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不是多梦的人，自从跟沈明飞分手之后，他做梦的次数就更少了。
清晨他从床上坐起，失神片刻后，便无奈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指缝间。
分手三年，他昨晚第一次梦到了他的前男友。
和顾盼的性格相同，他的梦境从不太掺杂过分的想象，大多都是对现实的摹写。这次的梦境更加直接，完完全全只是他的回忆而已。
他梦到了五年前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梦里的画面十分清晰，顾盼甚至连那天沈明飞穿着什么衣服都记得。
沈明飞在天音时被安排的社交局并不少，顾盼有时能醒着等到他回家，有时不能。那晚沈明飞参加完应酬回家时夜色已深，回家之后直奔着顾盼在主卧而去。
顾盼当时正在忙着收拾第二天出差要带的东西，和归家的男友只打了个照面就继续低头忙活了。
小一岁的男友很乖，他看到顾盼在忙之后便没有上来动手动脚，而是盘腿坐在地上，把头埋进靠在床沿的胳膊里，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顾盼。
主卧灯光昏暗。顾盼在叠衣服，他一丝不苟地把衬衫叠好，再用修长的手指划过衬衫的缎面，把褶皱抚平。
“盼啊。”
“嗯？”
“你能把我带走吗？”
顾盼被这无厘头的话逗得笑了一声：“我也想啊，但你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沈明飞撇撇嘴，看起来有点喝多了。他看向顾盼的行李箱，思维跳跃：“下次放假我们出去玩吧？我给你拍照。”
“你还是帮我录像吧。你拍一百张估计能用的就一张，这个拍法不如录像比较快。”顾盼说，“但你下次放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等下次放假再说吧。”
“那我可以学啊。”沈明飞自顾自地宣布，“下次放假就是我学成归来的时候。”
“好，好。”顾盼敷衍的应道，伸手揉了揉沈明飞毛茸茸的脑袋。
沈明飞握住顾盼白皙的手腕，指尖在他的脉搏上摩挲，一双墨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盼看。
他的语气慵懒，和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完全是两个极端：“你整理好啦？”
顾盼点点头，然后下一秒就被拉进了一个充满酒味的亲吻里。
沈明飞亲人之前喜欢装乖，亲的时候又凶得不得了。跟狗似的，平时喜欢摇着尾巴跟你卖萌，但叼到肉了之后就必须把食物按在自己的阴影里吃。
就是这个吻把顾盼晕晕乎乎亲醒了。
他下床之后站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两把脸。
只能说幸好梦到这里就中断了，不然他冷水洗的就不只是脸了。
作为一个完全的唯物主义者，顾盼并不觉得梦具备任何玄学上的意义，人也不应当被梦境的内容影响和裹挟。但是这次的梦在他醒来半小时后依然不屈不挠地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下次”这个时间点，是一种很暧昧的说法。
在顾盼和沈明飞的恋爱长跑里的“下次”更像是一种诅咒，但凡和下次扯上关系的约定就从来没有实现过。下次放假、下次生日、下次纪念日，一个下次跟着另一个下次，这仿佛一种偏正结构，下次的实际意义其实是没有下次。当时的顾盼沉浸在爱里并无所觉，其实感情里潜藏的危机在这一天就已经有所浮现。
所以沈明飞学到出师的日子理所当然不是放假的日子，而是那两年里很平常的一个、又一次失约的日子而已。
手边的手机响了一声，顾盼放下毛巾，拿起来解锁看了看。
【X】：顾哥，我手没事，别担心。
【X】：但是陈导让我今天先休息一天。
【顾盼】：好的。陈导昨晚跟我说了。
顾盼回完之后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眼睛盯着别担心三个字看了半天。
