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景,我说谎了,我没放下,我还是觉得委屈。”六年过去了,那份无助和委屈依旧历历在目。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对方可以毫不在意地说,老同学,聚会喝一杯吧。
对方甚至在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不就是是个玩笑吗?
就跟当年一样,知道真相的施晓禾去找了学校,但没有什么效果,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读为:小孩子不懂事。
反而是魏时景被魏藤父亲押着向躺在骨科病床上的高玮道歉。
程酥和魏时景逛完公园以后坐到车上,专心开车的魏时景突然听到程酥的声音,心抽了一下,真的要找人再揍高玮一顿。“当然不该放下,施暴者没有资格得到原谅,宝宝放心,老公给你出气。”
程酥转头看向魏时景,慢吞吞地说道。“他们并没有乞求原谅,人是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就算一时屈服也只是形势所逼,而不是真心认错,因为这违背了自己做事的本心,会跟认知与信念发生冲突……我虽然还是委屈,但你已经在六年前揍过他们了,他们现在只是心里不服气叫唤没有先动手,所以,魏时景,你不要成为下一个施暴者。”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是你先动手,就是犯罪了。”
魏时景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看向程酥,“酥酥,我舍不得你委屈。”
程酥解开安全带,凑到魏时景身边亲了他一下。“我们回家吧,只是看见他们才会突然想起这些事情,但是我不想去揭已经凝固的伤疤了。”伤疤就是伤疤,不可能会恢复如初,只能不去碰他。
“可是……”魏时景顺势搂住程酥,别说程酥放不下,他也放不下。
“你知道吗?除了高玮和安琳,剩下的那群人我是真的不记得他们了,不要说脸,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很是陌生。”
“魏时景,车遥马慢,来日方长,我会慢慢忘记痛苦的,剩下的全是你给我的糖。”
魏时景听到程酥的话后,心脏继续抽疼,嘴上答应着。“好,酥酥,你今晚要不要跟我出去住,太晚了我们找个最近的酒店。”
心里却在想,找人使绊子总行了吧。
“嗯,去前面那个广场吧。”程酥看了一眼时间,太阳都要升起来了,这个点回家肯定和他们撞上。
程酥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所以离家一天一夜也没人发现。
程酥和魏时景在酒店睡到晚上,才起床觅食。
“酥酥,要不你别回家了吧,咱们一起待酒店里。”
“既然都不回家,为什么不回洛山呢?”程酥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今年的雪真大。
“好啊,现在就走,赶晚上最后一般高铁,还能去二食堂吃个夜宵。”魏时景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程酥去年不想回家了,在外面多好,在有酥酥的地方就很好。
“过年了,教职工食堂也是要放假的,少爷。”程酥戳着碗里的拉面,这是酒店的自助晚餐。
“魏时景,你明天怎么办,大年三十,你一个人待在酒店里?”
“酥酥早点出来陪我不就行了吗?”
“也行,我吃完饭就遛出来。”程酥要去爷爷奶奶那里吃年夜饭,他们吃饭早,吃完他找借口离开就行。
程酥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一些人。
“外婆好,爷爷奶奶好。”程酥走到客厅喊了一声,就准备上楼了。
是施晓禾的母亲和沈回的父母,过年了,双方老人都接在一起,反正家里够大。
“酥酥,你怎么从外面回来?”施晓禾不在家,是沈回在招待老人。
“我想吃炸鸡,出去吃了才回来的,不用叫我吃饭了。”
“行,快上去歇着。”沈回觉得家里这三个老人肯定和程酥不对付,果然他还没说完。
阴阳怪气的话就从客厅传过来了。“吃什么炸鸡,现在的小孩一天天吃垃圾食品,晓禾惯着他就算了,你可不能也惯着。”
“亲家母,现在的孩子就是这样,你快别说了,我们沈回是当后爹的,哪能不惯着他。”
要不怎么说他们是亲家,互相能看对眼让孩子相亲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回手里端着俩盘水果拼盘,把一盘递给程酥,小声说道。“不用管,你快上去。”
“谢谢。”程酥接过以后就快速走开了。
沈回将另一盘水果端到客厅,“妈,快吃水果,这车厘子和草莓可新鲜了。”
程酥回到三楼,没有回房间,将果盘放在门口的小茶几上,推开阳台的门,走到了花园里。
漫天飞雪盖住了破败的花园,墙角几支红梅悄悄的暂放给这个纯白的世界增添了几分色彩。
程酥伸手,飘落的雪花飘进他手心,很快就融化了。
在外面淋雪的程酥被冻得受不住了才回到房间。
房间里有暖气,他把衣服脱下来挂在门口的架子上,衣服上的雪被烤化以后顺着滴落到地上。
