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渐渐亮了。

  俞少宁靠着车身平缓呼吸着,等肩背处的酸痛感平缓些,才重新靠近罗勉,将昏睡中的人翻个身擦后背。

  给罗勉擦好身子,俞少宁往罗勉的胳肢窝、大腿内侧等地方贴上酒精湿巾。

  做好了措施,俞少宁还试图喊罗勉起来吃点药,只是睡着的人根本没有意识,俞少宁声音又小,发现喊不动之后无力地倒下,在罗勉身边蜷着睡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烈阳高照。

  估摸着上次吃饭的时间,俞少宁看着空间里的东西,最后拿了个酱香饼出来,抱着啃。

  酱香饼层层分明,外酥内糯,配合着酱料的味道。

  勉强勾起来几分食欲。

  罗勉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俞少宁满脸痛苦的吃饭方式,他坐起来伸手将人抱住,“还没有胃口?”

  俞少宁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忽然疑惑:“你有胃口?”

  被他的话提醒,罗勉肚子响起一连串的咕咕叫,他压着饥饿到痉挛的胃部:“有,我感觉我能吞下一头大象。”

  从昨晚俞少宁不舒服开始到现在,他进食的量很少,加起来还没有以前一顿多。

  俞少宁闻言,三两口吃完手上的酱香饼,拿了张圆形矮凳放到罗勉面前,等人坐好后,才往凳子上放食物。

  罗勉没有具体的食物偏好,俞少宁给他放什么他就吃什么。

  看他吃得香,俞少宁拿了个包子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顺带递了瓶解腻的饮料给罗勉。

  填饱肚子,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

  俞少宁躺在床上打了会儿滚,哼哼:“好难受。”

  罗勉挪了下身子,拍拍大腿:“过来,给你揉揉。”

  区区六个字,诱惑力太大。

  俞少宁支棱起来,没两秒就又瘫了,“不要,你也难受。”

  罗勉见他这样,把人抱进怀里亲了亲,一双大掌落在俞少宁的肩背处,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就被按摩弄得舒服到哼哼出声。

  俞少宁软绵绵地趴在罗勉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享受中抽出一丝清醒:“不揉了,舒服好多了。”

  罗勉把人往上抱了点,亲亲俞少宁的侧脸,气息因为生病不太稳定。

  俞少宁黏着他躺了会儿,从罗勉怀里挪出来坐在旁边,从空间里取出漫画书打发时间。

  头疼得很,文字从眼睛进入大脑,一点磕绊也不打地顺着耳朵飘走了。

  “难受。”

  俞少宁吭叽一声倒在罗勉身上,委屈巴巴。

  罗勉心疼地抱着人揉揉抱抱,恨不得将老婆身上的不舒服,全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

  在车上睡了吃,吃了睡的熬到第五天,俞少宁和罗勉的高热终于退了。

  罗勉还好,俞少宁本就偏瘦,生病又消耗较大,偏偏他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五天时间彻底瘦变了样。

  看着罗勉心疼的神情,俞少宁好笑地捏着他的脸揉搓,“看你可怜兮兮这样儿,我吃两顿好的就补回来了,不难过哦~亲亲!”

  罗勉垂着眼睛看他越发明显的锁骨和下颌线,声音闷闷的:“太瘦了。”

  “不难过不难过,也没有很瘦嘛,我正好省得减肥了。”

  俞少宁抱着罗勉黏黏糊糊地安抚。

  罗勉不乐意听他这话,把人抱在怀里不吭声。

  接下来的两天,俞少宁被罗勉盯着吃饭,几乎要赶超生病前的进食量。

  这几天医生天天都会过来给他们做检查,见他们的情况越来越好,医生欣喜若狂地询问他们这几天的事情,从饮食到居住无一落下。

  俞少宁和罗勉把能说的都说了,尽可能给他们提供有效信息。

  然而,单单是=两人治病的环境和药物的支持,就是大部分人无法做到的了。

  医生皱眉沉思着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俞少宁叹气:“里面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罗勉点点头,算着刚刚医生通知的隔离观察时间,不由有些担心在家里的陆外公。

  但再怎么担心,什么时候解除隔离,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

  避难所喧闹忽起。

  “你**有病是不是?都说了送走送走,不送走往我家门口跑,病了你们能担得起责任吗?!”

  “病什么病啊,说了是健康的健康的!再说怎么就往你家门口跑了,它还没迈出门呢!”

  “就那么点距离,万一病菌飘过来了呢!”

  “故意找茬呢是吧?!”

