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松田呢?

  他们那么大一个卷毛同期呢??

  本就被同期可能被危险分子威胁的信息冲击,火急火燎赶回来发现人突然没了,几个人心态崩裂的不止一点。

  萩原研二第一时间就拨打了对方的手机,没人接,但是铃声在隔壁响起。

  还好还好,隔壁就是萩原研二的宿舍,可能是等人回来等困了当场掀开被子就睡了。

  好歹人没丢,一切都可以留着慢慢说。萩原研二安慰着自己,在同期“你们怎么有对方房间钥匙”的疑惑目光下面不改色开门,扬起往常一样的灿烂笑容,借着楼道冷白的灯光轻声喊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团。

  “小阵平?醒醒,捂一下眼睛哦,我要开灯啦。”

  床上的一团哼了一声,再无别的动静。

  “……小阵平?”萩原研二已经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涌出不好的预感,上前几步呼喊幼驯染的名字。

  还是毫无反应。

  萩原研二直接开了灯,忽略被角微不足道的反抗力度掀开,有一头不羁卷毛的青年正面色潮红地缩在里面小口喘息,一摸额头,滚烫,也不知道烧了多久。

  “小阵平,醒醒?你发烧了。”

  是中午那只烟的副作用吗?果然周末还是得按着人去医院做个检查。

  萩原研二严肃地想着,手上动作一点不慢的把被子掖好,翻医药箱找退烧药,诸伏景光看着人状态不对,提早拉着自己幼驯染去公共厨房烧开水了,班长大马金刀坐在床边,摸了摸这不省心同期的额头。

  鼻尖都烧红了,卷毛发尾因为出汗软趴趴地耷拉在脖颈间,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一样表情挣扎,嘴里咕囔着反反复复的呓语。

  萩原研二凑近一听,好像是在骂人。

  被骂的那个混蛋:“……对不起啊小阵平,所以我哪里惹到你了?”

  ***

  站在松田的角度来看,今天其实过的不错。

  回警校时期的第一天,最大危机是文化课早忘的差不多了,无人知道他淡定沉稳的外表下是狂补知识焦头烂额的成年社畜灵魂,好在距离下一次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今天也摸索到了和同期们以前的相处模式。

  更值得高兴的是……遇到了长大后的hagi。

  关心则乱的同期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其实进入小巷后他的挣扎就停了,不止是因为弹幕里混乱大喊为什么黑衣人长得和hagi一模一样,更是因为他嗅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松田阵平不知道在哪听过,忘记一个人先会忘了他的声音,再忘记脸庞,最后忘记的才是气味。

  之前……hagi殉职后,两个人合租的小房子里松田有时候会去对方的房间里坐坐,熟悉的气味和摆置都在原地,好像萩原研二只是短暂地抓起一件外套出门去,不久后还会推门而入,略显幼稚又固执拖长音喊小阵平——你看,外面雪铃树开花了。

  雪铃树的花期是四月到七月。

  挑房子的时候松田阵平看中了就近上班的通勤距离,萩原研二还看中了楼外那棵新栽下光秃秃的树干,后者信誓旦旦说凭他的经验,虽然目前它就是根木杆子,但这绝对是雪铃树!开花时很香的,小阵平你想,每天早上一开窗就闻到花香多浪漫啊。

  松田只是瞥了兴致勃勃的幼驯染一眼:然后被同事问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喷花香味的香水。

  但是萩原研二还没等到花开,十一月算不上严冬,可是怎么也不会有花违背生物习性强行开放。

  总之,刚从26岁回来的松田还没有得健忘症,他嗅到了身后这位明显成熟许多的萩原研二身上熟悉的雪铃树特有的馥郁沁香,混着幼驯染特殊的气息丝丝缕缕将他缠绕包围。

  系统面板也适时弹出一个新交流窗口。

  【不知名的熟悉旅客:抱歉小阵平,我要捂住你的口鼻了,坚持一下马上hagi就放开你!】

  下面甚至贴心地附上了这位旅人的简介:

  【来自平行世界的大惊喜!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警视厅的薪水真是不行啊,怎么七年后还住着合租的小房子呢?是另有原因还是贫穷所致?开玩笑的,这个叫情怀。】

  啊,这种拿到新模型还没开始拆就被带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全程放空,剧本还没拿到手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萩原研二甚至带了支他未来最喜欢牌子的烟来。

  这就是被靠谱幼驯染带飞的快乐吗。

  美中不足的是这具年轻身体没抽过烟,第一次抽烟就过肺还是太刺激了,呛得他不住咳嗽,hagi放狠话也很好笑,话说这混蛋去哪里进修当坏人的技巧了吗,这身气质真可怕啊,看来以后得少惹人生气。

  最后出去还被阳光闪了下眼睛,下次出门买副墨镜好了。

  松田阵平愉快地想到,全然不管弹幕里持续的鬼哭狼嚎。

  仗着敏锐的同期们不在,松田同学晚训全程沉默寡言,回宿舍的路上也魂不守舍似的,实则专心在意识里和系统扯皮,所谓的剧本到底是怎么样的,他总得知道大概才能配合演出吧?

