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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新歌终究晚到一步。奥萝拉在咖啡厅的后门倒下, 照此时的情势来看,大抵是左脚刚迈出门槛一步就被利器割开了喉咙,她的气管中还朝外嗬嗬地溢着气, 目光甚至已经无力凝聚到一个点上便彻底涣散。

  拿着纸扇的和服男孩收手的动作干净利落,血渍顺着他甩扇的方向飞溅而出, 然后洒在地上, 他与元新歌维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之下,直到自己的两位兄长也在片刻间到达战场。

  “做的好。”伊尔迷停下脚步的瞬间便摆出了战斗姿态, 他简单夸耀一句, 两位弟弟却都没有作出回应, 而是像受到极大威胁的猫咪一般紧绷全身的肌肉,只等元新歌对他们做出审判。

  但元新歌此时出乎他们意料的冷静。青年蹲下身子飞快试探了奥萝拉的呼吸与心跳,然后在她的体温甚至还没冷却下来时又站起了身子。

  揍敌客家的三位少爷不敢放松警惕, 一贯的暗杀经验告诉他们,如果一个强大的任务目标在受到极大刺激后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应该出现的反应,那么这段沉寂必然是为了能够摧毁一切的爆炸性攻击做好前期铺垫。

  可元新歌只是在为奥萝拉判了死刑后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以后,以一种无奈而又苦恼的神态发出了一句感叹。

  “想到这么多年的付出都被伊尔迷亲手抹除, 心态还真是有些复杂。”他的目光是三人从未亲眼见过的温和, 使三位杀手似乎立刻便回到了那坐在奇犽卧室中、共同盯着电视屏幕百无聊赖地度过两小时空闲时间的日子。

  元新歌长长呼出一口气,伊尔迷看着他卸下全部防备的样子, 下意识感到有些疑惑。

  ——他们显然不是这种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彼此交付生命的关系,他领来两个弟弟, 为了完成任务而选择杀掉一个本不在委托之中的女孩,而那个女孩是元新歌在镜头前多次公开表示要尽全力守护的妹妹。

  “或许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立场和时间留在你身边进行观察了, 我们才刚见面不久, 如果我能更早发现你也在这, 说不定一切都会有转机。”元新歌微笑一下,他对伊尔迷说道,“牢记这个世界的一切异常,我们现实见。”

  他友善的挥了挥手,心底终于产生了相当坚定的、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于是这个由念能力虚构出的世界在瞬间崩坏,元新歌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卧室之中。他倒在地上,像是之前曾突然失去意识,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奥萝拉也是,她正扶着额头呆坐在地板上。

  伊尔迷不在原先的位置,他在门口苏醒,多少显得有些狼狈,长发也呈现出不寻常的凌乱状态。

  “我本以为你的念能力具有一定针对性,我是说,如果你只想着一个人,那么会被念能力影响到的对象也只有一个人。”伊尔迷重新走回元新歌身边,自然地接道,“可我的身体也被你的念力入侵了,我本来想离开,但有点迟了。”

  “什么感觉?”元新歌也从地上起来,他拍平衣服的褶皱,然后向奥萝拉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起来。

  伊尔迷注视着尚且未能回过神来的奥萝拉,似乎若有所思,他轻轻摸了摸下巴,然后说道:“现实生活的记忆无法进入,虚拟世界的记忆却可以出来,在对比那些不同之处时,我会感到很奇妙。”

  元新歌笑了一下,他说:“因为我是念能力的拥有着吗?我拥有现实生活中的所有记忆,并且肩负什么从未有人说明过的任务——我像是掌握着时间变动的遥控器。”

  “为什么这么说?”伊尔迷熟门熟路地拉开书桌的抽屉,从其中找到了一叠印有匹托基亚共和国标志的信纸,然后又从随身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支钢笔,“我们得整合一下信息。”

  “是的,所以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奥萝拉。”元新歌的嘴角划出了一个柔和的弧度,他用女孩在虚拟空间内曾见过无数次的表情安抚道,“别太拘束,你依然可以将我当作你的哥哥。”

  伊尔迷看了呆坐不动的奥萝拉一眼,起初还有些不理解,两秒钟后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伸手,手指从少女脑后飞快拨弄两下找准位置,然后从最致命的地方拔出了一根存在感极强的念针。元新歌敏锐地察觉到,在念针被拔出以后,奥萝拉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眼神似乎也发生了些微不可见的变化。