  “……”

  天热本就心烦气躁,又有瘟疫压在心头,吵着吵着,说话的两个男人挽着袖子就要动手了。

  旁边屋子里的人连忙出声打断:“都是邻居,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别闹腾,一会儿部队该来人了。”

  首先骂出声的男人顿时怒目而视,“你个窝囊废老实待着,别他妈吵吵!”

  “嘿!你这……”

  里面提醒的人被激怒,但在他出来动手前,他的家人一把把门关上了。

  外面的两人被这一打断,上涌的火气停顿一瞬,很快就有战士小跑的声音靠近,接着防护严实的战士将他们分开:“干什么呢?!”

  有战士在,打是打不起来了。

  一开始的男人骂骂咧咧说另一人不遵守规矩,另一人指着自家还在门口的猫,反倒他哪里违反规则了。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战士头疼地将他们拉开一点,避免气血上头打架。

  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屋子里,陆五①不急不缓地包着饺子,叹息:“这么大的火气,也不嫌口渴。”

  陆五婶子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他们女儿陆琪停下手里的动作,忽然道:“之前还听你们说宁宁哥和小勉哥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生病的人。”

  陆五沉默了会儿,“应该没事,他们开车出去的,应该没机会和病人一起相处。”

  两个应该,显然他心里也没底。

  一家子沉默了会儿,陆琪哥哥陆瑞起身,“妹,你那些书里有漫画吗?”

  “啊,有。”陆琪回头,“最上面那层都是漫画书。”

  陆瑞点点头,进了陆琪的房间,坐在床脚翻看架子上的书。

  没有多久,他就带了几本漫画出来,坐到桌子旁,一边看书一边包饺子。

  陆五看他这干事分心的样儿,就一个劲地皱眉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念叨了两句。

  ·

  避难所内吵吵闹闹,住在山洞的陆外公打扫好卫生,将所有的粪便倒入厕所,往里倒了两盖子分解剂,再用木板将蹲厕盖上。

  处理好了粪便,拿着除味喷雾在山洞里外转了一圈,给各个角落续上蚊香。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疲惫的老人停下来,唉声叹气地回到里山洞。

  狗子们围在他身边热闹打转。

  看着它们的玩耍出了会儿神,陆外公揭开炖着肉的锅,给四只狗准备好饭食,这才简单往肚子里塞了两口吃的。

  吃过饭,他又缓慢地走进卧室,拿出药一粒粒准备好。

  都是些中老年常见疾病的药丸,放在手心也有一大捧,陆外公吃完药,又回到外面给自己冲了包感冒冲剂以防万一。

  吃了药,今天的事情就完成大半了。

  陆外公躺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等待部队测量体温的敲门声。

  -

  又是五天过去。

  俞少宁和罗勉终于得到了医生可以回家的通知。

  两人欣喜地收拾好车后座,顺手往医生手里塞了好几包口罩,开着车迫不及待地朝着月亮山而去。

  车后,医生看着手里的口罩,又是为两人欢喜,又是感慨他们的大方。

  他的感想不为两人所知。

  当车子进入避难所后,两人心中的欢喜渐渐压下。

  避难所内的气氛十分沉重,目之所及的住户都紧张兮兮的,恨不得离其他人十米远。偶尔几个不那么警惕地行走其中,一旦他们进入其他人的安全范围,就会被周围的人重点关注。

  看着……

  像是在防范。

  面对俞少宁提出来的观点,罗勉看了圈,眉头皱起肯定了他的猜测。

  车子缓缓地驶入月亮山分区避难所。

  这边的情况比路上看见的要好很多,大部分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还能心平气和说说话——这大概是因为前不久才打通了水井,家家户户至少都擦了个澡。卫生干净,蚊虫自然就少了,因而这边的病人也是几个分区中最少的。

  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些,俞少宁开始期待回家。

  山脚下的岗亭一如既往,停车时正巧撞见熟悉的战士换班,对方自然地打招呼:“回来啦,你这是……?”

  被问的俞少宁无奈道:“运气不好被感染了。”

  “哦哦。”战士点点头,有些笨拙地道:“那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和定时检查的人说。”

  “诶好。”

  和战士告别,罗勉把从车顶上解下来的一大包草料绑了绑,拖着往山上走。

  俞少宁有心想要帮忙,只可惜他现在的状态太虚弱,不到三十米的山路都走得气喘吁吁。

  罗勉整理了下绳子,一只手拖着草料,一只手伸向俞少宁,“宁宁乖,过来点。”

  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俞少宁慢吞吞往外边挪了点,“不用管我,我能自己走。”

  罗勉抿紧嘴,松开手里的麻绳,快步靠近俞少宁。

  俞少宁加快步伐,嘴上还道:“你干什么……啊!”

