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夜霖坐在心理咨询室柔软的白色沙发上,神色疏离淡漠,面无表情。
他已经换下了那身皱巴巴的衬衣,改换了熨烫笔挺的深色西装,衣服仿佛给他披上了无形的铠甲,重新将他送上王座。
面对这位声名显赫的大影帝,即使是专业的心理治疗师都感觉到隐隐的压力。
她尽可能温和的笑着说:“范先生,您的记忆缺失了多久?”
“大概24个小时。”范夜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从夜里十二点入睡,到第二天午夜发现自己在街上游荡。”
“时间加长了……您最近是否太过劳累?”
“眼下的工作强度不算什么。”
“但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强度,上次您来医院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您了,您需要休息。”
范夜霖眉宇间染上几分阴郁,越发显得冷若冰霜:“如果只能靠休息解决,我何必来见你?”
治疗师被他噎了一下,无奈道:“那就通过药物……”
“不。药物会麻痹我的感知,你应该明白对于演员来说,失去感知和共情意味着什么。”
“但您的病……恕我直言,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治疗师试探的问,“缺失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把他骗到酒店,迷晕了他。”
“然后?”
范夜霖沉默片刻后道:“我差点掐死他。”
治疗师眉头紧蹙,非常严肃的说:“范先生,您必须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也许找其他人分散一下注意力会是个好办法,您身边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范夜霖垂下眸子,把玩着尾指上的一枚戒指,没有开口。
治疗师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色,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气质有一瞬间的变化,那双深黑的眸子里忽然涌出浓重的暗色,几欲将面前的一切吞噬殆尽。
但那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很快,范夜霖就重新抬起头,站起身来整理衣服,矜持的微微颔首道:“我会考虑的,谢谢你的提醒。”
治疗师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
毕景卿在医院里熬到晚上,等到韩谨来送饭,实在忍无可忍,提出要出院。征求医生同意后,韩谨总算松口,答应带他回家。
回家以后,毕景卿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韩谨主动请缨帮他吹头发,目光却始终黏在他的脖子上,眉头皱的死紧。
热水蒸得毕景卿细嫩的皮肤白里透红,却也让颈项上青紫的掐痕更加触目惊心。
头发吹干,韩谨关掉吹风机,忽然抬手抚上毕景卿的侧颈。
毕景卿被男生热烫的掌心吓了一跳,随即放松下来,拍拍韩谨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韩谨细细摩挲着,忽然沉声道:“哥,我一定会找到他,给你报仇。”
毕景卿心里一惊,蹙眉道:“别胡说,你还是个学生呢,有你什么事?我警告你,你可不许乱来啊,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韩谨没吭声,黑沉沉的眸子映在镜子里,闪烁着藏不住的晦暗。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韩谨嘴上不说,却抱着毕景卿不肯松手。被韩谨那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盯着,毕景卿又一次心软了,抱着被子去了次卧。
韩谨人高马大,以往总是喜欢抱着他睡,这一次却把手长脚长的自己蜷缩起来,费劲的依偎到他怀里,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大狗。
毕景卿哭笑不得的抱着他,隐约猜到,自己这次出事,大概是吓到这小子了。
男生有着孩子气的自尊,不愿意把不安说出口,只能通过身体上的接触来宣泄抚平。
毕景卿安抚的拍打着他宽厚的背脊,轻声道:“早点休息吧,你明天是不是还要训练?”
韩谨没有回答,忽然闷闷的说:“景卿哥,你被绑架的时候害不害怕?”
毕景卿想了想,认真地说:“一开始很害怕,后来……就好些了。”
“为什么?”
毕景卿默了默,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他在那个人冰冷的指缝间,闻到了似曾相识的清苦烟味。
两人陷入沉默,直到韩谨再次开口:“其实我小时候也被绑架过。”
毕景卿吃了一惊:“啊?”
“我爸妈带我出门,在酒店里吵起来了,有人趁乱抱走了我,他们两个多小时以后才发现。”
毕景卿听着都觉得揪心,急忙问道:“后来呢?怎么找到你的?”
