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知自己在被挂念的松田阵平正在天台吹风。

  他想的也很简单,萩原研二今晚说不好还要再来看他一次,身上有烟味的话又要被念叨了。

  那家伙啊,明明心细到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肯定也担心得不得了,但是偏偏又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是认定他不会说真话吗?

  好像也是。

  系统的事松田阵平不愿多言,组织的事太危险他不想萩原研二掺合,如果可以的话,他自己也不想参与。

  要认真说起来,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谈话了,找个日子向萩再好好解释一次吧,自己没事这点起码要传达到,他真的不想看到萩那种帅气又游刃有余的脸上出现那样破碎的痛苦担忧了。

  至于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关系特别好的幼驯——松田阵平不爽地啧一声。

  如果之前他还能勉强说服自己,幼驯染,都是幼驯染,你看景老爷和金毛混蛋关系不也挺好的,但是外援二号好像不想看到他如此,大马金刀地坐在病床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劲爆的床事直接把他烦上了天台。

  他没兴趣听自己和另一个幼驯染秀恩爱。

  思考间,熟悉的淡蓝色弹幕再次出现,以平铺的方式浮现在他脸前,松田阵平意识到绝对是三无系统又偷摸着开了观测,不满升起的下一秒,对方立刻狗腿地表示绝对没有透露他们的谈话内容。

  蓝天蓝底的文字滚动飞快,松田不得努力眯眼才能看清。

  【裤衩飞飞!!小阵平被胁迫的本摩多摩多】

  【穿皮衣的人是谁易容的啊?刚进来就看到他在给松甜甜递烟】

  【怎么就不能是黑松本人呢,这个世界都有黑萩了】

  【‘别挣扎了,要不要烟’,你们刚刚谈什么了让我听听!!】

  【这是第二次出现递烟了啊,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盲猜一个辅助洗脑!把小阵平的三观带歪就可以拐走了get?】

  【潜移默化的洗脑好啊!刚开始只是不在乎疼痛,逐渐发展成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以支付任何代价……】

  【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等等等等,只有我觉得烟代表了一种交易吗?】

  他就不能是单纯烟瘾犯了吗?高维观测者想象力真丰富。松田阵平目光空茫地盯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冷硬的侧脸渡上一层柔光。

  弹幕的发起者还在据理力争:【第一次递烟的时候黑萩是警告小阵平不要把他们的事告诉别人,但是与此同时给了松田一点好处——虽然我猜这个甜头就是不伤害乃至顺手保护一下他的同期。】

  【第二次是黑松(先这么称呼),他的指向性还挺明确的,他知道零和景光在组织里卧底,但是并不打算揭穿,还打算让人看一场好戏,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交易已经达成了,筹码已经上桌,松甜甜在意的人又多,他根本无法反抗只能接受,接过烟就代表他默认交易成立?】

  【而且这次好像不一样,黑松好像和他打了个赌?】

  【好想知道赌了什么内容啊,松甜甜未免也太好拿捏惹……他在乎的两个同期都在卧底,萩原又在危险的爆处组……】

  【话说你们看到黑松那边没有,找松田的风见被他绑了塞床上了,笑死我了】

  【‘你会不会做公安啊’,怎么又捏他零的台词】

  【甚至本人就在电话那头听着,笑死,不要迫害我们零零了,他甚至还是翘了莱伊的班跑出来的】

  【那迫害谁,萩原吗?不行吧,感觉萩原发现松田没了心态又要大崩】

  对了,hagi!

  看弹幕的意思,降谷似乎派人来找他,正好撞上了不仅没走居然还光明正大开始在病房补觉的另一个自己,被对方一脸不耐烦地绑了。

  降谷知道了,那萩原知道也不远了,得赶紧报个平安。

  松田阵平摸了摸病号服浅显的兜,毫不意外地发现没带手机,不由得咋舌。

  啧,得赶快下去一趟——!

  “小阵平?你怎么在这啊。”

  伴随突如其来一声巨响,天台门被轰然打开,来者语气平静,看到天台上人眼底的惊异才压下心中的急躁,用力到颤抖的手若无其事地藏进背后视线死角。

  萩原研二缓步走来,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调笑,眼底却不带一丝笑意,死气沉沉的潮水般淹没多余的情绪:“小降谷给我打电话说你又不见了,怎么想到躲到这里散心?”

