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三令五申, 不准学生恋爱,可少年时期青春萌动,喜欢、暗恋、仰慕, 这在中学里,并不鲜见。
苏乔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我不要。”
卫西:“别人拜托陈晨,陈晨拜托我,你要是不拿,算怎么回事?”
苏乔不为所动:“我跟陈晨解释。”
“解释什么呢?”卫西笑道, “不过就是情书, 你拿走, 看不看是你的事,接不接受也是你的事, 我们只是中间人,你不接,岂不是为难我们?”
苏乔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说法, 淡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做这种事的?”
卫西:“学习这么紧张,总要找点事放松一下。”
苏乔:“……”
卫西上前,将东西往苏乔手里一塞:“好好欣赏。”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走了。
阴阳怪气的……
苏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红色信封,上面有一丛梅花,似乎是手绘,里面大概塞着信,薄薄一封,但从纸张和梅花来看, 花了不少心思。
若是送给两情相悦之人,会是很美的礼物。
可惜他领不了这个情。
余非夏跑着步路过, 见苏乔站在那发呆,就停下来,问:“怎么了?”
苏乔摇头:“没事。”
余非夏:“卫西来锻炼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他可能有事。”苏乔将信塞进书包,顺手脱掉外套,做了个奔跑的姿势,“飞扬呢?我们三个来比赛。”
另一边,校外。
陈晨等在路边,边啃烧饼边朝校门口张望。
吃完两个,人没出来,他意犹未尽,又去买了一个。
这家烧饼店开了十五年,有好几种口味,甜咸都有,尤其是梅干菜的,酥掉渣的皮,咬开,里面是厚厚的梅干菜,咸香酥脆,陈晨喜欢极了。
前段时间老板家里有事,一个月没开门,陈晨都快馋疯了,今天放学出来一看,竟然开了,立即购入四个,他和卫西平分。
就在新烧饼也快入腹,陈晨决定打电话的时候,卫西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走得很慢,两只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一如既往的神情轻松,路过垃圾桶,朝里面扔了样东西。
陈晨跑过去问:“这么慢?找到苏乔了吗?”
卫西接过陈晨递来的烧饼,拿出一个,另一个又塞了回去:“他跟别人在操场上跑步,我找了一会。”
“哦,难怪这么久。”陈晨看了看手里的烧饼,“你不要了吗?很好吃的!”
卫西:“我不饿。”
陈晨开心:“那我吃了!”
今天卫西去陈晨家吃饭,没让家里来接,吃完烧饼,两人一起去地铁站。
陈晨是个闲不住的,问卫西:“那封信苏乔收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呀?”
卫西:“我给他了,他没说什么,别的不清楚。”
“哦哦哦。”陈晨很纠结地抓头发,“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苏乔没见过他,这样给人传信,有点不合适。”
卫西:“是啊。”
陈晨惊讶:“卫西,你也这样想吗?那你还让我把信给你送去给苏乔。”
卫西其实没什么想法,情书和其他方式一样,在他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手段,没什么大用,更谈不上合不合适。
之所以主动把那封信要来,是因为有趣。
他想知道苏乔面对这种事,是怎样的态度。
想到苏乔方才震惊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陈晨在旁边打量他,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要是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说,可以问吗?”
卫西心情不错,笑道:“问。”
陈晨:“嗯……高一的时候,你跟苏乔常常一起吃饭,现在好像很少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卫西:“没有。”
陈晨:“真的吗?”
