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星光闪烁,奥罗巴斯从混沌中醒来,后脑勺一阵炸裂的痛, 让他意识在瞬间清醒片刻。

  我怎么了?

  奥罗巴斯刚想动一动, 腰腹传来酸麻般的剧痛, 让大蛇直接一个弹射起步, 充满弹性的床垫猛然一颠, 把旁边靠着床沿睡觉的秦和瑟颠下了床。

  “咚”的一声,秦和瑟结实落地, 而奥罗巴斯则满是疑惑, 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我不是在刷碗吗?怎么会在睡觉?天黑了?

  “……嗯……”床下传来□□,奥罗巴斯转头看去, 便见到秦和瑟挣扎着爬上床沿,满是疲惫和痛苦。

  “您老能消停一会吗……”秦和瑟揉了揉磕在地上的脑袋, 无奈道:“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把我踢到床下了,还撕了我两床被子。”

  “再这么胡闹,我要把你踹回渊下宫了。”

  “我?”奥罗巴斯满是疑惑,他努力整理回忆, 却发现有一段回忆模糊起来。

  只记得当时他似乎是听到什么, 一个似乎不该出现在现在的词语;因为里面信息太过繁杂且重要, 他想不顾一切去探究它, 但被秦和瑟暴力打断。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又哭又闹, 还打打杀杀的。”秦和瑟打了一个大哈欠, 拿起满是满是灰尘的被子,扔进洗衣桶里:“为了压下你的动静, 我折腾了一下午,才把你绑在床上乖乖睡觉。”

  “结果你睡觉也不消停, 把我踹下去两次,还把我的被子撕了。”秦和瑟翻了翻衣柜,果不其然,没有再找到任何一床干净的被子。

  奥罗巴斯看着门口堆着的一大团七零八落的床单和棉花,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难得的出现在了脸上,他想下床帮忙,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额头,稍稍用力一推,奥罗巴斯就带着腰腹的酥麻,再次躺回床上。

  “你还是乖乖躺好,要是再受伤还得我来伺候。”秦和瑟非常“贴心”地帮奥罗巴斯把被子盖好,同时凭空变出两个萝卜,问道:“吃宵夜吗?我饿了,要吃就带你一份。”

  “……谢谢。”

  厨房传来砧板切菜的声音,奥罗巴斯呆在床上,纷乱的记忆逐渐清晰,除了之前模糊的那段记忆,其他事情都格外清晰。

  比如秦和瑟对他说的话;他其实不太明白,本来自己就已经选择为了隐瞒去面对死亡,那这样突如其来的结局不是更能将历史无声消磨吗?为什么要等一个结局呢?

  比如自己为什么会攻击秦,是因为自己“亲临”了一场“战争”。

  战争……为什么会有战争?和谁的战争?目的又是什么?

  眉心的疼痛打断了他的思考,奥罗巴斯回过神,看到秦和瑟刚刚收回的脑瓜崩。

  “别告诉我你还在想之前的事。”两份萝卜饼被放在了床上,秦和瑟面色不善,话语中充满警告意味:“有些事情与你自身并无太大关联,该忘掉就要及时忘掉,好奇心太重有时候不是好习惯。”

  奥罗巴斯本想争辩,但敏锐的嗅觉告诉他,在对方满手的萝卜香气里,还有一丝腥甜的味道。

  “你受伤了?”奥罗巴斯看着裹的严严实实的秦和瑟,眼神骤然锐利。

  “你有资格说我?”一个饼子直接塞进奥罗巴斯嘴里,秦和瑟翻出一个通天白眼,语气和表情一样不屑:“你以为你为什么瘫在床上?要不是你实在太能闹腾,我会把你麻筋点了?”

  “好好吃饭,吃完我还要睡觉呢,困死了。”

  虽然不知秦和瑟所说的麻筋是什么,但奥罗巴斯自知理亏,闭上嘴默默嚼起饼子;秦和瑟再次打起哈欠,就着热水把萝卜饼一点一点吃完。

  饼子在沉默中啃完,秦和瑟把碗往锅里一扔,随便洗了洗就上床睡觉。

  还完整的被子只剩下奥罗巴斯的被子,秦和瑟往被子里一钻,贴着奥罗巴斯准备睡觉。

  秦和瑟非常爱干净,即使身上没有任何脏污,还是会在条件充足的时候,坚持每天都要洗澡,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皂角香,除了本身的气息,还有一种……从未闻见过的花香。

  其实他很想问一问秦和瑟为什么对自己的生死如此看重,这毕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费心费力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不过……他好像就是这样的人。

  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在乎;会为了旅行,放弃他人对自己的信仰,也会为了他人一个眼神,跳一段意料之外的舞。

  明明是一个魔神,有时候却更像一个凡人。

  矛盾,却又莫名合理。

  奥罗巴斯看着昏昏欲睡的某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突然出声道:“秦,我的后事可以算是安排完全了。”

  “哈?谁说的?”秦和瑟紧皱眉头,看着奥罗巴斯目不斜视,直直地望向天花板,没有再说话。

  ……淦。

  秦和瑟瞌睡全无,瞬间清醒。

  这天杀的天理,着什么急啊!

