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的人在奈良县。”
妻山苇御听了, 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他审视着面前这个女人，有点怀疑她就是传说中的引导NPC。
他问：“是谁让你提醒我？”
藤原社？还是其他黑方玩家，想要把他跟梅川一网打尽？
女人没有回答他, 似乎她的职责就是说这句话。不管对方有什么反应，她都只是站着。
越看越像不太智能的NPC了。
“福田。”
昏暗的霓虹灯阴影里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把妻山苇御吓了一跳。直到男人主动显露身形, 他才发现两人身后一直站着另一个人。
“警官好。”娃娃脸的年轻男人笑着说：“天色已经很晚了, 您还不离开吗, 这里很难打到出租车的。”
妻山苇御注意到他身上穿着蓝色马甲，是酒馆酒保的制服，警惕的心松了。
可能是他光注意到这个女人，忽略了别的NPC吧。
而且既然知道[苏格兰]的下落，他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免得再出意外。
妻山苇御对两人点点头, 踏进了浓稠的黑夜。
......
怔怔地吹了一会冷风，女人转过身，“......她接下来还要我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却还是极力遏制住了恐惧。
她以为当初只是和一个好心侦探做交易, 却想到她背后的组织这么庞大。
也如此嚣张。
现在唯一一个警察走了, 酒馆像是坐落在沼泽的地狱入口, 看得她呼吸急促。
山村喜多黑亮的眼睛在灯光下干净得像孩子一样, 声音也是年轻人的活泼欢快：“涅露秋大人说, ”
他又像顽皮的小孩那样, 故意顿了一下, 吊足她的胆颤后才开口：“你刚出狱要好好休息，过几天才能好好回答条子们的问题。”
福田英子的心脏猛地落回胸腔, 又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这样吗？”
好在山村喜多这次没有再戏耍她，点点头：“三天后，我带你去训练场。”
想要在组织里活下去，光有脑子可不够。
而且这是涅露秋大人第一次组建自己的势力，他要确保福田英子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只是，山村喜多瞥一眼福田英子，涅露秋大人竟然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囚犯，还让他拿钱和线索去贿赂黑警。
虽然山村喜多现在是福田英子的上司，但他还是忍不住嫉妒她的好运。
“跟上来。”
福田英子跟着山村喜多走进酒馆，穿过灯光迷离的大厅，拐进弯弯曲曲狭窄的楼道，最后来到了一个仓库，这里早就候着许多人了。
为首的是个块头很大的男人，他带着讨好地笑容迎上来，“山村大哥，你之前说的好机会是什么意思啊？”
其他的人赶忙凑上来，附和道：“是啊是啊，山村大哥，有什么好位置您可别把我们忘了。”
山村喜多坐在木头箱子上，和气地说：“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说，上面有位大人要招人了。”
大块头惊呼一声：“这个时候招人？难道是......”
