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间真翎猝然睁开眼, 和一双满是焦急的蓝色眼睛对上。
看到她醒过来，灰原哀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抬手想检查她的瞳孔, 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恢复了意识，就被竹间真翎拨开了。
“......我没事。”
竹间真翎撑着身体靠在墙壁上，只感觉喉咙干涩得很, 忍不住咳了两声。
灰原哀见状, 赶忙跑到饮水机给她接水。
竹间真翎拿着杯子正打算喝一口, 电话却响了起来，在狭小的黑暗空间里极为刺耳。
她拿起手机，抿了一点水：“应该是琴酒。”
竹间真翎顺便瞥了一眼灰原哀，见她此时的状态还算好，只是脸很白，没像之前那样应激, 于是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有些失真，不过确实是琴酒没错。因为在日本，没有人会像他这样一开口趾高气昂，“你在哪？”
竹间真翎刚想回答, 张嘴吸了一口冷气, 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到了喉咙。她一甩手扔掉水杯, 俯身猛地咳嗽起来。
这咳嗽足足持续了近一分钟, 竹间真翎捂住嘴, 又觉得手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啪嗒、啪嗒......两滴液体从她的指缝溢出来, 砸到地板上。
是血。
竹间真翎：“......”
“真——”灰原哀的脸顿时失去血色, 惊叫声被竹间真翎的眼神制止了。
现在满手鲜血的竹间真翎, 活脱脱像一个刚掏完心肺的杀人犯。
她找了个抹布擦擦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间真翎从来没想过, 人可以咳出这么多血，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就是系统说的反噬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深思的时候，竹间真翎用没有沾血的手阻挡住灰原哀，才把电话拿到耳边：“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怎么回事？”琴酒的声音沉了下来，“听起来像病的要死了。”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下意识怼了一句，竹间真翎又黑着脸捂住嘴，生怕自己又忍不住咳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晚上八点钟，罗夏KTV。”
竹间真翎嗯了一声，看到对面没有挂电话，问：“还有事？”
琴酒的声音有点冷：“有病就去医院，别死了。”
竹间真翎翻了个白眼，果断把电话挂掉。
琴酒的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
只是刚挂完电话，喉咙里的痒意就让她忍不住又开始咳嗽。
【你可没跟我说操控傀儡的副作用这么大！】
虽然不疼，但是满地的血很吓人的好吗？没看到灰原哀都褪色了吗。
【玩家，您刚才使用的天赋分别为［面具］、［言灵］、［治愈］，三个技能均有反噬。】
竹间真翎听明白了，原本正常的天赋叠加使用是不会有问题的，但刚才她强行操控傀儡，并让傀儡使用［言灵］，风险有部分转移到她自己身上了。
但大部分的副作用还是由［樱田瞬］承担，所以他现在正处于半损毁状态。
［面具Lv.2］后面的选项，［傀儡1］已经被锁定了。竹间真翎能感觉到自己就算把樱田瞬叫出来，他的躯体应该也损毁大半了。
如果不是有［治愈］这个天赋顶着，樱田瞬可能一下子就报废了。
她最得力的助手，她的黑手套，她的翅膀，现在坏了，以后做任务不能双开摸鱼，岂不是要她自己上了？
竹间真翎都有点后悔救下松田阵平了。
余光瞥到灰原哀，竹间真翎突然一愣。这小孩竟然躲在角落里哭着呢，小小的一只看着十分可怜。
“哭什么。”竹间真翎做不来安慰人的举动，“只是流点血而已，又不会死。”
况且她这个副作用又不会持续太久。等傀儡修复完毕就好了。
但是灰原哀听了丝毫不觉得放心，反而心中涌起阵阵哀恸。
她怎么能轻飘飘的说出这种话，只是流了一点血吗，明明是满地的血！
但是看到竹间真翎无所谓的表情，她又沉默地处理完地上的血迹，她一把拉着她往外走。
“你干嘛？”
灰原哀抿抿唇：“去医院。”
竹间真翎哑然失笑：“真不是大事，再说，去医院也没用。”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灰原哀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她自己就是实验室研究员，知道组织会进行人体实验。她自己也参与过药物的人体实验。深知有些实验何止是不人道，堪称惨绝人寰。
听说贝尔摩德就是曾经的试验品之一。虽然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就组织里讳莫如深的态度，也可以察觉一二。
想起那些实验室里死状各异、症状骇人听闻的“试验品”，一股汹涌的自责愧疚涌上心头，灰原哀忍不住仰头看向竹间真翎。
红发女人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但眼中平静，像是真的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
她会不会也是实验室的受害者之一？
她会不会怨恨那些研究员......她会不会怨恨自己？
竹间真翎低下头，只看到她毛茸茸的头顶。感觉到她在无声抗拒，无奈地说：“去医院检查一下也行。”
