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可能从小不会倾诉的人就会练成自愈的本领。

  昨天由于高司阵突然的困倦打断了两人本应存在的一场交流,林别以为第二天找时间补回来就好,可他发现高司阵已经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

  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熟悉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错,最起码没有昨天中午吃完饭那般阴沉了。

  这么神奇吗?林别想。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林别也没有必要非旧事重提让高司阵解释解释昨天到底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所以他只能随着高司阵一起把这件事放下了。

  “你看我干嘛?”

  “你怎么不去书房工作,霸占我的地方。”林别问。

  高司阵坐得板正,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需要我处理的事情昨天都处理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放手让手下的人具体执行了。”

  林别刚想阴阳怪气他,结果立马想到自己放着一家公司管都不管,论起来他的行为比高司阵还可恶,于是紧急住嘴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林别估摸着是陆亨的剧本和碟片送过来了。

  一开门,路驰一脸怨念地望着他,怀里还抱着个纸壳箱子。

  “怎么是你来的?”林别把箱子接过来,带路驰进屋。

  “本来不是我的……”路驰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高司阵,顿住了。

  “坐吧,还等着我请你呢。”林别路过他身旁顺手拍了下他的屁股。

  路驰汗毛直竖:“这是谁家啊?”

  “他家。”林别给他倒水,下巴一抬指向高司阵,解释说,“他不是手断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帮帮忙。”

  “呃……”路驰过来坐下,蹭了蹭手臂,一副很冷的样子,“说实话,上班时间在外面看到公司领导还是很瘆得慌的。”

  林别笑了笑:“对了,你刚才说本来不是你,你是被抓过来当壮丁的?”

  “张立新那小子酒桌上喝不过我,就会在公司里找我事儿,万恶的资本家。”路驰愤愤然,不过脑子还算清醒,为了不引起误会看着高司阵加上一句,“不是说你啊司阵哥。”

  高司阵:“……”

  林别喷笑出声。

  “哎对了。”路驰全然不觉气氛的微妙,问林别说,“下周酒吧有活动,你要不要来玩?”

  为了照顾高司阵他也是有一段时间没去了,问:“什么活动?”

  “说是保密,去了就知道了。”路驰一撇嘴,“嗐,那个老家伙能想出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多半就是一个噱头。”

  林别起身照着路驰的头拍了一下:“年轻了不起啊?”

  路驰揉着头:“所以你来不来?”

  林别看了眼高司阵:“再说,再说。”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路驰终于记起自己还在上班中,赶紧告辞离开。

  林别给陆亨报了个信,打开路驰送过来的箱子,里面不光有剧本还有手绘分镜以及成片的光盘。

  高司阵看了眼里面的东西:“你要这些为什么不跟我说?”

  林别:“这些是次要的,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主要是想认识认识写过电影剧本的人。”

  “那个我也能给你介绍。”高司阵问,“不说互相帮忙吗?”

  “你也知道互相啊。”林别反客为主,“你都不怎么让我帮你,心情不好也不跟我说,那我有事也不跟你说不一样嘛。”

  “那你前几天不是说朋友之间算不清吗?”

  在这等着呢是吧?林别无奈住嘴。

  “就这一次,下次我肯定先想着你。”林别妥协了。

  “嗯。”高司阵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别:“……”好奇怪,总觉得落入了什么陷阱里。

  林别清空脑子里的奇怪想法,问林别:“我记得你是不是有影碟机来着,给我用用呗?”

  虽然陆亨的作品上网上一搜即点即看,但是林别还是想试试比较原始的观看方式,别有一番风味。再说了人家都给你送过来了不看也不太礼貌。

  “在书房柜子里。”高司阵站起身,“我去找。”

  装好影碟机,窗帘拉起四周环境昏暗,只有电视屏幕中散发出幽幽光亮。

  林别抱着剧本十分随意地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高司阵没有要忙的事情便端坐在沙发上陪着他看了起来。

  林别选的是陆亨导的一部名叫《太阳雨》的影片,它讲的是个乡村男孩的故事,影片的整个色调偏暗情绪也是压抑的,其中还带着点悬疑的元素,林别觉得它很符合《悔》的风格,说不定从中能找到些改编的灵感。

  由于这影片是星恒娱乐投资拍摄的,去年首映的时候林别还自费去电影院看过,虽然现如今剧情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但当时给他的那种震撼感还记忆犹新。