有消息不够灵通的挠挠头：“谁啊？”
胆大的替山村喜多开口说：“你们不知道朗姆酒大人停职了吗？”
“就是大阪那件事啊！”一个黄毛补充道：“我有个在大阪的兄弟，他跑得快才没被条子逮住。但是已经在通缉令上了。”
......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自己知道的消息，最后还是大块头清了清嗓子，他们才安静下来。但是看向山村喜多的目光热切无比。
“是涅露秋大人吗？”
成为代号成员的直系下属是外围成员的职业天花板，现在他们有机会成为情报组话事人的直系下属，能不激动吗。
或许在大部分人看来，为一个违法犯罪组织卖命，还卖得这么争先恐后是很愚蠢的。可这个时候的日本经济不景气，像他们这种没有学历没有后台的男人，最终都会加入各种帮派势力混口饭吃。
都是违法，为什不选一个实力更强，势力更大，待遇更好的组织呢？
而且黑衣组织业务庞大，并不全是违法任务。
像竹间真翎就是拿四险三税的公司管理层，私下抽空才会干跟踪、盯梢、监视的不法任务。
如果能力出众，通过考核的，就会像山村喜多一样被上面的人注意到，调到更好的岗位。
大块头等人很早就认识山村喜多，曾经也感慨他很倒霉。却没想到最近三个月，他就像坐了火箭，岗位升得飞快。
山村喜多笑眯眯地说：“涅露秋大人不收废物。如果想进情报组，你们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而且我提醒你们一件事，朗姆酒可没有完全失势。”
朗姆酒作为组织元老级别的代号成员，手下的人遍布全日本。而涅露秋大人只是临时话事人，很有可能斗不过朗姆酒。
就算短暂地占据了上风，也可能因为朗姆复用被打下去。作为她的直系下属们，山村喜多等人的地位会变得非常尴尬。
如果涅露秋争权失败死亡了，他们这群人也要跟着倒大霉。
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是选择题，还是结果不明确的那种选择题。
山村喜多也不催他们，坐在装货木箱上晃起了腿，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福田英子站在阴影里观察着一切，山村喜多看起来非常文弱，长得也像高中生，但这群流氓地痞却十分尊敬他。
或者说是畏惧他。
从刚才这群人狂热的态度，福田英子能看出，“成为涅露秋的下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她轻易就得到了这个好处。
福田英子低垂着头，她虽然是早稻田大学的优等生，光靠奖学金就读完了大学四年。但组织里这种人才应该很多才对。
但她毕竟不傻，很快就明白了，涅露秋在欣赏她解决小田英明的手段。
......
今天的面包和明天的危险，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很好选的，十几个人一致决定答应山村喜多。
而且听说涅露秋和琴酒关系很亲密，再不济，他们到时候转进情报组。
山村喜多跳下来拍拍裤子，“三天后这个地方集合，通过训练的人才能留下来。不过其他人涅露秋大人也会给你们机会，不要担心。”
大块头，也就是涧北城真心实意地说：“涅露秋大人可真是个好人。”
福田英子：“......”
她抬头去看山村喜多，发现他也是赞同的表情。
在看其他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句话不对，仿佛涅露秋真的是好人。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山村喜多回头，“你以后会明白的。”
比起换人比翻书勤的琴酒，喜欢让外围送死的朗姆，以及那些压根不把外围成员放在眼里的其他代号成员，涅露秋都可以称得上善良了。
她甚至真的给涧北城他们拒绝的机会。
涧北城看得出福田英子是个地位不亚于山村喜多的存在，多说了一句：“涅露秋大人会给我们申请四险三税，我可以攒钱买车了。”
如果运气好活到65岁退休，那小日子过得才叫滋润呢。
福田英子：“......”
她以前都没有四险三税。
山村喜多拍拍她瘦削的肩膀，“放心，我们是正经公司，社保你也有份。”
福田英子：“......谢谢？”
*
山村喜多把福田英子送到安全屋，“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福田英子扯扯嘴角：“我尽量吧。”
“我不是在安慰你。”山村喜多说：“你没有第二个选择，涅露秋大人很看好你。但如果你让她失望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福田英子望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睛，恐惧、战栗在胸口起起伏伏。她猛地想起一双浅金色的眼睛，那淡漠的神色冲垮了她所有的焦虑。
“你不是也在试用期么，不比我高贵多少。”
山村喜多没有被她的挑衅激怒道，“希望你的体能有你的嘴一半厉害，我就要感谢你了。”
