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什么这么突然啊?”
omega刚刚睡醒,人还坐在床上,捧着一杯热奶闲适地晃荡着小腿,却冷不丁惊闻噩耗,一时间,就连手里的热奶都不香了。
“当初明明是你要我来的,现在又不由分说要赶我走!”
裴端明按着额头。
休息室明明很安静,可他却莫名烦躁,耳边总鼓噪着某种细碎的声音。
动用精神力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有散去,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尖细的针绞入大脑。
他耐着性子道:“如果你有什么想带走的玩伴,我会让他们和你一起的。”
“但是,应行游大概过几天才能出发。”
裴然:“?”
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他气得鼓了鼓脸颊,“我没想问这个!”
他说着,抬起头,控诉般看向裴端明。
目光落在alpha的脸上,裴然愣了一下。
明明与平时没什么差别……但,莫名其妙地,眼前的alpha似乎有一些疲惫和厌烦。
裴端明很少在他面前展露出负面情绪。
裴然下意识便收敛了所有骄纵情绪,语气也轻起来,“我知道了……哥哥,你不要生气。”
他低低说:“我会乖乖听话的。”
裴端明注视着他,微笑起来,抬手揉了揉omega的脑袋。
“嗯,好。”他又问:“等吃过晚饭就出发。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情吗?”
裴然下意识想要摇头,却又突然想到了某位失踪已久的alpha,迟疑了一下,要求道:“我要见应行游。”
他紧紧盯着裴端明的眼睛。
可面前的alpha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平静道:“可以。”
-
回到别墅后,裴然很惊讶地发现,蔺元洲居然正等在大厅里。
刚才看裴端明的样子,明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虽然眼前蔺元洲的状态,也绝对算不上好。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裴然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随口问道。
蔺元洲的反应有些迟缓,过了片刻才慢吞吞应了一声。
手指忽然一顿,停在半空。
裴然垂眸望着从床边缘翻出来的那条alpha领带。
——其实这么多天,除了逗弄这位不诚实的alpha外,裴然也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裴端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从幼年时第一次见到这位所谓“高高在上”的陛下起,他便将这个疑惑埋进了心里。
在外人口中,冷血又无情、天煞孤星般的这位陛下……对待他时,居然那样温柔和善。
他最开始是很谨慎的。
就像每个父母理想中的小孩那样,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坐在原地,就像是一株漂亮的观赏植物。
无论“主人”在不在身边,他都会安安静静生长、抽芽。
也许是为了好名声吧。毕竟,据说,他的“父亲”因为先皇的错误指挥,孤身深入敌营,最终为国捐躯,被虫族生生分食。
——其实,这件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甚至连这件事本身,都是他在偷听其他贵族谈话时知道的。
但很快,那个贵族消失了。
裴然不傻。
不管是谁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但裴端明一定不想让他知道。
如果裴端明愿意将他养大。
那时,小小只的裴然坐在皇宫花园里,咬着画笔,认真想着,那他也不介意给这位陛下一个好名声。
但是后来的某一天,他再醒来,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困在白色仪器之中。
他没有任何类似的记忆可以比对现状。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自心底蔓延出的恐惧淹没了他。
他控制不住地发抖,拼了命想从缝隙往外看:
他看到了裴端明,还有顾老先生。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后来的这位老师。
他听到了饱含忧虑的话语:
【“然然的分化情况并不乐观……你知道的,他毕竟经历了那样恐怖的事情。”】
年幼的omega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了。是裴端明做的吗?
【“那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听天由命!”】
【“……”】
【“我做不到的,老师。”】
外面沉默了很久,仿佛时间都被停止。
要被放弃了吗?他做错了什么?
裴然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很久之后,那个声音才又重新响起:
【“裴端明,你知道吗,你的信息素也在影响着他。”】
话音落到地上,外面立刻传来一声清脆声响。
透过缝隙,裴然看到alpha难得有些狼狈地伸手捞住被碰掉的茶杯。
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他却恍若不觉,只是神态有些仓惶。
【“为什么……会这样?”】
alpha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质问谁,也像是单纯的某种无措情绪。
顾老先生注视着面前过于年轻的帝王,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那个手术……想要让然然顺利分化的话,我不建议你再同他一起生活。”】
【“这种选择,对你对他都好。”】
【“……我明白了。”】
那之后,他就很少见到裴端明了。
为什么非要他分化成omega呢?