  系统左顾言而其它,满嘴跑火车,说这个嘛,到时候就会知道的啦,剧本讲究的就是要他的即兴反应,今天的表演观众们都很满意,可以尝试开通新板块啦!

  “新板块?”坐在幼驯染宿舍等人回来的松田阵平将信将疑。

  【你目前还在上警校,每次演戏都要翻出去太麻烦了,所以我申请开通了虚拟空间,就是你之前看死亡回放的那个房间,以后演戏可能要用到。】

  “啊,是那个啊。”

  松田阵平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下,眼神飘忽,显然同期们在他眼前死了三十多遍的冲击远比他想象中要大,一提到虚拟房间心里还残留着抗拒。

  系统像是没有发觉他的不对,自顾自地摆弄着后台。

  【嗯嗯,然后观测资格也可以往外发一下了……毕竟情绪值还是有点不够……】

  【现在时间还早,萩原同学他们还没回来,要不来试试新功能?】

  也行,松田阵平不是逃避的性格,既然迟早要适应,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系统建议找个舒服的姿势,虚拟空间只会捕捉他的意识,旁人看来就是他在熟睡。

  于是松田阵平非常顺手地睡进了幼驯染的床铺。

  时间回到现在,被强行唤醒的松田眼神聚焦落不到实处,轻声又疑惑地喊人:“hagi……?”

  萩原研二熟练凑过去,摁住幼驯染给他喂了药,低声补充:“小阵平,你发烧了。”

  “hagi?”

  难得看到卷毛青年垂头示弱,萩原研二心里酸软成一片,又心软得厉害又是细密的疼痛,耐心地回他:“我在这里?”

  “你,你不许死……”

  高烧之下,松田爆发出惊人的气力,猛地坐起来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死死抱住了本就半蹲在床边的萩原研二。

  “你不许死!你……”

  泪水无知无觉地顺着松田冷峻的侧脸流淌,他死死抱住面前的人,就好像这样萩原就不会和无数次梦里一样化作幻影消失。

  他好像烧的很重,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也看不清同期惊异的目光,口齿不清,骂人还是很凶。

  严格意义上来说,意识还在虚拟空间扑腾的松田阵平是无辜的。

  他同样不知道的是,系统悄然打开了观测直播间。

  高维观测者们没有时间概念,几乎是打开的瞬间密密麻麻的弹幕就挤满了不大的房间,淡蓝色弹幕环绕着几人,仿佛挥不去斩不断的枷锁。

  【松甜甜发烧了啊,是因为今天中午那个事吗】

  【我觉得是,你想,一个和你幼驯染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威胁你……】

  【楼上,确实吓人,如果对方杀了萩原顶包我们都发现不了】

  【话说那人谁啊,if黑萩?】

  【这是个红萩和黑萩共存的世界吗?正义支持三明治包夹小阵平!】

  【三明治香香!红萩拼命保护的人,黑萩一直试图把人拉入黑暗里……】

  随着松田落泪,观测者们更兴奋了。

  【天啊松甜甜居然哭了!对不起姐妹们这个裤子我先脱为敬】

  【楼上这里是观测区,不是无人区】

  【抱着男人的腰哭……不存在的幻肢起立了,hagi你不行就让我来!(那种语气】

  【家人们,我走在路上突然被一群裤子打了,你们有什么头猪吗】

  【先安静!听正事!】

  不屈的卷毛还在怒斥系统的不做人和上辈子死了一圈的好友,因为涉及到世界真相全被屏蔽了,只剩下零碎的边角落入同期们的耳中。

  “要听话表演,不然hagi毕业就……”他响亮地骂了句脏话,“杀千刀的炸弹犯……”

  虚拟空间里的松田阵平沉浸正在萩原研二死的第三十八遍视频里,该死的系统居然有设置全息模式,他不幸跌了进去,还无法干涉视频里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一次近距离看萩原研二抱着炸弹拼命往反方向跑,他觉得自己没当场犯心脏病已经很给面子了。

  萩原研二则是胸口痛得无法呼吸,连带着眼里泛起泪光,他坚定地扶住卷毛幼驯染,调整姿势,颤抖着手把对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下巴轻轻搭在对方发顶,以遮掩自己快要哭出来的难看表情。

  “松田,我在这里。”

  “我还在这里……”

  而剩下的三个同期则是默默把今天目睹的黑西装危险程度拉满,降谷零下意识结合掌握的信息开始分析:

  虽然真正认识没有多长时间,但他还是对松田的性格有大概的了解,他绝不是因为口头威胁就妥协软弱的人,说明黑西装可能在他面前实施过犯罪,甚至可能是杀人,更有可能的是,松田撞见了他的犯罪现场所以被缠上了?威胁说出去就杀了他身边的人?

