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钉宫陀掏出枪, 安室透心里就一阵猛然发紧。当看到他冷淡的眼神时,安室透想也没想地就地翻身。

  子弹擦着他的耳朵打在火车地面上,铁皮深深往下陷。

  “喂——”11号玩家激动地上前一步, “我们也是警察啊,你这个家伙怎么敌我不分!”

  然而回应她的第二声枪响。

  但是这一枪并非是冲着安室透去的,反而穿过中年男人的脊背, 将他原地射杀。甚至以防对方没死透, 又迅速补上几枪。

  这几枪动作实在太快, 安室透都来不及说什么,地上的人已经彻底变成一具尸体了。

  安室透快速地检查完死者,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金丝带。

  眼看钉宫陀要走,他想要出声制止他,眼前却慢慢浮现出透明的雾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来到了一处广阔无边的白色空间。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桌子, 桌上是一支笔、一张纸。

  【Q:您觉得‘金绸缎案件’中,谁是完全知情者?(提示:知情者≤2)】

  安室透看着密密麻麻写满人名的白纸,皱了皱眉。

  “答对了,我们就赢了吗?”

  【是的。】

  没想到会得到回应, 安室透愣了一下:“你是辛德勒公司的人工智能?”

  【是的, 您可以叫我诺亚。】

  安室透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是一种置身虚幻和现实的倒错感。在玩游戏的过程中, 如果不是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游戏”, 他甚至会以为他们在参加真人秀。

  游戏欺骗了人的感官, 在游戏里尽情释放恶意的那些人, 他们还会分得清现实和游戏吗?

  安室透捏了捏鼻梁, 看来他要跟高层通个信。这种游戏做不到禁止,就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诺亚, ”安室透抬起头,“如果赢了之后,奖品是平分吗?”

  10W美元的奖励可以平分,但是虚拟帝国的直通卡可分不了。

  辛德勒公司基于‘诺亚方舟’制作出了一个巨大的虚拟世界。听说那是一个堪比现实的、拥有完美运行逻辑的新世界。

  安室透原本对这个说法充满了怀疑。他怎么不知道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么离谱的程度了。

  但是亲身体验过之后,他内心动摇了。

  【只有一位胜利者。】

  安室透有些惊讶,“难道其他人已经给出答案了吗?”所以它才说只有一位胜利者。

  诺亚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安室透也不觉得自己可以逼问人工智能,于是低下头仔细研究答案。

  备选答案有20个。

  除了12个金绸缎案受害者之外,还有房东、敷屋太太、出现在游戏里所有NPC,甚至还有钉宫陀和钉宫昭的名字。

  排除掉安室透听过、见过的名字之后,剩下唯一一个应该就是那个死去的中年男人。

  他疑似幕后黑手,肯定是知道内幕最多的人。

  可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其他人会猜不出答案吗?

  恐怕大部分都因为≤2这个提示吧。

  安室透的目光落在题目上,手中的笔落下,圈上了“涧泽协田”和“钉宫陀”的名字。

  钉宫陀身为警察,竟然随意射杀嫌疑人,安室透早就觉得他有古怪了。

  尽管玩家们肯定涧泽协田是幕后黑手,但游戏里的NPC却不知道。就算钉宫陀查到什么,就算涧泽持枪反击,钉宫也不该在人数优势的情况下随意处决凶手。

  除非......他有什么必要理由。

  【您确定是“涧泽协田”、“钉宫陀”吗?】

  “确定。”

  *

  竹间真翎再次回到熟悉的公寓。

  这里的每一寸阳光像是二十多年未曾流动,无论是角度还是范围都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她没有逗留,径直推开大门走进去。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没有开灯的客厅映的通透无比,从而显得十分冷清。

  夫妻二人多年不在公寓过夜,只留下一个五岁的小孩,能有什么生活痕迹呢。

  “诺亚。”

  竹间真翎踏上地毯,看着坐在地上拼积木的小女孩,语气平静,“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别人看不出来,她还能看不出来吗?