  “hagi。”

  面前的幼驯染很不对劲,松田阵平仔细的目光扫视过对方面容的每一寸,毫无表情的面具牢扣在萩原研二的脸上,像是愤怒到极点后的平静。

  松田阵平凭直觉拉出对方身后冰凉的手掌,坚定地握住安抚情绪:“萩,我们谈谈吧。”

  没人知道萩原研二接到降谷零的电话时的那种心情,当时他正代替审讯组的同事再次提审了犯人,要求将案件从头再陈述一遍,犯人低着头,还是那套翻来覆去的说辞,说自己和朋友搞到点炸弹,只是想要点钱花……

  萩原研二把资料“啪”地一声放下,声音不重,但在安静的审讯室如雷鸣般吓得对方一抖,前者略带讨好地对目露不赞同的监督员笑了笑,转头对犯人言语还是温和的:“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可以请你复述一遍炸弹是怎么来的吗?”

  犯人飞快抬头望了一眼,怯懦地低头继续:“是朋友从黑市买的。”

  “那么,你应该也不知道已经被拆除的那枚炸弹内部有刻痕这回事吧,毕竟安装炸弹也不需要拆开来看。”萩原故作思考,实则冷静观察着犯人突然紧绷的小动作,“如果我没记错,似乎是个M?是那个人吧?”

  这句话纯属胡扯,炸弹上确实有类似M的划痕,但其他七七八八的划痕也不少,好像新手制作时不经意造成的,但是炸弹的难拆程度萩原本人也亲身体验过,到处都是陷阱而又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处处透露着违和。

  所以萩原研二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态说出这句话,没想到对面的犯人却以为他们掌握了切实的证据而颓然放弃挣扎:“……麦卡伦。”

  “什么?”

  “卖炸弹给我们的那个人……自称麦卡伦,如果,如果我把他的消息供出来能不能少判几年?”

  尘埃落定。

  面对犯人期冀的目光,萩原研二内心长叹果然如此,面上毫无破绽地微笑道:“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

  案件后续被转送公安,萩原坐在警视厅不远的台阶上叼了支没点燃的烟,形状姣好的唇瓣轻衔着深色的滤嘴,大长腿憋屈地盘在一起,大脑放空地望天,漫无边际地想松田这会在干什么呢,又睡下了吗。

  然后降谷零一个电话过来说松田阵平又丢了。

  温文尔雅的警官先生仿佛听到了自己理智之弦崩断的脆响。

  他很冷静,真的,萩原研二还记得给警视厅的各位打个招呼说他先走了,开着心爱的马自达一路狂飙到医院,病房里躺的是倒霉蛋降谷下属,监控室八成屏幕都是雪花,只留正中间的那个录下穿着皮衣的卷毛青年嚣张地冲镜头挥挥手走出画面,或许是凭着幼驯染的心有灵犀,萩原警官完美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和干扰选项,第一时间踏上了天台。

  ……找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自开门后眼里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怕和恐慌还刻印在眼底,下意识地向松田走去,无视耳边的话语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小阵平,只要视线离开一下你就会受伤,只能把你关起……啊好痛!”

  而后状态逐渐黑深残的萩原研二就把幼驯染爱的铁拳砸醒了。

  “想什么呢,我不就出来吹风没带手机,发生什么了?”

  被邪恶卷毛势力扯脸颊的萩原君合眼长舒一口气,再睁眼情绪就恢复了正常,熟练地粘上幼驯染的身侧开始撒泼:“小阵平好过分!不接电话不通知别人自己一个人悄悄来天台,我还以为你又一个人出去见野男人了哦?”

  见自己怎么能算野男人呢,松田阵平避而不谈打着哈哈又复述了一遍最开始的话语:“下次会记得带的——hagi,我们来谈谈吧。”

  “谈什么?”

  “先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等你出院要请我吃饭。”

  “哼,不会少你这顿的。”

  “你下午干嘛去了?”

