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安澈回过神来:【怎么了。】
【主系统那边发布了新的通知,每位任务者都不可以主动害死主要人物。】系统声音十分严肃,【现在,或者说从今以后,主角和反派都不可以出事。】
安澈对这消息不置可否,只不过有些疑惑:【反派什么时候属于主要人物的范畴了?】
系统反问道:【反派也对剧情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怎么不算?】
【也是。】安澈认可了这个说法,【只是你们之前太不把反派当人,现在突然发这么个通知让我有些意外。】
【……】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说这些小世界的原住民会不会跑出小世界以外,比如上回的小炮灰客串一下这个世界的龙套?】
【炮灰没这个权限,你不用担心。】
安澈缓缓道:【那反派呢?】
系统果断摇头:【绝对不会,我们怎么可能让反派乱跑,这样小世界不就乱套了吗。】
安澈点头:【你说的对。】
他觉得这个小世界的南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但这份感觉十分莫名其妙,他甚至找不到半点缘由,只能归结于自己过于敏感。
他顺着台阶下楼,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儿,想了想便往柯洛在黑市买的房子那边走,说不定还能在半路上遇见柯洛他们,总之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走到一半时,他看见了奥尔丹,一群人坐在酒馆外头的棚子里吃吃喝喝,桌子中央摆着一个熟悉的坛子。
是家里泡猪肉的坛子。
再看桌子上,盘子里零零散散的骨头渣滓,安澈一下子明白过来,奥尔丹居然把芙斯托辛辛苦苦攒铜币买来的肉全拿出来给他的朋友下酒了!
他疾步上前,喝得醉醺醺的奥尔丹还举着酒杯想灌酒,被安澈按住杯子,直直盯着:“他们把肉都吃完了?”
奥尔丹手臂跟着晃了下,看清来人,立马愤怒地一砸酒杯,大着舌头说:“你、你还有胆子来管我了,小杂种!”
“这是母亲留给咱们这几天吃的,你一顿就吃完了。”安澈被他一挥退了一步,他忍了又忍说,“她还没尝过肉是什么味的。”
“就算留在家里,你也别想吃。”奥尔丹站起身,揪着他的领子冷笑,“你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怎么不死在外边,还想撺掇你朋友找我麻烦?”
安澈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他只是不理解,奥尔丹情愿拿这些肉出来充面子,也不愿意给芙斯托留一些。
就算这样,芙斯托还是那么喜欢奥尔丹这个孩子,却不喜欢懂事的他。
芙斯托大概是恨死他了。
那为什么要把他拉扯长大。
安澈沉默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还是妥协了:“我把坛子带回去。”
奥尔丹嗤了一声:“随你,晦气。”
安澈走到桌子边,拿着抹布把坛子外面沾上的酒水油渍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那群围着桌子坐着的狐朋狗友,正低声咒骂他扫兴,或许还正商量着给他颜色看看,撺掇奥尔丹教训他一顿。
安澈全当没听见,抱着坛子离开。
他走了几步,看到酒馆旁边的巷道口,垃圾恶臭味传地老远,他走过去把坛子里剩的几块骨头倒了个干净。
泛黄的骨头和嚼碎吐掉的肠子被泥土弄脏。
安澈刚想离开这臭烘烘的地方,转身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看见那堆看不出物种的骨头里有一颗尖小的白色,扁扁的。
像人的板牙。
安澈有柯洛家的钥匙,是之前被软磨硬泡硬塞给他的,这会儿倒是方便他了,他直接将坛子洗干净,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柯洛回家。
紧绷了这么久,安澈差不多洗了下就找了间房睡下。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趴在桌子上,面前一大堆厚重的书。
安澈想撑起来,手脚却没什么力气,又软趴趴地趴下。昨晚他修补南的身体修补得太晚,就凌晨的时候趴了一会儿,现在还头昏脑涨。
但老师只会觉得他偷懒。
他的主课老师是艾莎,一个有些暴躁的中年女人,她将书摇得哗哗作响,表情分外狰狞直接将他叫到讲台上去,劈头盖脸是一顿骂。
她一直以来都不太看得起混血种,尤其安澈的母亲在监狱服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刑。
“别怪我说话难听,那些该死的混血不知道造成了多少破坏,谁愿意跟他们那群疯子一起生活?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建立一个城市住进去自相残杀,祸害我们这些无辜的人类干什么?”艾莎一说起来就有些喋喋不休的趋势,“天啊,你为什么要学会他们的坏脾气?懒惰成性,堕落又麻木,你要变成怪物吗!”
