湖寄给范夜霖的那三片药,那是他唯一的底牌。
第二天,他痛失穿衣服的资格,只能忍着羞耻等着范迟昼“临幸”。
因为他的刻意讨好和不断示爱,范迟昼对他态度不错,撇开非法囚禁这事,甚至可以说是宠爱有加。
但毕景卿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范迟昼的宠爱并不是发自真心,他的态度更像是逗弄一只有意思的宠物,被取悦了就摸摸毛逗弄一下,哪天不感兴趣了,就算随手弄死也不心疼。
他竭力扮演一个乖巧的小宠物,趁机默默观察这头危险又阴晴不定的雄狮。
他发现范迟昼偶尔会陷入深思,像是魂飞天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空洞又死寂。每当这时,男人就会反复掐捏眉心,让那道竖痕越发殷红。
副人格似乎还没有彻底控制来之不易的身体,他发呆的时候,可能就是在跟范夜霖的意识对抗。
这给了毕景卿希望,也让他生出更强烈的危机感。
他觉得范迟昼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哪怕是一个正常人,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十多年,都得憋出毛病来,更何况是一个本就不健全的人格?
如果范夜霖回不来,他或许会被范迟昼就这样锁在房间里囚禁直到死。
到了第三天,毕景卿终于确定,要想逃出生天,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事实证明,男人再多也白搭,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说不定还要互相掣肘,打成一团。
系统无法探知范迟昼的好感度,比他还要丧,整天哭哭啼啼的劝他自杀重开。
毕景卿听得心里烦,干脆把系统暂时屏蔽了。
他蜷缩在床脚,任由范迟昼一下一下抚摸自己光裸的脊背,试探着说:“老公,我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