  什么钉宫昭、什么钉宫陀,

  那是竹间真翎、竹间拓。

  就连所谓的虚拟游戏,处处都在提醒她,跨越真实和虚拟的边界线就是这么简单。

  积木依然在碰撞,钉宫昭背着她拼积木拼得聚精会神。

  竹间真翎慢慢地靠近她,视线从她的脊背、挪到她的头顶。最后越过她的头顶,看到了地上的积木堆。

  是一个残缺的衔尾蛇。

  尾巴那块积木就躺在竹间真翎脚边,她弯腰想要捡起来,手却从中间穿了过去。

  一只细嫩的手握住积木,竹间真翎顺着这只手,看到了钉宫昭的脸。

  或许应该说是竹间真翎小时候的脸。

  小女孩捡起险些遗失的积木,嘴角挂上浅浅的微笑。

  【这是你父亲送你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诺亚的声音四面八方地挤过来。像在耳边,又像在很远的地方。

  “我不记得了。”竹间真翎说:“没有人会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更何况那个时候我还只有5岁。”

  她没有问诺亚是怎么知道的这种愚蠢问题。

  ——在原著中差点引发大动荡的人工智能,调查一个人的过去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说完这句话之后,竹间真翎和诺亚都沉默了。只有小女孩推倒积木,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动。

  竹间真翎看着‘自己’这么幼稚的举动。她很确定,自己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所以诺亚只查到了她的过去,却不知道她过去的身体里就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她不会因为父母漠视伤心,也不会因为日本的教育长出衷心。

  她加入酒厂,只是因为那是最好的选择。

  与其费大劲逃离组织,活在官方的监视中,至少她更熟悉黑暗世界的形式规则。

  “我没想到,人工智能也会有正义感。”

  竹间真翎淡淡地说:“难道因为你的制造者是日本人,所以你也要保护日本吗?”

  早在第一次看到钉宫昭时,她就意识到不对。所以找借口折了回去。诺亚没有隐瞒,告诉她自己就是[游戏系统]。

  竹间真翎觉得既荒谬,又有些合理。

  如果不是进化出情感的诺亚,哪个人工智能闲得没事干跟高纬度入侵者对着干,还找上她这个四面漏风的二五仔。

  【不只是日本,全世界都会出现玩家。】

  竹间真翎抱着手臂,“所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是被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

  她被卷进游戏的契机是安田俊雄的任务。但是仔细想想,当时西拉酒都死了,而她却活着。真的是因为玩家要留一个人质吗?

  【第一个淘汰的玩家是个警察,他死于爆炸,我捡到了他的天赋。】

  似乎看出了竹间真翎的质疑,诺亚继续说:【我并不能直接使用天赋,它对我来说只是一团能量。但是我可以能量转化成光和电。】

  那个雨夜......竹间真翎按着太阳穴。

  所以诺亚是她的救命恩人?

  竹间真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没什么好脸色,“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特别的。】

  【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没有接口的发信器,我只能被动接收到他们的信号,却不能把自己的信号传递过去。】

  竹间真翎面色复杂,诺亚的意思是,她是唯一一个有接口的发信器。

  这种比喻,还真是让人非常不爽。

  “那你现在应该很后悔救了我,”竹间真翎冷哼:“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正义使者。”

  【我不明白,如果你担心组织追查,你为什么不选择和别人合作?】

  【根据计算,你与[琴酒]合作的成功概率是20.1%,远远低于与[降谷零]合作的成功概率55.7%。我建议你向[降谷零]透露部分真相,有助于未来长远计划。】

  和安室透合作?

  “你疯了吧。”竹间真翎呵呵笑:“想我死请直说。”

  【请不要这么悲观。我的计划均是根据每个人的行事风格做出的合理推测。】

  “也就是说,都只是推测。”

  竹间真翎冷下脸:“人不是机器,不是用数据构建出的模型。你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按照你的预测行事。”

  还有,它究竟知不知道涅露秋拉了多少仇恨值啊!

  竹间真翎有理由怀疑,全组织就安室透对自己的仇恨值最高。

  【[降谷零]的行事均可预测。两个月前,我建立了他的行为模型。他的反应从未超出模型数值。】

  竹间真翎知道诺亚的意思。

  安室透性格沉稳理智,只有大局观,没有私人情感。即便下一秒要牺牲了,他也会把生命放在天秤上。

  这种人很好分析,也很好看透。如果竹间真翎是普通人,或者她还是组织的外围成员,她绝对会选择安室透作为合作对象,而不是琴酒。

  但是没有如果,“涅露秋”的价值已经高到她不得不警惕的程度了。

  不然,诺亚以为自己真的愿意跟阴晴不定的琴酒合作吗?

  “你懂个屁,”竹间真翎不耐烦地说:“琴酒不还有20%的成功率吗,就选他。”

  【恐怕你选不了他,你只剩一天了。】

  一天后,第二次更新日到来,玩家就会知道[隐藏玩家]的真实身份。

  而竹间真翎收割了那么多的天赋,会成为所有玩家的首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