裴然十分困惑。
明明可以选择给他打抑制发育的针剂,让他永远做一个快乐的beta。
为什么要把他送到老师手里呢?
也就是那时,他重新开始思考他和裴端明的关系。
过去所有在尚且幼小的心灵中盘旋,裴然日复一日地思考着。
与此同时,他看到顾老先生多次为裴端明治疗不稳定的信息素。
于是,他偷看了那份档案。
那份《AO适配度记录档案》。
出乎意料……他的名字赫然其上,而后面跟着的那位alpha……
裴、端、明。
裴然明白了。
帝国一切都在为那位陛下服务,也包括他。
他貌似有些苦恼地咬住笔,低头看着画上那副熟悉面孔。
年幼的omega获知了少年帝王最大的秘密,得逞般笑起来。
于是,皇宫花园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小亲王殿下的“赫赫威名”。
他就像是一只名贵的猫咪,仗着自己的“强大”,日复一日得寸进尺,而皇宫的主人也默许了他的骄纵,宽容着他的一切。
果然是这样的呀。
omega甜甜地扬起微笑,终于对着alpha叫出了那个称呼:
——“哥哥”。
他没有过去,整个人纯白如纸,那么,将您当成唯一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兄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思绪重新抽回,裴然低头看着那条领带。
所以,不论有没有前段时间宴会上那件事,他们都会走到这里?
要说被强迫的愤懑之类的,裴然其实没什么感受。
毕竟,除了给他留下点阴影的第一次之外,他可以很肯定地说,裴端明绝对没有他享受。
omega摸了摸下巴,又回想起方才alpha竭力掩饰的疲倦。
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过来?
好吧。
他不介意给alpha一点甜头。
领带从素白指尖轻轻滑落,裴然转身走到alpha身旁,撩开黑发,主动问道:“你要咬一口吗?”
深黑的目光落在敏感后颈上。
明明看不到身后人的动作,但omega的直觉疯狂警告着他。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轻轻闭上眼,叮嘱道:“轻一点哦。”
话音刚落,温热的手掌已经覆上后颈。
他控制不住地轻轻抖了一下,却没有逃开。
“然然。”
alpha就像是安抚炸毛的猫咪那样,轻轻摸了他一把,道:“我现在精神海并不稳定……会把你拉进来的。乖,去收拾东西吧。”
裴然愣了一下。
这是……彻底不装了?
居然没有扯个借口掩饰自己的不对劲吗?
裴然又看了他片刻,见蔺元洲始终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神色,便重新去收拾东西了。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带的。
裴然思来想去,最后从花园里揪了一大捧花。
各种花色、各种品种,应有尽有。
蔺元洲本还想陪她一起去,但被裴然强硬压在了家里。
“你休息一会吧。”
omega抬手指指他的眼睛,“你已经很累了。”
*
在理监局门口,裴然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师。”
他加快两步走过去,同时眼尖地发现老师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
是……栀子花?
裴然有点不确定。
毕竟这种花在帝星太过常见,他从来没注意过。
顾老先生抬手,直接将裴然怀里那束花抢过来,抱进自己怀里,低头看了眼,夸赞道:“颜色搭配得不错,希琳应该会很喜欢。”
裴然:“……”
“那个,”他犹犹豫豫想要向老师抗争,但话还没出口,手中突然被塞了东西。
是顾老先生刚才握在手中的那朵栀子。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把这朵花交给他吧。”
心中立刻浮现某种猜想,裴然愣愣抬头,开口想要说什么。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顾老先生轻轻叹了口气,“我认识应行游的爸爸。”
“快去吧,等晚上七点,我们就回帝星……”顾老先生低声道:“明天中午,应行游也会出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