韩谨却不肯再多说了,只含糊道:“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那时候太小了。”
他把头埋在毕景卿肩窝里,低声道:“哥,求你了,再也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了,我……”
他顿了顿,仿佛轻轻抽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就像小时候一样……”
像小时候一样,害怕所有的温暖和关心都消失不见,害怕自己重新变成一个人。
毕景卿往后退了退,强行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忍不住在上面轻轻亲了一下。
韩谨仿佛被这轻如蝉翼的吻惊呆了,睁大了眼睛半天没有反应。
他呆呆的样子格外可爱,毕景卿忍不住笑了,又凑过去亲了亲。
“别怕,哥陪着你呢——唔!”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男生激动到近乎发疯的吻铺天盖地的淹没。
“等……等一下……嘶!韩谨,你是属狗的吗!”
尖锐的犬齿咬过他的下唇,柔软的舌头又及时送上抚慰,毕景卿只觉得自己深陷冰火两重天,被压在身上的男生折磨的神志不清。
“哥,我愿意做你的狗……你喜欢金毛还是萨摩耶?”
毕景卿有点分不清他是在调笑还是认真的,因为韩谨的语气真诚得像是在跟他承诺一定会拿下世界冠军。
忽然,韩谨舔过他的唇角时动作一顿,狐疑的皱起眉头,仔细揉了揉毕景卿的嘴巴:“这里怎么破了?”
“啊?”
毕景卿茫然的睁着雾蒙蒙的眸子看他,自己都没想起来怎么破的。
韩谨像条大狗似的趴在他身上来回嗅,然后才想起来毕景卿洗过澡了,就算身上沾到过什么味道也已经没了。
但出于雄性生物的直觉,就算没有证据,他也本能的认定毕景卿嘴上那个小小的破皮不是他自己咬的,而是其他男人留下的痕迹。
韩谨深吸一口气,近乎狰狞的笑了笑,伏在毕景卿耳边咬牙切齿的说:“哥,我今天一定喂饱你。”
省得你这么欲求不满,住在医院里都不忘勾搭男人!
毕景卿被他这语气惊得一颤,陡然从意乱情迷里回过神来,也顺带想起了自己的嘴巴是怎么“负伤”的,心虚的捂住了嘴。
韩谨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拉开他的手腕扣在头顶,重重吻了下去。
……
年轻人的精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等韩谨终于气喘吁吁的从毕景卿身上翻下去的时候,毕景卿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更别提身下乱作一团的床单了。
韩谨闭着眼躺在他旁边,短发湿漉漉的,被他随手捋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深邃的五官轮廓分明,勾起的唇角透着餍足,性感到不可思议。
毕景卿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了半晌,伸出脚踢了踢他,嗓音软绵绵的:“换床单。”
韩谨闭着眼嗯了一声,没动弹。
身下黏黏的很不舒服,毕景卿又催促道:“快去。”
韩谨深吸一口气,大手一伸把他揽过去,重重在他颈侧吸了一口,留下一块嫣红的吻痕,恨恨道:“你下次还招不招惹野男人了?”
毕景卿干咳一声,有点心虚的说:“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才是那个野男人——”
话还没说完,韩谨就作势又要压上来。
毕景卿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折腾哥了,哥年纪大了,受不了。”
“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韩谨不甘心的亲了亲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姓范的离婚?”
如果毕景卿现在是单身的话,他刚才肯定就做到底了,才不会留给他说话的力气。
想到范夜霖,毕景卿抿了抿唇,含糊道:“快了吧。”
韩谨眸色转暗,却出奇的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下床,抱他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韩谨去换洗床单,毕景卿听着系统播报韩谨好感度上涨五点,擦着头发去了主卧,本来想拿本书睡前看,却在推开门后愣住了。
他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礼盒。
看着那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白得扎眼的小盒子,毕景卿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个盒子,让他想起《莲诀》剧组休息室桌子上的那个白色信封。
韩谨还在忙碌,毕景卿定了定神,先检查了一下窗户,发现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这才用睡衣垫着手,谨慎的拆开纯白色的丝带,缓缓打开了盒子。
一枚表盘镶满了碎钻的男士手表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奢华昂贵的气息。
毕景卿的目光聚焦在表盘右上角,那里的钻石被暗红的血色覆盖,散发着淡淡的甜腻腥气,他裹着纱布的手指忽然隐隐作痛。
他抿着唇角拿起那只手表,看到下面还压着一张淡蓝色的卡片,用熟悉的花体字写着一句话——
“亲爱的,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