昨天沈明飞虽然一直在强调自己没事，但是出于身体健康考虑，陈导还是在拍摄结束后立刻把这位大男主赶去了医院。临走前顾盼感觉到沈明飞好像有话想问他，但是最后什么也没问，只跟着小刘坐车走了。
幸好检查之后并无大碍，也没有旧伤复发的趋势，但是保险起见医生还是建议沈明飞休息一天再做观察。
男主告假，他这个男二和女主的拍摄安排自然就先提前了。因此陈导早早跟他和徐佳佳沟通过了，今天大致要拍哪些东西。
也好，说实话做完昨天那个梦之后顾盼暂时不是很想看到沈明飞那张脸。
“哥，好了没，我们走呗？”
苏卓手里拿着一杯冷萃，从房门边探进来一个脑袋。
顾盼套上外套，接过苏卓手里的冷萃：“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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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娱热搜：
1.沈明飞顾盼互关爆
2.追夜沸
……”
【谁懂啊，家人们谁懂啊】
【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飞盘的同人文世界里[]】
【飞鸽姐姐、面包姐姐，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你们先别急】
【#追夜#看看唯一大男主沈明飞[]】
【#追夜#顾盼生辉，李志前行[]】
【飞哥你到底在干嘛啊……为什么还要在微博评论区艾特你老婆啊……】
【我要看追夜等不到明天】
【真的不能边拍边播吗真的不能边拍边播吗真的不能边拍边播吗】
【花絮老师，麻烦您了，多拍点，我要4k蓝光收藏然后用我的后半生去复盘】
……
顾盼点进热搜的广场浏览一番，里面铺天盖地塞满了《追夜》的宣传，他看完心里安定了些。
王鹏估计是和齐杰成商量过了，他俩互关这事上热搜几乎是板上钉钉，既然不管怎么做都会被过度解读，那还不如直接拿热搜词条来宣传电视剧，省得又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顾盼今天的妆发做得很快，他来的时候徐佳佳还没到。既然如此不如顺便找陈春生聊聊天，他环顾四周，却看到本该在房间里休息的沈影帝手上绑着固定带，站在陈春生旁边冲他笑。
陈春生跟他招手，顾盼只能三步并两步往他那走。
“小顾啊，刚和明飞说到你。”陈春生笑着跟他说。
“我吗？”顾盼惊讶，“说我什么？”
“一开始是陈导夸我来着，说我最近演刘存远演开窍了。我说这都是顾盼老师给我开小灶开得好。”沈明飞接了话茬，然后把桌上的果盘向顾盼推去，“顾哥，吃葡萄吗？”
紫红色的葡萄晶莹剔透，饱满圆润，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怪不得顾盼在上妆的时候在化妆间就看到好几盘葡萄了，大概率是沈总馋了顺便请大家吃了。
“我等会儿吧，吃这个有点麻烦，”顾盼摇摇头，喝了口咖啡，“等下佳佳来了要开拍了。”
“刚刚还提到说你俩对人物关系有分歧。”陈春生在旁边说，“我听了明飞的理解了，等会儿中午我们叫上佳佳一起讨论下。”
“没问题。”顾盼对着陈春生笑着点头，转头就皱着眉头疑惑地看了眼沈明飞，满脸写着“你小子还打小报告呢”。
沈明飞带着笑意，嗓音低沉地说道：“我找陈导来公正裁判。”
“对了，”顾盼想起来，“你今天不是要休息吗？”
“来这里也能休息，本身也不严重。”
这几天降温得厉害，早上冷得尤其。一阵冷风吹过，只穿着一条短袖的陈导打了个哆嗦。
“你们聊着吧，我去穿件外套。”陈春生说完，向着自己座位快步走去。
今天原本要拍些第一个案件后刘李二人的一些谈话及二人达成合作的片段。《追夜》的第一个案件中李志数次在案发现场出现，又用钞能力帮刘存远解决了不少麻烦。案件结束后刘存远和徐婷找李志谈话解开了心结，李志作为顾问正式加入了主角团。
但可惜男主休息，只能把第二案顾盼和徐佳佳的拍摄提前了。第二案案发于李志的酒吧，正好撞上徐婷和朋友晚上来这里喝酒。
“而且也不想错过现场观摩顾哥演戏的机会。”沈明飞张口就是漂亮话，“顾哥的表演，感觉从镜头外看比镜头里更生动。”