  高大的男人将人抱起来,在怀里调整了下姿势,拍拍俞少宁挺翘的臀部,“自己抱稳了。”

  被当小孩子抱着的俞少宁:“……”

  他老老实实抱紧罗勉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哼哼:“累不死你。”

  罗勉转身去拖草料,听到这话,拖着俞少宁屁股的手动都没动一下,很是淡定道:“那你还得努努力吃胖点。”

  怀里一个,身后一大包。

  罗勉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家门口,敲门。

  “来了来了,谁啊。”

  陆外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一起响起的还有四只狗激动地吠叫。

  看狗子们这样,陆外公心里有了些准备,不由呼吸急促起来,他擦擦手上紧张的汗水,拉开门。

  “外公。”/“外公!”

  一沉稳一轻快两道声音传入耳中,陆外公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他看着两孩子,声音不受控地颤抖:“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俞少宁捏捏罗勉的耳朵,提醒他松开手,从男人身上跳下来跑到老人家身边,“哎呀别哭嘛,我们就是没休息好瘦了点,在家住两天就好了。”

  陆外公摸着俞少宁瘦脱相了的脸颊,眼睛涨红没有追问,而是赶紧让受了不少苦的两孩子进来。

  回到安心的环境,压抑的疲惫席卷浮现。

  俞少宁摸了摸甜甜和卉卉的大脑袋,抱着长大了不少的平平安安一顿揉搓,等着罗勉将草料放好才一起回到里山洞。

  几天时间不在家,里山洞的布局有了些许不同,生活气息也更加浓厚。

  陆外公给两人倒了碗水,心疼地看着他们,心里有很多事情想问,开口时却是:“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醒来再说。”

  俞少宁和罗勉确实有些累,闻言也没有强撑,喝过水简单擦洗了下身体,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陆外公坐在客厅里,摸着身边狗子的脑袋,轻轻叹息一声。

  ·

  在家里的一觉睡得特别的沉。

  醒来时天光大亮,阳光透过大门上的玻璃照亮整个里山洞,连带着关紧房门的卧室也不那么昏暗。

  俞少宁浑身无力地靠在罗勉怀里,出了会儿神,闭上眼睛又睡了。

  瘟疫在一家人汇合在一起后,就不再能对他们造成影响。

  每天吃好喝好补身体,外出的防护到位,又有酒精喷雾在手,三人时不时还能牵着狗在山上遛上一遛锻炼身体。

  牵着狗回到家里,避难所方向的热闹传入耳中。

  俞少宁听了会儿也没听出个一二三来,只是热闹的动静和他们越来越近,他思索了下,牵着狗先进了山洞。

  罗勉和陆外公跟在他的身后回山洞。

  没有多久,热闹的动静就上了月亮山。

  “领导在这是不是?你们领导是不是住这?知道怕死怎么不知道处理事情?!”

  “医疗舱死多少人了?!”

  “****还我孩子!”

  “我%……#¥%¥(*)”

  听着外面的动静,俞少宁连忙把门锁上,把空间里的茶子木全部堆在了门后。

  “砰砰砰砰”

  面前的大门忽然被敲响,俞少宁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看向家里四只狗:“噤声!”

  他的声音不大,但好在四只狗听话,乖乖巧巧地不叫了,蹲在他身后警惕地看着被拍得砰砰作响的大门。

  罗勉从里山洞大步出来,低声:“什么情况?”

  “好像是医疗区出事了,不知道谁说的官方领导住我们这上面,过来找人的。”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罗勉面色微沉,揽住俞少宁的肩膀往里推:“你和外公在里面待着别出来。”

  俞少宁扭头看了看,安抚道:“没事的,这门结实,我还放了这么多茶子木呢。”

  茶子木密度高,堆在这门后防御力十足。

  罗勉看着被敲得晃动的大门,“我还是在这看会儿。”

  见他实在不放心,俞少宁也不进去了,跟着坐在外面。

  外面的敲门声又持续了很久。

  “砰!”

  枪声打断了一切喧闹。

  站在车顶的战士收回枪冷下脸来:“所有闹事的,全部送去砌墙,三个月为止。”

  “是!!!”

  领命声震天,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在车后跟着一队队持枪战士,闹事的一群人不由后怕地远离他们。

  最先被抓住的人先是害怕,接着就是震怒:

  “你们这是做什么?”

  “人民子弟兵是专门对人民动手的?”

  “我*&%去#$%^狗屁领导#¥%”