  “回去加班,我可是很受欢迎的被其他部门借来借去呢。”

  “这种东西拒绝也可以吧。”

  “嘛,我自己也想去看看,借此认识到新的人也不错。”

  “这次真是虚惊一场,我很担心小阵平哦。”

  “彼此彼此,我怎么听说某位警官先生特别不怕死,炸弹爆炸后还没有完全确认安全就往楼里冲。”

  “对差点痛失幼驯染的研二酱也太苛刻了吧,我真的要哭给你看咯。”

  “……对不起,让你担心那么久。”松田阵平突然没头没尾道,认真的鸦青色眼眸里盛满了对方的倒影,“但是我还在这里站着,心脏也在跳动。”

  “偶尔也相信我一点吧。”

  “小阵平……”

  温热的风拂过手背,萩原研二才惊觉手掌中紧握的微凉触感。

  但是并不想放开,他观察到松田神情同样坦荡时默默又收紧了手想要顺势来个拥抱来缓解焦虑,内心的焦躁被简单的几句话就抚平了大半。

  不可否认,自从神秘的西装男出现以来萩原研二对本来就很关注的池面幼驯染的关爱度直线上升,最近更是到了偶尔会升起一些不得了念头的时期,他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对于小阵平好像是不一样的。

  具体是哪里呢?萩原研二冥思苦想,大概是如果小降谷摔倒了他会和松田一唱一和嘲笑呜哇警校第一大人原来是这样的啊失敬失敬,然后再以光速逃走;如果是小阵平的话,应该会很自然地开个玩笑,再把人拉起来拍拍土。

  可是这也没什么吧?

  只不过是一天比一天想他的时间多一点,一天比一天想要看到他一点。

  和平常别无二般的某一天,萩原研二昏昏欲睡,正对上自己打败恶龙而清醒的睡美人悄无声息望过来露出的笑容:“hagi。”

  是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短短半个月未见,却像是久别重逢,萩原研二听到自己的心脏欢欣鼓舞,叫嚣着要求和面前这个人拥抱接吻然后共度余生,但是他只是跟着笑了,压下心动,表现出纯粹的朋友会有的喜悦:“你醒了!”

  神游归来,温暖的光芒已经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下,霓虹灯的微亮笼罩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萩原研二摸了摸对方的指尖,愈发凉了,自然地把对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开始哈气,一边询问松田咱们下去吧?嗯嗯去温暖的室内散心也是一样的。

  松田阵平斜眼看他那先放开我,本身打了夹板就只有一只手能活动,萩原笑着说才不要呢,握住就是我的了,今晚小阵平的手掌心是研二的私人专属。

  松田阵平知道他不安感发作也就默许了这点小要求,两个人堪称幼稚地牵着手终于想起来回去报平安。

  给好友们发完短信,公安那边的人确认松田警官平安无事也暂时偃旗息鼓,松田也没问为什么萩原研二自然地给他申请换了间病房,就好像萩原没问他是不是真的没遇见二重身一样的卷毛二号。

  心照不宣是成年人的隐形规则,陪床不是。

  眼见着贴心的幼驯染铺完床就要和田螺姑娘一样消失离开,松田阵平不由得出声挽留:“你今晚不在这边睡吗?”

  萩原研二指了指他被固定的一只手臂:“不了哦,我怕睡觉时压到你。”

  松田阵平点点头,说那倒也是,顺便回首了下警校时期两个人扭曲到床底的睡姿,硬生生把萩原那句“小阵平是舍不得我嘛”给噎了回去。

  临走时萩原研二不忘揉了把幼驯染的卷毛,换来对方一个怒视后笑着出门:“我先走啦!小阵平要早点休息哦。”

  “你也是,”松田阵平哼笑,“要是田中再给我打小报告说你熬夜写报告你就完蛋了。”

  “唉这个有点困难——好了好了我答应就是不要再瞪我了病号先生!”

  “这还差不多。”

  “嗯嗯小阵平说的都对所以研二要走了——”

  “哦对了萩。”

  “怎么了?”温柔的紫眸垂下来注视着对方。

  松田阵平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还有。”

  “今晚的月色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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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病愈,更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