卫西:“学习忙,没什么机会。”
“哦。”陈晨点头,笑着说,“你问我要情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跟苏乔闹矛盾了呢,还有点担心你们,没事就好,唉好久没跟他打球了,下次找他一起去玩。”
第二天是周日,天气晴好阳光灿烂,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浓浓春天的气息。
午饭后,苏乔写完作业,看时间还早,决定带小狗去公园遛遛,感受一下春天,再去看看外公。
春节时,外公去了国外度假见老友,一个星期前才回国,一回来就给苏乔打电话,说买了很多礼物,让苏乔休息的时候去拿。
外公对他的好,太过纯正,苏乔作为当事人,再清楚不过。
他可以将卫西当作普通同学,可对外公,他做不到这样。
苏乔换衣服,狗子就在旁边转悠。
两个多月,巴掌大小的狗子长到家里的凳子一半高,体形也明显健壮,两只小耳朵竖在头上,配上黑黝黝的双眼,像个神气又没毛的小狮子。
苏乔给它起名“小黄”,通俗易懂,平时一喊它,就立即屁颠屁颠地跑来。
小黄很聪明,见苏乔往阳台去,立即意识到是要带它出去玩,疯狂冲向玄关,四条腿几乎跑出幻影。
装好拾便器,给狗套上绳子,一人一狗,一起下楼散步。
这个季节,晴天的午后非常舒适,周末,公园里热热闹闹,下棋打乒乓球的老人、在沙堆里挖沙子的小孩、沿着道路骑车的儿童,还有和苏乔一样带着狗狗出来溜达的。
小黄是田园犬,但养得很好,昂首挺胸,走两步凑到草丛里玩一玩,还时不时跟其他狗狗打个招呼,闹一闹。
苏乔作为主人,以狗为媒介,跟其他狗主人打招呼聊天,说自家狗子的事,期间还被一位带萨摩耶来玩的大爷塞了两个橙子。
玩了一个多小时,苏乔看时间差不多了,带着狗回去。
回到家,小黄跑去阳台喝水,苏乔提上前一天买的礼物,准备出门。
小黄听到动静,水也不喝了,跑到他身边摇尾巴。
苏乔蹲下,摸它圆乎乎的脑袋:“我会早点回来的。”
这时,手机响了,苏乔掏出来,是班里叫姚风勤同学的来电,就接起来。
那边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想借这次数学周考的试卷看一看,用来订正,他家离苏乔家公交三站,很快就可以来取。
苏乔想起来,周五发下试卷时,姚风勤的确提过这件事,于是他道:“我现在要出门一趟,如果可以的话,你五点过来,我在家等你。”
姚风勤:“不,不用等我,我到你家楼下,请你吃饭,就,就当谢谢你。”
苏乔笑:“不用了。”
姚风勤:“还是……要请你。”
苏乔想了想:“我五点下去等你。”到时候,再拒绝他吧。
到外公家,发现卫西也在,他很自然地打招呼。
在外公家待了一个多小时,他跟外公聊天,卫西就坐在一边,翻一本很厚的书,偶尔看手机,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很少插话。
三点四十多,苏乔婉拒外公留他吃饭的好意,说晚上约了同学,要回去了。
外公无奈,叮嘱他下次再来,转头吩咐外孙:“西西,送乔乔下楼。”
苏乔:“外公,不用了,我来过好几次,对这里很熟,自己可以。”
外公:“这样不行……”
卫西把书放到腿上,懒洋洋地笑:“外公,他又不是小孩,你每次这样,他压力很大,以后不敢来了。”
外公:“……”
苏乔:“外公,真的不用。”
外公瞪了一眼外孙,还是起身:“外公送你坐电梯。”
走进电梯,苏乔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外公回去,大概会训几句卫西,是长辈对晚辈“乱说话”的不满,当然不会真的发火。
但卫西的话,其实也间接帮了苏乔。
外公当然对他很好,可每回过来,外公热情招待,对他各种周到,临走前还要送他。
他一边觉得很温暖,一边又过意不去。
前一世,他失去至亲,外公的出现几乎拯救了当时处于崩溃边缘的他,他疯狂汲取着所有温暖,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接纳这一切。
他甚至还用外公为筹,让外公最疼爱的外孙和他在一起。
苏乔不知道,如果当年外公知道前因后果,会怎么看待他。
如今时移世易,经历过那一切的苏乔,每次面对外公都有种难以形容的愧疚。
外公对他越好,这种愧疚感就越强烈。
尤其他清楚,外公对他这么好,是真的把他当外孙一样,没有任何所图。
而他,或许这辈子也无法偿还。
到家下地铁是四点半,苏乔回家拿上试卷,收到姚风勤消息说很快过来,他下楼,在便利店买了瓶无蔗糖酸奶,站在公交站牌旁等着。
不一会儿,一辆55路车进站,苏乔走过去。
门开了,下来几个乘客,但姚风勤不在其中。
55路发车密集,大概坐下一班吧。
苏乔这样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循声朝后面转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沃尔沃,姚风勤从后座下来,一边喊他的名字。
苏乔走过去,递上试卷:“我以为你坐公交。”
姚风勤:“是……本来这样想的的,不,不过有个朋友过来,就,就顺便一起了。”
苏乔点点头,准备回家。
姚风勤连忙拦住他:“我请你,请你吃饭。”
苏乔:“就一张试卷,不用这么麻烦。”
“不,不行的!”姚风勤慌里慌张地摆手,“这是应该的……苏乔,一起吧?”