  “炸弹犯”这么说的话……那个人是炸弹客吗?也很合理,他这位同期的正义感和在机械拆解上的精通无人能赶超,遇到炸弹后警察赶不过来的情况下亲自上手而被注意到了吗……?

  这可真是糟糕啊。

  而且作为警校生不可能没考虑过寻求官方帮助,那么就是报警也没有用,要么就是有把柄在对方手上,看对方行事肆无忌惮的模样,警车在不远处呼啸而过都无动于衷的模样,二者皆有可能?线索还是太少了。

  演戏又是什么意思,是黑西装恶劣的癖好强迫松田表演什……!

  想到某种可能性,降谷零攥紧了拳头,打量了下意识模糊的同期,不得不承认其外貌条件非常优越,再加上健壮的身体和不轻易屈服的性格确实很容易……被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喜欢。

  一想到平日骄傲的同期被迫屈服于某些犯罪分子,无法告诉任何人只能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他的内心就有一把火焰在熊熊燃烧,恨不得烧干那些黑暗里阴湿粘腻却企图窥探光明的眼睛。

  松田阵平难得如此安静地埋在幼驯染怀抱里,感受着对方温热的身躯,萩原研二却遍体生寒,他一遍一遍抚摸着怀里人发抖的脊背,不知道是在安慰松田还是在安慰自己。

  “松田,hagi在这里呢。”

  “没关系的,不要怕。”

  “我不会死的,我还没有死呢。”

  他的思路和降谷零高度相似,而且作为用来威胁松田的筹码,萩原研二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急得团团转又找不到破解之法,只能加大了拥抱的力度,以此确认这个人还在自己的身边。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小阵平……等你醒来我们好好谈谈吧。

  我没有办法做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心被你保护,被人逼迫无法诉说这种事,身为幼驯染我没有发现是我的不对,我也想保护你啊。

  【零已经快摸到酒厂的边了……松甜甜不报警也是因为警局里有卧底吧】

  【很可能是,报警后也不一定不会被重视,但是他赌不起黑萩收到消息对红萩他们先下手】

  【话说是黑萩的话拐松田去酒厂干嘛,他不是拆炸弹也很厉害吗】

  【从能力角度来讲就是松田的拆卸天赋异禀,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黑萩偏向于玩弄人心的情报组】

  【那其他角度呢】

  【从cp角度来看,这就是爱啊,深沉又扭曲,只要松田被拐走,在里世界孤立无援只能依靠自己,红方也不可能要他黑方也不会信任他,就算囚禁起来干点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妈耶黑萩你好算计,怎么能对幼驯染干点什么呢,录视频的时候请发我一份】

  【楼上我看你是想挨黑萩爱的审讯】

  【不过大家就这么接受黑西装是黑萩的设定了吗?感觉是挺香的,但是好像哪里不对?】

  【反正好磕就对了,管那么多干嘛】

  【……也是】

  出事了。

  在重复不知道第几次的爆炸声中终于被想起来的松田警官隐约听到系统惊恐的尖叫混杂一迭声的道歉,大概意思是它忘了改回虚拟空间死亡回放的设置,真的真的非常十分不好意思!

  而且因为松田阵平潜意识拒绝观看,导致在外的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用人话来说就是在发高烧。

  而且不出意外他没感觉错的话,为什么hagi抱着他在……哭?

  “hagi?”似乎是药效起作用了,怀里颤抖的人眼神略微清醒地抬头,语气飘忽,“你怎么哭了?”

  “小阵平……”

  对上那双漂亮浸水般的紫藤色眼睛,松田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为自己不告而来又在他床上睡觉发烧的事道歉:“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松田阵平在向幼驯染示弱时惊悚发现同期居然都在场,略丢脸。

  萩原研二在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听到卷毛青年好像习以为常还不知悔改的语气又绷不住了:“松·田·阵·平,你中午出去见了什么人?”

  松田阵平先是一惊,随即就放松了身体:“你们看到了啊?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果然他们中午跟踪了自己,或者说不跟来才奇怪呢,松田警官对自己同期招惹麻烦的体质非常了解,多半是跟踪到一半又遇到别的案件了吧,所以应该只是知道自己出去见人,而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自信满满,浑然不知自己所作所为被看的一清二楚的松田警官面不改色,张口就来,发烧导致卷毛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显得人平白弱气三分:“是一个……老朋友,来看看我。”

  “你……!”

  降谷零上前一步,还想说点什么,被上挑猫眼的青年不着痕迹地拦住,后者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回去说,零也只能安静下来。

  看着松田清醒后就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几人也不好和病号计较,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平衡,把人送回宿舍确认睡下后又回到了萩原研二的宿舍。

  诸伏景光举起手机,眼神严肃:“诸位,长话短说,我收到了一个直播间观看邀请。”

  “它的封面是松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