“因为我话剧演得多吧。”顾盼显然注意力不在这些话上，他看看沈明飞，“你在片场还是小心点，齐哥跟你说过你右手受过伤吧？”
“嗯，开拍前说过的。有点久了，所以我昨天一时忘记了。”沈明飞抬眼看看顾盼，“顾哥，很担心我啊？”
“对。”
沈明飞被他的直白弄得愣了一下。
“男主要是受伤了很影响拍摄进度。”顾盼抱臂，“所以希望你保持健康，不要逞强。”
沈明飞听完这话看着眼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我昨天其实，有想起来一些事情。我想起来我手受伤的时候在医院，顾哥你来看过我。”
顾盼听完这句话，抱着手臂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只想起来这么点，不过能看出来我们关系之前确实蛮好的。”沈明飞看出他紧张，于是笑了笑，又把这件事一笔带过了，“哥，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城北了，我刚听陈导说你有几条单人线要在那里拍。”
关系好确实是沈明飞目前能得出的唯一结论，但是他总觉得有的地方不对。
沈明飞清楚自己的为人。他虽然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大部分人于他而言只是泛泛之交。无关痛痒的闲聊和谁都可以进行，推心置腹这种行为在他心里和豪赌并无分别。利益你来我往，关系瞬息万变，他一向很清楚这点。
受伤这件事发生在沈明飞加入天音后一年左右，他当时在拍一部大型古装电影，和顾盼不能说两个人在天南地北，但距离也绝对不近。他到医院就诊之后顾盼立刻就赶到了医院，说明他手受伤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通知顾盼来了。这个人不可能是天音的人，那只能是他自己的人或者就是他自己本人。
但他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告诉顾盼自己受伤了？
这不太对，对于正在渐行渐远的两个人来说，这样的关系有点太好了。
沈明飞觉得有点奇怪，但也只是有点奇怪罢了。归根到底这只是一件小事，分析事情要由点及面，去深究他这次昙花一现的记忆没多大意义。
“是去城北，很早约好的场地。”顾盼松了手劲，点点头。
沈明飞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茶，里面这茶包还是顾盼送的。他这几天给同组演员分了不少自己带的润喉养生茶的茶包，沈大男主自然也在受赠之列。
“那顾哥我今晚能去你那对戏吗？”
“没问题。”
“早啊两位老师，在聊什么呢？”终于化完妆的徐佳佳探进来，“陈导说场地还在布置，让我来这儿等。”
“在说顾老师明天要去城北拍戏。”沈明飞对着徐佳佳笑了笑。
“哦哦，是要去拍李志的单人线吧。”徐佳佳在旁边打开了话匣子，“真好呀，城北蛮好玩的。我记得城北有家胡记糕点的绿豆糕非常好吃。而且缘因寺也在那里，听说很多人专门过去祈福，而且好像是求姻缘特别灵。”
“我也听说过。”沈明飞感叹道，“而且缘因寺的银杏树也很漂亮，现在正好是观赏的好时候。就算不信这些也值得为了银杏去看一眼。”
顾盼听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无奈地笑了：“你们俩怎么听起来比我想去啊。”
《追夜》这部剧拍到现在也差不多拍了一个多月，这在剧组闭关了这么久，心早就开始乱飞了。
“但你们跟我说也没用，时间紧估计没空，我拍完就回来的。”
他面前一男一女闻言遗憾叹气，做作地开始撇嘴，像两只垮脸小狗。
但顾盼只是嘴上这么说罢了，手倒是很自然地掏出手机，马上开始查胡记糕点是个什么店，缘因寺又是个什么寺。
检索到一半，顾盼都还没搞懂这些地方的行进路线，他的微信突然“叮叮叮”地迅速给他弹了好几条消息：
【乔子年】：顾盼！你和沈明飞这个狗东西一起拍戏了？？！
【乔子年】：什么情况啊你们？？
【乔子年】：我靠你们不会复合了吧？
【乔子年】：我问了小苏你今晚下戏早！我今晚到你那儿，晚上速速出来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