苏乔觉得姚风勤有点奇怪。
都是一个班的,借张试卷根本是再小不过的事,他平时也经常把试卷和作业借给别的同学,就算要感谢,在学校买包辣条或者饮料也就可以了,何必非要请客吃饭?
“真的不用。”
姚风勤看着他,嘴唇发抖,似乎快哭了。
苏乔:“……”
姚风勤背对着车,没看到沃尔沃车门再次打开,一个人朝这边走来。
苏乔朝后看了一眼:“你朋友吗?”
姚风勤愣住。
那人走过来,站在姚风勤身边:“还没好?”
苏乔清晰地看到姚风勤抖了一下,不由心生疑惑。
那个人看向苏乔:“你是苏乔吧?我是二十八中的,我叫程蔚然。”
苏乔跟他打了个招呼。
程蔚然:“风勤说你们一起吃饭,可以算我一个吗?我家里没人在,还没吃饭。”
苏乔还想拒绝:“我……”
“他去,一起去!”姚风勤忽然一把抓住苏乔,对程蔚然说,“你让司机把车停到前面,我和苏乔在对面等你!”
程蔚然笑着:“好,你们先去。”
苏乔有点无语,挣开姚风勤的手,说:“你可以跟你朋友一起吃饭。”不必非得拉上他。
姚风勤用力摇头:“不,不行的,苏,苏乔,我求求你,就一起去吧,好不好?”
苏乔愣了一下,心中疑窦顿生:“你怎么了?”
姚风勤继续摇头,但朝后头看了看,看上去非常紧张。
苏乔觉得莫名其妙,也想往后看。
姚风勤一把拉住他:“别看,别看……”
苏乔忽然想到什么。
他就觉得哪里不对……
姚风勤在害怕。
“你没事吧?”他问。
姚风勤猛地咬住下唇,低头,不说话。
苏乔皱眉,没再挣扎,任由姚风勤拖着他到了马路对面。
程蔚然很快也来了,指着旁边的一家店说:“听说这家茶餐厅不错,苏乔,就这个,可以吗?”
苏乔看了看身边低着头的姚风勤,点头:“可以。”
进店落座,程蔚然要点菜,问苏乔有没有忌口的。
苏乔说:“我来点吧。”
程蔚然:“你来?”
“是啊。”苏乔点开手机,顺手把纸质菜单推给姚风勤,“你们来看我,理应我做东请客。”
程蔚然笑了起来,看姚风勤:“他之前说,他请客。”
苏乔:“是我想请,程同学不喜欢吗?”
程蔚然:“那倒没有,你愿意请我吃饭,我不知道多高兴。”
这话怪怪的。
苏乔:“一起吃饭,也没什么,你们有没有忌口?”
程蔚然:“没有,你点什么我吃什么——风勤,你在干什么?苏乔问你呢。”
姚风勤慌乱地抬起头来:“给爸妈回消息,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苏乔低着头研究菜品,程蔚然坐在对面,盯着他看,好像苏乔脑袋上会开出花来。
姚风勤坐在苏乔旁边,一言不发。
同一时间,余非夏正在家里,痛苦地背单词,听见手机响,连忙拿过来看。
他妈转过头来:“又偷懒!”
“不是啊妈,同学跟我讨论题目的!”余非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点开微信的动作都显得庄严。
可一看里面的东西,脸上笑容顿时不见踪迹。
他不放心,又点开看了一遍。
他妈:“有什么事吗?题目太难了呀?”
余非夏:“不是。”扔下单词本,拿着手机,回房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人接起来:“谁?”
余非夏:“卫西吗?我,余非夏。”
卫西:“嗯?有事?”
余非夏:“你认识一个叫程蔚然的吗?二十八中的,也是高二。”
卫西:“不认识。”
余非夏:“你确定不认识?一次也没听说过?”
卫西:“我的记忆没问题,不认识,没听过。”
“他认识苏乔!”余非夏回想着姚风勤消息里的内容,“他找到苏乔家里去了!你仔细想想,真不认识吗?”
卫西忽然想起,他当时从陈晨那拿走那封情书的时候,隐约听陈晨说,写信的是二十八中的。
陈晨还说,对方就见过苏乔一面,很喜欢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