“或许涅露秋大人觉得你不够聪明，才会来找我。”
杀了人，坐了三个月的牢，福田英子早就不是最初那个胆怯的当毕业的大学生了，她知道从她和竹间真翎达成交易的那一刻，她就没有选择。
她一直是个很坚韧的人，她觉得自己能在组织活得很好。
山村喜多虽然没说话，但他的背影，和弹射出去的骑车，都被福田英子看了个清楚。
福田英子摇摇头，推开安全屋的门。
说到底还是太年轻，对涅露秋的喜爱、尊敬崇拜太明显，心性不够成熟。她要是涅露秋，也不会选山村喜多当一级下属。
他只适合冲锋陷阵，当一把好刀，用来震慑下面的人。
像涉及到智力、管理，还是她更合适才对。
福田英子扶着沙发背缓缓坐了进去。
她当时是为什么选择向竹间真翎求救的呢？
好像是因为被她撞破了杀人现场，不得已做得一场交易。
她替对方杀掉小田英明并且坐牢，竹间真翎给她一个更广阔的未来。
福田英子对着灯光观察自己的手，在监狱里她做过很多杂活，因为个子矮被赶去扫厕所、拔草，饭也经常被小团体抢走，三个月就瘦了十斤。
布满新鲜茧子的手掌慢慢攥紧成拳，福田英子想，下次再有人敢欺负她，她就可以真的用枪打烂他的脑袋了。
福田英子推开窗户，今晚没有星星，就连月亮的光也是半隐半露的，明天一定是个阴雨天。
只是这场雨来得很快，妻山苇御赶回警视厅的时候，已经下了起来。
“梅川现在怎么样，还能走动吗？”他拉住医生问。
得知梅川库紫已经睡着，妻山苇御无语地上楼去找目暮十三。
“你怎么知道对方去了奈良县？”
“我在奈良县有认识的警察，他告诉我，他们在高速上找到了一辆被遗弃的丰田汽车，车牌号的确是A3467。”
妻山苇御说：“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调查。”
如果不是天赋暂时不能用，他也不会来找目暮十三。
“不行，”目暮十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太危险了，而且你是二课的，我总不能让你去解决我们一课的案子。这样吧，我让松田阵平和高木涉陪你去。松田的射击体术水平都很高，还会拆炸弹，要是遇到危险你们也好互相配合。高木听话。”
松田阵平坐上马自达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有豆大了。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化作一条条水痕消失在缝隙。
松田拍了拍皮质外套上的水，转头看妻山苇御：“对方的身份知道吗？他们为什么会有枪？”
松田阵平对这个二课警察的熟悉只停留在，他是梅川库紫的好友。虽然很不想承认，松田不怎么喜欢这两个人。
没来由的，就是感觉排斥。
但是涉及案件，他必须要摒弃这种个人情绪。
“不清楚，”妻山苇御摇头，他也不是故意隐瞒，他除了知道苏格兰是违法组织的代号之外，别的信息知之甚少。
而且搜查一课的松田阵平，在公式书上也出现了，勉强可以称作主角之一吧。
面对主角，妻山苇御比一般时候更加谨慎。
松田阵平靠在椅背上，嗤了一声：“不清楚还这么着急。”
高木涉坐在后座上，频频给松田使眼色，想让他少说点话。二课的妻山替他们一课追查线索，还亲自开车带他们去抓捕嫌疑人，简直是大大的好人啊。
松田阵平看到了高木涉的眼神，撇撇嘴，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说真的，他真的很不理解妻山苇御这么着急做什么。如果是他，嫌疑人已经逃到了奈良，就应该联系奈良警方合作抓捕。
那个家伙跟他又没什么关系，干嘛非要亲眼看到啊。
他已经加了整整一个星斯的班了，从出院到现在就没停过！
松田阵平抱着手臂偏过头，马自达早就开进了奈良县的范围，雨水不停地冲刷窗外的玻璃，扭曲了高速路上的灯影。车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顶灯，黑沉沉又黄暗暗的。
在白噪音里，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他困了。
妻山苇御瞥了他一眼，想说你要是困了就睡吧。
但这句话才到嘴边，他突然听到一阵巨响。
松田阵平的睡意顿时消散，他们三人纷纷朝巨响的地方看去。
黑夜雨幕中，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被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怼了。
警车猝不及防之下，整辆车打了两圈，四轮朝天翻在地上。
意外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之间，里面的警察根本来不及逃生。
然而让松田三人更加震怒的是，那辆保时捷在肇事之后，竟然没有下车查看现场，甚至没有驱车逃逸，而是倒车后撤一段距离，猛踩油门，竟然又准备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