她还不知道身边的小姑娘给她安了什么样的剧本，饶有兴致道：“顺便去看一下松田警官是不是还活着。”
*
松田阵平当然还活着，只是有点生不如死。
“真的有个人救了我！”他抓狂地揉搓头发，把本来就因为爆炸烧的焦炭一样的卷发，揉成了鸡窝：“我有必要骗你们吗？！你们信我一下呀！”
看到他狰狞扭曲的脸，搜查课的几个警察对视一眼，一致认为松田阵平是幻觉又发作了。
毕竟他能从爆炸里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怎么可能还有人敢不穿着防弹服救人？
更何况，人呢？
既然松田阵平说有人救了他，对方就算是死了，也得有尸体吧。
警察在现场搜了五六圈，也没见到半个人影。最后还是医生重新给松田阵平做了个脑部ct，说他得了脑震荡，看到的人影是幻觉。
眼看松田阵平已经在崩溃边缘，佐藤美和子赶忙安抚：“没关系的松田，我信你。你把对方的外貌说出来，我替你找。”
松田阵平突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便秘的表情：“......我不能说。”
佐藤美和子叹口气，“为什么？”
“......就是不能说。”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有些憋屈地说：“总之就是有一个人救了我。”
对上搜查一课全体怜悯的目光，松田阵平嗷了一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他只要一想说对方的外貌，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就算是用笔写，用手机编辑短信也完全不可以！
可恶，对方是什么妖怪吗？最后那句话绝对是给他下了诅咒吧？诅咒他被同事们当成精神病！
可是同时松田阵平也很疑惑，妖怪不需要香火吗？不需要供奉吗？
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说啊，可恶啊！
松田阵平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困难，要他就这么忘掉救命恩人，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眼看松田阵平又陷入那种抓狂的境地，几个警察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
高木涉表示担忧：“松田不会一直都这样吧？”
间歇性癫狂什么的，太可怕了吧。
本来松田阵平的武力值就高，要是他还时不时发狂，谁按得住啊。
佐藤美和子摇摇头：“医生说这个症状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希望松田赶快好起来吧。”不要一直念叨着有人救他了。
就算真的有“人”救他，那也是对方不想暴露身份。
“高木警官，佐藤警官，下午好呀。”灰原哀从电梯里出来，对着他们打了声招呼。
佐藤警官认出她是帝丹小学的学生，“只有你一个人吗？”
“真翎姐去做身体检查了，她让我来看看松田警官。”灰原哀掩下眼里的担忧，“他醒了吗？”
“松田没什么事，只是有点脑震荡，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阵。如果病情没有加重就可以出院了。”
灰原哀惊讶地抬起头，身处爆炸中心，从30多米的地方坠落，竟然只是脑震荡？！
好......好强悍的身体素质。
他是超人吧？
已经得知松田阵平没事，灰原哀和搜查课一起坐电梯下楼。
此时的一楼大厅里，竹间真翎刚刚拿到体检结果，看到上面的数据，她沉默了。
要不是她手快地催眠医生，现在她就要被推着住进ICU了。
她的白细胞指数都特么快归零了，这是人的身体吗？
还是说她其实也是傀儡才对吧。
将自己的体检报告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竹间真翎挑了一张正常成年女性的报告，走了出去。
“竹间小姐，”身后响起耳熟的声音，一转头，就是那个黑脸俊男。
安室透笑眯眯地看向竹间真翎：“你也来体检？挺巧的。”
竹间真翎暗中撇嘴，巧个屁。你那是用体检的借口来看望同期，她才是真的体检。
心里闪过一大堆吐槽，她脸上不咸不淡地说：“嗯。”
态度摆到这种程度，是个正常人就知道该道别了。可是安室透像是认定了什么，压根没看到她不友好的脸色，非要热脸贴冷屁股。
“以前一直是我误会你了，竹间小姐其实是很可靠的侦探。”安室透正了神色，“对不起，之前跟你说过那种过分的话。”
能第一时间发现爆炸犯，甚至猜到对方身上有引爆器，竹间真翎肯定是早就关注人群了。
如果她真的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厌恶警察，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被枪击的风险抓捕犯人。
藏在她冷漠刺耳言语之下的，是正直善良的灵魂。
安室透很想感激地对她说一声谢谢，可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能拐弯抹角的夸赞她。
然而被夸的这个人只觉得浑身难受，看到灰原哀的身影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朝安室透摆手：“下次再说，下次再说啊。”
莫名其妙被夹着的灰原哀：“......”
“别生气嘛，”竹间真翎把体检报告交给她：“你看我的身体一点事没有，健康得很。”
看到上面的数据一切正常，灰原哀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事就好。”
......才怪，她骗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