  “有确定时间吗?”秦和瑟扶额,感到后脑勺又是一阵胀痛。

  “没有,但要求尽快。”

  尽快,尽快,尽快你个鬼啊!是能早投胎还是怎么的,有什么危险信息要这么防着?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秦和瑟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直起身来逼着奥罗巴斯盯着自己:“没几天好活了就随便了是吧?”

  “对不起……”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秦和瑟实在气不过,泄愤似地伸出罪恶的小手,捏起了奥罗巴斯的脸:“不管你什么时候决定去送死,你现在都必须好好活着,知道没?”

  奥罗巴斯也不反抗,任由秦和瑟捏圆搓扁他的脸,无奈又真诚的回应道:“知道了,我一定会的。”

  “切!漂亮话谁不会说啊。”秦和瑟嘴上不饶人,但手已经放过了对方微微发红的脸:“之后这段时间,为了防止你再次作妖,你必须时时刻刻地跟紧我,即使要离开,也必须和我报备……”

  “好。”奥罗巴斯答应的过于干脆,以至于让还想说什么的秦和瑟一愣:“这从现在开始,到我死亡之前,我都会跟随着你,绝不食言。”

  “……花言巧语。”

  秦和瑟默默缩回被窝,和奥罗巴斯一起仰望毫无美感的天花板。

  两人沉默着,没有飞鸟的振翅,没有吵闹的人烟,只有两人彼此的呼吸,跟着被子的起伏,一次一次地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身上,直到呼吸逐渐同步。

  “我有一点打算。”奥罗巴斯率先出声,他转过头,看向秦和瑟发愣的侧脸:“我想……等你被选为现人神巫女,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转移的时候,迎接自己的结局。”

  “虽然我知道你是出于理性的打算,但这个决定真的有些伤人。”秦和瑟也转过头,看向奥罗巴斯,像是早就知道了奥罗巴斯的打算,面色平静。

  “你果然还是老样子。”秦和瑟无奈的叹气,正当奥罗巴斯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答应了这个主意。

  “可以,反正也就是走一个过场,也谈不上多重要。”

  明明秦和瑟的语气很平和,但奥罗巴斯还是听出一些异样,但却无法分辨这份异样是什么。

  “但,我有一个要求。”

  “就是在我的授予仪式上,你必须亲自到场,向所有人宣布,你依旧存在着。”

  “可以做到吗?”

  两人相顾无言,原本缓和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奥罗巴斯率先败下阵来,敛下眉眼,轻声道:

  “好。”

  听到让自己满意的话,秦和瑟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奥罗巴斯,声音疲惫:“行吧,睡觉吧,困死了。”

  纯白的长发披散在同样干净整洁的枕头上,脖颈后是自己已经失效的徽记,雾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机。

  目视着对方的背影,耳边是渐渐平缓地轻鼾,困意上涌,奥罗巴斯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

  拖延了许久的现人神巫女选拔真正开启,结果也不言而喻,时长两个月的选拔,被海祇岛弄成了秦和瑟的单人秀,这也让这两个月变成秦和瑟最忙的两个月。

  各项选拔内容早在渊下宫就已经公示,流程也都由神明钦定,参与选拔的人要展现他们的决策、执行等各种能力,“说服”民众信任他,将他推举到最高的位置。

  各种任务摆在秦和瑟面前,看着桌子上除了选拔所用的事务,还有这段时间摸鱼留下的杂事,再看看旁边悠哉悠哉的奥罗巴斯,心底突然感到非常的不平衡。

  他喵的,建设、指导、造福整个国家,结果人家信仰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一条坑了自己的臭蛇,瞬间就不想干了。

  说是这么说,秦和瑟还是勤勤恳恳地干活,把该做的事,全部完成。

  在此期间,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佐岛家又派人来谈合作了,这次是直接告诉所有人,价格是之前酬金的双倍。

  收到这消息的芳行眉尖一挑,干脆大手一挥,把这条订单甩给了选拔,当做了考题。

  一群人吵的不可开交,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有想再次加价的,整个神社乱作一团。

  当这份争吵即将上升到斗殴的时候,秦先生发话了:

  “在这里吵并没有什么意义。”

  此话一出,所有人下意识噤声,拉扯在一起的人也放下手,低头不语。

  “想知道怎么样安排才能对海祇有利,比起争吵,我觉得,还不如去现场好好看一看。”面具苍白严肃,秦和瑟环视这些选拔者,再次问道:

  “你们,谁愿意随我一起去稻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