“怪物都要被枪毙!安澈,你不能像你妈妈一样疯癫!”
艾莎是个激进刻薄的人,她甚至公开参与过反对混血种的游行,参与过狩猎危险混血种的组织,在学校里对混血种更是很难消除她根深蒂固的偏见,刻薄的发言已经成了习惯,但在她身亡后,她一度被看管所称为温和宽厚的老师,对教育界做出过重大贡献。
安澈低头默默听着训,依旧是那些能听起茧子的骂声,时间一长,他有些无聊,随意瞥着周围,忽然看到窗户边有个小脑袋。
是南,他趴在外边的窗户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和艾莎。
安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艾莎一下子发现了他的走神,她愤怒地揪着安澈的耳朵,将他拖着踉跄好几步:“你这个无可救药的怪胎!”
梦里的疼痛也那样真实,安澈捂着耳朵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余光看到南的视线更加明显了。
南看着艾莎的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被定下死亡的猎物。
安澈嘴唇颤抖了一下:“老师,我错了。”
艾莎没有宽恕他:“去把课本抄一遍,下周交不了就回家,告诉你的母亲,学校容不下你。”
安澈没有说话。
下了课,教室里其他人三三两两走了,安澈装得很慢,他成了教室里最后一个人。
混血种都是孤僻的,人类也不会主动跟混血接触,所以他一直是一个人。
不过,洁白的窗户被敲了敲,一个熟悉的小脑袋冒出来。
南看着他收东西,小声问道:“我帮你?”
安澈摇头,他答非所问:“你不要掺和进来。”
虽然没明说是什么事,南却一瞬间对上他的脑电波:“为什么,因为我跟她不同?”
“当然,你又不属于这里。”安澈的表情有些不解,或者说是没料到南会多问这一句,“他们是人类,我和母亲是混血种,你是人偶。”
南看着他没有情绪的眼睛,又落下来,看着他细瘦的手腕,垂下眼睛:“那我属于哪里,你吗?”
安澈点头:“对,但你跟我也不一样。”
他推开窗户,风灌了进来,跟教室里面不一样,外面的世界寒冷又萧索。
安澈抚摸着南手上冰冷的、坚硬的黏土,摩挲着他细小的缺口:“你是我养的怪物,你只能听我的,当我的工具。”
南用下巴蹭了蹭安澈的手,动作很温顺,手感却有些怪异。
他仍然对安澈的话耿耿于怀:“我跟你哪里不同了。”
安澈收回手,把背包背了起来:“这里是5楼,我不会出现在5楼的窗户上,去楼下等我。”
“哦。”
放学路上,南跟在安澈身后,现在的他行动自如,套上衣服后除了皮肤有些硬压根儿没人怀疑他不是人。
他好像总是充满了疑问:“人偶会变成人吗?”
“或许会,或者我再练几年技术,说不定到时候能以假乱真。”
“我想创造一个属于这个社会的人偶,他能代替我幸福地活下去。”
南辩解道:“我也会努力变成一个人。”
安澈不觉得他的雄心壮志值得赞扬,他捧着南的脑袋,总是习惯用最温柔的话来驯养他:“不需要,你只要做我最听话的工具就好了。”
南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却只觉得胆寒:“你会更喜欢那个最‘成功’的人偶吗?”
安澈轻声说:“我只会拆了所有不够合格的人偶。”
人偶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为数不多的聪明才智迫切地提醒他,必须要早日摆脱安澈这个神神叨叨的主人。
他不想跟安澈一块儿死。
但南不知道,当初他答应安澈“帮一个忙”,会让他险些丧命。
那真是个平常至极的下午,南赶回来的时候,安澈正伏在桌子上写作业,他刚放完学没多久。
南走进屋子,静静坐到安澈身边:“主人。”
安澈看起来并不好奇他去了哪儿,也不在意他这些天越来越频繁的小动作,只是专心致志地写字。
直到全部写完,他才放了笔,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项链,朝南笑:“我们家传了几代的小玩意儿,我爸给我的,好看吗?”
南似懂非懂地点头:“好看。”
安澈将项链系在南的脖子上,欣慰地说:“它很适合你。”
南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是剧烈到痛不欲生的痛苦。
他从椅子上跌到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安澈依旧坐得很稳,像是毫不意外,他眼里似乎带着怜悯。
这是安澈祖祖辈辈世代相传的诅咒,本该落在他身上的。
刚刚好,安澈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