程酥又去找了一块干净毛巾蹲在地上把水擦干净。
只是这个水,怎么越擦越多了。
程酥将毛巾放好,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又没有谁亏欠我,怎么就这么委屈呢?”程酥自己都想不通,坐在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发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回家的施晓禾上来敲门。
“酥酥,妈妈从商场给你挑了几件衣服,都是红的,明天去爷爷奶奶家里吃饭,要穿喜庆一点,给几个叔叔伯伯的礼物我也准备好了,放在车里了,明天你到了那边记得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外套也要穿红的?”程酥接过施晓禾手里的购物袋。
“穿上吧,我买了好几件,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件就穿哪件。”
“好。”程酥低头。
施晓禾看着程酥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心疼,她总感觉,程酥和自己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酥酥,过完明天,你看哪天有空,我和你戴叔叔约个时间,我们去他家拜年。”拜年是不需要约时间的,看病才需要。
施晓禾六年前不信程酥心理有问题,一年前开始信了,这都受刺激到开始喜欢男人了,是得好好看看。
难道是缺父爱?可是魏时景那个杀千刀的也不像程酥爸爸呀?
程酥听到施晓禾的话以后,叹了口气,将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挂在衣帽间里。“妈,我没事,戴叔叔过年期间好不容易休假,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喝酒的人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同理,有心理问题的人也喜欢嘴硬。
“行,那过完元宵再说,你外婆炖了鸽子汤,妈妈给你端一碗上来?”
“不用了,我看会儿书就睡觉了。”
施晓禾看了一眼程酥放在桌上的书,瞳孔地震了一下。
《一百种死法》,什么正经书能叫这名字???
“好好,妈妈出去,酥酥好好休息。”
施晓禾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通往花园的阳台给锁了,把放在旁边的备用钥匙收走。
施晓禾担心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程酥就穿着厚实的大红色毛衣下楼。
施晓禾把车钥匙递给他,程酥大一下学期满十八岁以后抽空考了驾照,只是不怎么上路。
“酥酥,要不妈妈送你过去吧,雪天路滑,你是新手……”
“大过年的,不在自己家里吃饭,怎么还要去别人家,还要送这么多礼过去,晓禾,要我说啊,就别去了,好好待在家里。”施晓禾妈妈和沈回妈妈在厨房里做年夜饭,看见那名贵的燕窝人参往别人家搬就心疼。
“亲家母,瞧您说的,那是程家的孙子,当然要回去了。”
“妈,你少说两句。”施晓禾忍不住,想让自己妈妈闭嘴。
但是她在强势的老母亲面前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什么程家的孙子,晓禾嫁到沈家,他就跟着娘走了,程家那个走了这么多年,不都是我们晓禾自己拉扯大的孩子吗,程家老两口那么高的退休工资,也没见给点生活费养孩子啊。”
“妈!你别忘了,我那店还是程家给的,不然我哪儿来的钱给您花。”施晓禾头疼,自己每个月给老人家那么多钱她还不满足,总想惦记着程家的家产。
“那是当年程家给我们家的彩礼,是我们应得的!”施晓禾母亲说得理直气壮,原本还以为闺女是攀上豪门了,没想到也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妈,我走了。”程酥扯了扯施晓禾,“大过年的,您让着她吧,我走了她就不念叨了。”
施晓禾跟着出来,又给程酥塞了一沓准备好的红包。“你帮妈妈把红包拿给妹妹和哥哥姐姐们。”
“嗯,好。”程酥将钱放在副驾驶。
“酥酥,外婆她就是年轻的时候太穷了养成尖酸刻薄的性子,没办法,一辈子就这样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妈,有这样挑刺的母亲,和我这样不省心的儿子,您很累吧。”程酥已经坐在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后抬头跟窗外的施晓禾说道。
程酥话才出口,施晓禾眼泪就掉下来了。“酥酥怎么会不省心呢,酥酥最乖了。”
“妈,快回去吧,太冷了。”
“好,你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我们去看中心广场的烟花秀。”施晓禾伸手抹泪,跟程酥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