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湾酒店是京城最高的建筑之一,站在3301套房的落地窗边,能俯瞰整个城市。
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人却全然不在乎窗外的风景,他站在床边,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陷入昏迷,浑身赤裸的少年。
铺着酒红色床单的圆形水床上,少年白皙纤细的胴体美好到让人屏息,但遍布其上的浅浅吻痕,却破坏了这份莹白如玉的完美,让男人眼底不断泛滥出如有实质的冰冷气息。
也许是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少年忽然嘤咛一声,动了动纤细的手指。
毕景卿从未经历过如此痛苦的苏醒。
药物的作用让他的太阳穴鼓胀着不断抽痛,脑内神经仿佛被重重抽了一鞭,每一颗脑细胞都在疯狂尖叫,汇成声浪冲击耳膜,让他有种想要作呕的不适感。
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却仍然是一片漆黑。他想抬手去摸,却发现双手被反铐在身后,冰凉的触感后知后觉的传递到大脑,他猛地打了个寒战,光裸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没有穿衣服,双手双脚都被束缚,连视觉都被剥夺了。
这处境是如此熟悉,让他回想起前五次攻略失败时,被尖刀捅穿心脏时的剧痛。
难道又失败了?他努力蜷缩起身子,有些茫然地想。
但是他不想死……他不想再经历死亡了。
数次重复的濒死绝望在他脑海里烙印下太过沉重的阴影,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无声的哭泣起来。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掌扶起了他,安抚般的拍打他的后背,低沉到有点失真的男声随之响起:“别哭。”
毕景卿流着泪,努力躲开那双手,生怕下一秒就会有刀子刺穿自己的身体。
男人却误以为他是在抗拒,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嗓音转冷:“如果还想见到范夜霖的话,就听话一点。”
范夜霖?
毕景卿怔了怔,被恐慌冲击的混沌的大脑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他是为了找范夜霖,来到3301房间,然后被迷晕了……
那就不是攻略失败的死亡结局。
这个念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让他恢复了理智。
一旦清醒过来,所有感官就都跟着调动,也许是因为视觉被剥夺,他的嗅觉反倒更灵敏了。清苦而熟悉的烟味从男人身上传来,和夜里袭击咬伤过他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毕景卿缓缓停下挣扎,哑着嗓子开口:“你到底是谁?”
对方的目光如有实质,就算隔着眼罩,毕景卿都能感觉到那眼神中满含的审视和玩味,仿佛在戏弄猎物。
“你可以猜猜看,如果猜中的话,也许我就会把范夜霖还给你。”
毕景卿轻咬下唇,深吸一口气道:“你把房卡和威胁信放在我的休息室,就说明你知道我和范夜霖的关系,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叶倾珏?”
男人不置可否,松开他的下巴,细腻的指腹暧昧的抚上他脆弱的咽喉,威胁意味十足的摩挲着。
看来不对……
毕景卿喉结滚动,强忍住想要躲开的冲动,逼迫自己集中精力思考。
他的手上没有茧,也不是周冶。
毕景卿的嗓音有点发抖:“……阿谨?”
男人轻笑一声,不屑而嘲讽。
也不对。
毕景卿松了口气,他实在无法接受韩谨做出这种事情,不是就好。
男人仿佛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手指继续往下,不悦的掐了一把,沉声道:“继续猜。”
这一下掐的又重又狠,尖锐的刺痛逼得毕景卿猛地往前窜了一下,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温热柔软的指腹蹭过刚刚遭受摧残的皮肤。
对方深谙打一棍子给颗甜枣的秘诀,逼问的姿态熟稔到近乎残忍。
疼痛让神经变得格外敏感,一切感官都放大数倍,痛苦与快感被强行联结的身体记忆不合时宜的苏醒,毕景卿死死咬住下唇,还是没能忍住一声破碎的哀鸣。
“唔——”
男人嗓音更低沉几分,催促道:“继续。”
毕景卿的理智已经岌岌可危,脱口而出道:“程……程以川!”
“哦?”男人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发出一声不悦的冷哼,温柔翻作暴虐,再次重重碾过。
“不!不要……求你了!疼——”
“叶倾珏不是教会你怎么享受疼痛了吗?”男人尖锐的犬齿慢条斯理的咬住他的耳垂,仿佛品鉴美食一般优雅,嗓音却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亲爱的,不要再撒谎了,你明明很喜欢,不是吗?”