  只不过再看一遍他却是带着完全不同的目的,之前是欣赏居多,现在则更侧重感受陆亨的拍摄节奏。

  “你不坐上来吗?”龙标出来的那一阵,高司阵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林别摇摇头:“我喜欢坐地上,舒服。”

  正片开始。

  固定镜头拍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架着扁担从远处曲折的小路上缓缓走来。

  林别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他隐约记得影片开始应该是主演那个男孩瑟缩在墙角,人影在他脸上接连晃过的特写镜头。

  演员眼睛里毫无希望的麻木感那阵子好像还被人在网上一顿吹。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林别自知记性不好,晃了晃头把这种违和感驱逐,继续往下看。

  老汉回到他破破烂烂的家,把扁担放在一口水井边。

  他擦了一把混着泥的污汗,仰头看了看昏沉的天空。突然一声诡异短促的叫声闪过,他眼神一晃,赶紧俯身将水井上盖着的簸箕移开。

  尖叫声突地急转直下像是撕心裂肺的怒吼,并且伴随着“咚咚”的撞击声。

  老汉神情一凛,捡起井边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右手抡到身体侧后方泄恨一般狠狠砸进了井里。

  两声虚弱的呜咽之后,井里的声音消失了。老汉喘着粗气,给了布满血丝的凶狠眼睛一个特写。

  平复下来后,他从扁担里掏出一个馒头扔进了井里,然后挑着扁担回了屋。

  关上门的一瞬间,画面猛地跳转到那口黑洞洞的井口。

  ——我靠!

  毫无预兆的镜头转换让投入的林别身体一颤,他干咽了一口,手向后撑坐上了沙发并拽过来抱枕压在腿上。

  高司阵侧头看见他脖子后面翘起来的头发晃了晃:“怎么了?”

  林别详装镇定:“没……没事。”

  这个时候其实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可好奇心驱使他继续往下看。

  晚上,老汉吃完饭后熄灯上炕休息。

  天边雷声隆隆,又沉又闷,酝酿了一天的雨依旧没有下下来。

  心烦意乱之际,老汉耳朵一动,听见有什么在敲自家的窗户。

  一下,一下。

  老汉惊坐起来,拖着鞋开门看,院子里空无一人。

  以为是错觉,老汉正打算关门回屋,只见井口上盖着的簸箕在微微抖动。

  他内心惊恐,但是无形中的一种力量却推动着他往井边靠。

  手哆哆嗦嗦掀起簸箕——

  突然!一张惨白女人的脸猛然占满了电视屏幕。

  “啊!”林别吓一跳,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上一跳,刚好撞进高司阵的怀里。

  “你——”高司阵垂眼看他,“害怕就别看了,我关上吧。”

  林别咽了口口水:“……行。”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半响。高司阵动了动胳膊,才说:“你能放开我吗?”

  他就省了一只好手还被林别/压/着/蹭/,想去关电视都做不到。

  “哦,对。”林别往旁边一歪,放开了他。

  高司阵打开灯关上电视,从碟片机里拿出光盘看了眼:“可能是放错盒了,这应该不是陆亨拍的。”

  林别只想说,这不废话吗。只怪自己好奇心太重,吓得心肝脾肺肾都一颤一颤的。

  高司阵收拾好东西倒了杯水递给林别:“喝口水,压压惊。”

  林别已经平静得差不多了,接过来一饮而尽:“上次看鬼片还是在大学宿舍呢,这都多少年了,真扛不住了。”

  大学不同校的高司阵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回想起刚才他往自己怀里钻,问:“你当时也这么害怕吗?”

  “那倒没有。”林别没心没肺地笑了,“当时宿舍里那些人比我还胆小,我反而没那么怕了,搞笑居多吧。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只记得他们一个个都抓着我往我怀里钻,剧情什么的倒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

  高司阵:“你大学生活还挺丰富的。”

  林别摆摆手:“一般般啦,要不是因为你出国念书,咱俩说不定大学还能在一起,大学生活肯定会更棒。”

  高司阵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是吗?”

  林别搂住他的肩膀晃了晃:“那当然啊,周末不想回家还能让你帮我给我爸妈打掩护。”

  高司阵:“……”没什么好说的。

  恢复成他那张死人脸:“困了,我先回屋睡觉了。”

  “哦。”这么快的转折林别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挥了挥手,“晚安,好梦。”

  作者有话说:

  高司阵:(手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