  “我只是希望她能更加配合,这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伊尔迷毫无心理压力地为自己控制少女言行的举动解释了两句,“她其实没有自保的念能力,但好在你没有伤害她,甚至给了她珍贵的温暖童年。”

  元新歌沉默了一瞬,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指责伊尔迷,因为接下来他们要进行的工作将会是探索出念能力详情的关键,元新歌必须最大限度地发挥念能力的作用,否则在面对库洛洛时将失去一张极重要的底牌。

  于是他只是对着奥萝拉低声说道:“我很抱歉,奥萝拉,我们的本意并非要将你放在一个危险的位置,而现在,我们都活下来了。”

  奥萝拉抿紧双唇,她依然沉默寡言,性格与虚拟世界中的天真女孩截然不同,听见元新歌的话,虽然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却依然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拘谨地退到了后一步的位置。

  伊尔迷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他又将目光放在纸上,首先写下了第一条收获。

  “在虚拟世界中死亡的人不会在现实生活中受到伤害。”他如此说道。

  元新歌点了点头,他难免觉得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好心态后便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将自己的能力利用到极致。见伊尔迷看了他一眼,他又回复:“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获取信息的手段。”

  “似乎是。”伊尔迷应了一声,“还有就是,你在虚拟世界产生意识时,当时的日期是否是现在的十年前?”

  “是的。”元新歌被时间提醒,下意识看向时钟的表盘,发现此时距离自己发动念能力时正好过了五分钟,他皱眉,然后问道,“或许我过早结束了虚拟世界的进程,按照水见式的结果来看,我的念能力完整运转一周花费的时间是五分钟。”

  而他们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交谈,此时才刚刚过了五分钟。

  “或许是,先把这个发现写在这里,”伊尔迷换了一张纸,将还未能完全确定的信息全都放在第二张纸上,与肯定无误的结论区分开来,“水见式也并不完全是念能力的体现。”

  对此,伊尔迷以简明的方式对这句话的意思做了详细的解释:水见式不过是测试念能力系别的方法,唯一的作用便是通过水与树叶的变化判断系别,而不能以此推断出念能力的具体作用。

  而且以伊尔迷对念能力的了解来看,在目前他见过的所有念能力之中,还没有任何一个能与水见式所展现出来的特性完全符合。

  拿元新歌的念能力来说,如果进入虚拟空间的伊尔迷和奥萝拉都与水杯中叶子的状态完全相同,那他们此时不该还能原模原样地清醒过来,不说迅速变成耄耋老人,身体也总该能体会到时间流逝的感觉。

  但至少伊尔迷可以确定,除了刚清醒那会感到四肢因昏迷时直接倒地的碰撞而有些不足挂齿的疼痛,他在昏迷前后绝无任何不同之处。

  “原来如此。”元新歌点头,他皱着眉朝钟表望去,没再提出什么想法。

  接下来,在伊尔迷的指示下,奥萝拉详细地阐述了虚拟世界与现实生活的区别,她称自己的生命轨迹是从元新歌被她的母亲带回家中时开始发生改变的。

  按照现实生活中的经历来看,她本该在母亲死去后被迫学习许多防身本领,然后为了谋生前来揍敌客家应聘,最终成为了一名能够足以领取暗杀任务的女仆。

  她提供的信息很多,能够使伊尔迷和元新歌得出结论的语句却屈指可数,一向精明的杀手握着那支线条流畅的钢笔,许久才会在不同的纸上写下一些句子。

  元新歌一直看着奥萝拉,以鼓励的目光为她提供动力与勇气,支撑她重新揭开自己的伤口,两次阐述母亲离世时的事实——但她已经被揍敌客家管教出了冷硬性格的雏形,提起这件事时,她只是眉眼间微微一动,并未显露出过多痛苦。

  或许她会认为一切都已经过去。

  元新歌如此想到。

  她的故事讲得很快,没有太多需要捕捉的重点,话语权便交到了另一个进入了虚拟世界的人、也就是伊尔迷手上。

  他微微沉思一会儿,然后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在那场演唱会前没有见过你,我的大部分经历都与现实生活中重叠,好像不存在因你而改变的情况,不过倒是也有些区别。”

  “比如说?”元新歌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个世界的奇犽从未离家出走。”伊尔迷顿了顿,似乎正在思考接下来的话是否有些不妥,他简单组织了一下措辞,试图用最直白的方式阐述差异点。

  “我是说,他非常乖巧,并且能够坦诚而直白的表达对家人的感情。”

  他似乎是有些遗憾地评价道:“现在的奇犽也很好,但虚拟世界的那个奇犽也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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