他把毕景卿搂进怀里,质地挺括的西装料子摩擦少年白皙的脊背,像一场衣冠禽兽般优雅的酷刑,不一会就让那片皮肤变成粉色,把细碎的吻痕全都遮盖过去,仿佛雄兽在清除竞争对手留下的印记。
“还有吗?再猜不对的话,范夜霖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是叶倾珏,不是周冶,不是韩谨,不是程以川……还有谁?还能有谁?
毕景卿被摆成一个象征着绝对控制的姿势,他无法动弹,也无法挣扎,浑身都陷入男人怀里,这种可怕的,让人恐惧到战栗的禁锢感,忽然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虽然觉得不可能,但除此之外,真的再没有别的答案了。
“梁……梁莫言……?”
这个回答,让身后的男人骤然停止了全部的动作。
毕景卿察觉到了,忽然从绝望中生出不敢置信的狂喜——他猜对了?!
“梁莫言?”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急切的问道,“你到底把霖哥怎么样了?快点放开我——”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猛地翻身,把他压在柔软的大床上。
毕景卿猝不及防,惊呼出声。
“原来还有他——”男人有些神经质的自言自语,语速又快又急,“没错,当然有他,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不,那只是恶意的玩笑——你怎么知道那是玩笑?你明知道他从不开玩笑!”
毕景卿屏气凝神的听着,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语气正不断发生变化,时而焦虑,时而愤怒,仿佛是两个人在互相对话,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的精神绝对不正常!
一双手忽然掐住他的脖子,他听到男人哑声说道:“爱情不该是这样污浊不堪的东西,亲爱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的嗓音是悲伤的,绝望的,却又是冰冷的,毫不留情的。
话音刚落,那双扼住他喉咙的手就猛地收紧,毕景卿本能的拼命挣扎起来。
但他能做出的反抗实在是太微弱了,只能绝望而清晰的感觉到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榨干……大脑变得混沌,死亡的浓雾把他整个笼罩其中……
就在毕景卿以为自己又要回溯重来的时候,3301那扇沉重的木门轰的一声倒下,锁住他要害的手猛地抽离,冰冷的空气呛进咽喉,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喉间满是血腥味。
一双手拥住他,熟悉的茧子带给他强烈的安全感,毕景卿瞬间意识到来人是谁,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周冶动作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渐渐停下咳嗽,又解下蒙住他双眼的眼罩,递过来一杯温水。
毕景卿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哑声道:“谢谢……那个人呢?”
周冶言简意赅:“翻阳台跑了。”
3301和3302的阳台是连着的,那人反应极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其实能追上,但最后还是选择优先照顾毕景卿。
“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
周冶摇摇头:“只有你。”
说完,他抬起手,对准毕景卿手腕和脚腕间的手铐,伴随着两声沉闷的轻响,镣铐瞬间断裂开来。
毕景卿这才震惊的发现,他手里居然拎着一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枪。
这绝对不是影视剧里常用的道具手枪,而是真家伙,黑色金属表面泛着冷硬的光泽,只是看着,就仿佛能嗅到窜入鼻腔的硝烟味道。
“你你你……”毕景卿脱口而出,“你疯了吗?留下痕迹被警察发现怎么办!”
周冶唇角勾起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道:“少爷会善后的。”
说完,他手腕一翻,手枪就变魔术般的消失不见。他脱下身上的长风衣给毕景卿裹上,打横抱起他,快步往外走去。
半小时后,毕景卿被周冶送到了一家私立医院。医生仔细检查后,给他包扎了手上被割伤的伤口,又开了一些镇定类的药物。
毕景卿感觉自己没什么事,提出想回家。但鉴于他被药物迷晕过,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骇人的掐痕,医生强烈建议住院观察。
周冶听了以后,沉默的盯着他看,眼神满是谴责。他被盯得受不了,最后还是乖乖听从医嘱。
毕景卿给韩谨打了个电话,麻烦他送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
等待韩谨过来的时候,毕景卿问周冶:“能找得到那个人吗?”
“少爷会检查酒店的监控。”周冶眉心微蹙,坦然道,“但希望不大。”
铭湾酒店的33楼,这实在是一个太特殊的空间了。
顶级酒店会给有能力入住那间套房的客人绝对充分的隐私保障,这意味着那一层楼很可能连监控都不会有。那个试图掐死毕景卿的家伙,完全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不留下一点证据。
也就是说,此人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计划周全,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